楚行云见他不信任自己,恨不得冲过去把他掐死,但是残留的理智提醒着他要分清敌我阵营,而且贺瀛是贺丞的亲哥,未来也是他的哥,要冷静,要冷静......
“贺丞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贺瀛却对他的信誓旦旦不以为然,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衬衫领口不咸不淡的笑了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他待在你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
楚行云咬着牙,即烦躁又不耐道:“你他妈一直说这种莫名其妙装神弄鬼的话,你到底什么意思?今天必须说清楚!”
贺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只知道贺丞现在处境危险,那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威胁到了他?”
楚行云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是那个折纸船的人。”
贺瀛斜他一眼,摇头哼笑:“愚蠢。”
楚行云:......
贺瀛又道:“亏我一直觉得你有些小聪明,今天我才知道你有多糊涂。你竟然真的让贺丞接受催眠,还自作聪明的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你这种人用两个字精辟总结,那就是......”
说着,贺瀛竖起一根食指冲他的身影虚点了两下,说:“傻逼。”
楚行云:......
贺瀛好像在他身上把这辈子的脏话都用完了,他起初的确很愤怒,想骂回去,但却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状‘哦’了一声,看着贺瀛不怒反笑道:“原来你一直说的保护贺丞,是阻止他想起以前的事?真正的危险不是在他身上放纸船的人,而是在他记忆里存在的人?”
贺瀛:......
忽然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楚行云见他沉着脸,眼睛里闪烁不定,明显是被他戳破了秘密后的故作冷静。
楚行云忽然在地板上坐下,还把蹲在他脚边的大满拖进怀里,然后冲贺瀛客客气气的抬了抬手,道:“坐吧贺瀛哥,既然话都说开了,咱们好好聊聊。”
贺瀛跟他僵持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找补回来,但是看到楚行云那已经把他看穿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的再多掩饰都很单薄。他一时疏忽,让楚行云已经探到了他的底,再怎么狡辩都没有说服力,还显得自己愚蠢且没有风度。
为了维持自己的风度,贺瀛也在地板上盘腿坐下,问:“你知道了多少?”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楚行云不禁有些得意,还有些复仇般的快意,笑道:“也没有多少,不过知道了在我到你们贺家前一年,贺丞被催眠过,忘掉了一些人和一些事。而且贺丞小时候落过水,就在你们家游泳池里,我现在只想知道——”
说着,他目光一定,唇角笑容尽数撇去,看着贺瀛严肃道:“是谁把他推到了游泳池里?”
楚行云并不知道真相,他只是在猜测。贺丞的回忆里有落水的声音,而且他说过,是一个孩子落水的声音。贺丞也曾屡次提起,他以前时常做噩梦,结束一定是被坠落感和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唤醒。
这一切零星的记忆点串联起来,不得不让楚行云做出一个设想,设想当年那个落水的孩子不是别人,就是贺丞。那么推他入水的人,又是谁?
他以为自己猜中了,但是却看到贺瀛忽悠皱起了眉,嘴角撇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像是对他的话颇感意外。
“是贺丞告诉你的?”
贺瀛刻意掩饰什么似的,抬手掩住的嘴唇和下颚,意味深长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又问:“是他告诉你,那个落水的孩子是他自己?”
楚行云直觉他话里有深意,也担心这腹黑的老东西故意说这种话绕晕他。以真作假,以假作真,把真相模糊过去。此时面对贺瀛,他万分警惕,一刻不敢掉以轻心,比以往审讯任何狡猾的嫌疑人都心累。
“没有,是我猜的。怎么?我猜的不对?”
贺瀛忽然不说话了,垂着眼睛貌似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笑道:“既然你能做出这种猜测,那就说明你还不知道纸船的含义。”说着抬眸看他,眼睛里沉甸甸的,像是积压着许多不可言说的深意:“没错,你猜的不对。准确来说,不完全对,当年的确有一个孩子在和平大道一号院泳池边落水,但那个孩子不是贺丞。”
楚行云心里一沉:“不是贺丞?”
难道说,还有第二个孩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像是一桩心事得以解开,贺瀛忽然之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再也没什么顾忌的说出真相,道:“贺丞是推那个孩子落水的人。”
楚行云没什么表示,只是神色万分的紧张,戒备,目光剧烈颤动。
贺瀛倒是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当年他知道这件事时,也是惊疑不定,不敢置信。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让楚行云和贺丞知道真相的原因。
他从大衣外侧的口袋里拿出从海军死亡的现场保留至今的白纸折的纸船,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片刻,然后扔向楚行云。
下意识的反应,楚行云抬手接住那只纸船,把它托在掌心,忽然想起了贺丞站在泳池边把纸船放入水中的一幕......
原来,早在那个时76 78 页, 候,他就已经想起来了。
贺瀛像是累了似的,闭上眼撑着额角,语气低沉道:“他叫闵小舟,贺丞的钢琴老师的儿子,和贺丞一样大。在你到贺家之前,他经常跟着他母亲到我们家,给贺丞授课。贺丞和他关系很好,能玩到一起去,是贺丞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当年你和贺丞弹过的那架钢琴和那首曲子,他们也弹过。闵小舟出事后,贺丞受到了刺激,我们不得已才给他催眠,让他忘记那段回忆。却没想到贺丞的性情大变,他不再接近任何人,我们曾经强行把他送到学校过,但是他逃离人群,谁都不亲近。”
说着,他睁开眼睛望着楚行云,唇角压着一丝沉重又柔和的笑意:“直到你出现,你是把他从深渊里拯救出来的人。他实在太孤僻了,却唯独相信你,依赖你,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你不要觉得他把你当成了闵小舟,你和闵小舟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们给他做过很多次测试,他已经完全把闵小舟忘了,催眠师还给他看过闵小舟的照片,他丝毫不记得。他肯亲近你,或许是因为你在对的时间出现,看你比较顺眼,而且你能给他安全感,能解救他的孤独。所以他就越来越依赖你,越来越离不开你,直到喜欢上你。可能这就是我爷爷那辈儿常说的......缘分?或者是,命运?说不清,总之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
很可惜,他的康概陈情,楚行云并没有听进去几句,他的注意力都在‘闵小舟’这个名字上。
原来纸船真正的含义是一个人的代号,闵小舟就是纸船,那这个闵小舟倒是有充足的动机向贺丞复仇。
在贺瀛还在滔滔不绝的向他传达贺家对他拯救贺丞的谢意时,楚行云冷不丁的打断他,举起那只纸船一丝不苟分毫未乱道:“杀海军,炸国宾楼的人就是这个闵小舟?他回来复仇?”
贺瀛眼角一抽,觉得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只会嚼牡丹的大水牛,而他对着此牛谈了半天琵琶,费时费力又费感情。想必贺丞和他在一起,日子也没有多好过。
“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
贺瀛埋头长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是非逼他把话讲明。于是抬头看着他,直言道:“复仇的人不是闵小舟。”
楚行云皱着眉,着实已经糊涂了,正要追问就听贺瀛道:“闵小舟已经死了。”
楚行云一愣,蓦然怔住。
贺瀛看着他说:“闵小舟被贺丞推进泳池,十六年前就已经溺水身亡了。”
楚行云忽然低头看向手里的纸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这只白纸折的纸船竟是一个死人的信物。此时这只纸船上似乎附着心怀怨念的,不肯散去的阴魂。
贺丞杀了人?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
贺瀛说的保护他,竟然是掩藏他已经遗忘的杀人回忆。
虽然震惊,但是楚行云还是靠着一己克制力,暂且不去深究贺丞被隐藏多年的罪行,强迫自己静心思考眼前的案情。
“......不对。”
他死死的掐着自己的眉心,不知不觉已经淌了满头冷汗,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炭,灼痛难耐:“如果闵小舟已经死了,现在回来找贺丞报仇的人不是他,那就是第三个人。而且他也是闵小舟溺亡事件的知情者,或者说,他也是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