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他们两个,其他人也纷纷得出结论,这是一场动物亡灵对活人的报复,想要知道原因,有个男人说可以招邹二爷与邹五娘的魂来问问。
因是大白天,若要招鬼魂来问,就只有让鬼附体,因为伤身体,所以这种方法在顾九和邵逸眼里不太正统,一般只有一些巫师会用。
这人和顾九他们一样,能看出怨气的存在,是有真实力的,不过不太低调,神情倨傲,明摆着想炫耀自己的实力,顾九便好心地没阻拦,正好他们也可以确认一下邹二郎和邹五娘的魂体还在不在。
男巫师身边跟着两个徒弟,帮着男巫师布置好了招魂法坛,男巫师穿上自己的巫袍,问了两人的生辰八字,然后闭着眼睛,整个人神情一变,开始在原地又唱又跳。
场面看着颇为滑稽,男巫师唱跳了好一会儿,周围却始终毫无动静,他的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顾九站在邵逸旁边,叹息地摇摇头,看来是真被吃了。
邹家主紧张地看着,虽然觉得时间有点长但也不敢轻易开口打断,等到男巫师终于停下来后,他希冀地看过去,却见男巫师睁开眼,冲他摇摇头,“二爷和五小姐的魂魄,不见了。”
“不见了?”邹家主不是很明白地问。
“唉……”几个道士齐齐叹气。
男巫师说:“他们二人的魂魄没入地府,却也未留存于阳世,唯一的可能,就是彻底消散了。”
“消散了又是什么意思?”邹家主隐隐猜到了,却不敢相信。
男巫师道:“消散了,就是魂飞魄散,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邹家主身体晃了晃,被身边的下仆扶住,他缓了缓,问:“那我家大郎呢?你招他试试。”
男巫师便又开始招邹大郎的魂,但辛苦一番,也不见邹大爷来。
就在邹家主倍感绝望,以为邹大爷也魂飞魄散时,男巫师一脸奇怪,道:“他不肯来。”
邹家主一瞬间精神许多,不肯来说明还在,“他为何不肯来?”
男巫师道:“这个……我也不知。”
“那我们晚上再请邹大爷现身吧。”有人说。
请鬼上身不成,就只有晚上强制招魂。
邹大郎院子里的阴气重,证明他没离开过,既然他一直留在邹宅,那是不是清楚邹二爷身上发生了什么?
第37章
时间还不到正午, 距离晚上还早。他们一行人在邹家吃过午饭,邹家给他们每人都安排了客房, 供他们歇息。
顾九还是老样子, 自个儿的房间不待跑邵逸房间去,他抱着小弟进去的时候,邵逸正坐在桌边画符。
顾九放下小弟蹭过去,摸了本符法书出来看。
小弟有点焦躁,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后, 开始对着屋里的家里又抓又咬。
邵逸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 “它怎么了?”
顾九皱了皱眉,他之前一直抱着小弟, 有注意到从邹二爷的院子里出来后,小弟就开始焦躁不安, 他道:“应该是受那些动物尸骨影响。”
邹二爷和邹五娘两人院子里埋起来的动物尸骨很多,当时他们只挖出来一点,在他们吃饭前那院子里的尸骨被全部挖出来,找懂这方面的人过来将那些尸骨拼凑起来, 数量不下百具,多是猫、狗,少部分的兔子, 还有狐狸。
而这些尸骨几乎具具都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它们是非自然死亡, 大家都觉得是被邹二爷与邹五娘虐杀致死的。
院子里死的动物太多, 怨气场很大, 小弟又曾经差点死在这种人的手里,所以很能感同身受。很多动物被人类虐待过后,会仇视所有人类,并无差别攻击来发泄自己的恐惧、憎恨,小弟转移攻击只抓啃家具,在顾九看来已经是很克制的。
顾九书也不看了,抱小弟在膝盖上,轻轻安抚地挠着它的下巴。
换往日,小弟早舒爽地呼噜起来了,这会儿喉咙却一直响着低沉的吼声。
邵逸的手在它面前晃了一圈,小弟气呼呼地冲它哈了一声,抬起爪子要抓他。
邵逸快速缩回手,“还挺凶。”
邵逸和小弟一向是不太合的,只不过一人一猫都是看在顾九的份上,对彼此诸多忍让,不然这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顾九看小弟尾巴猫都炸起来了,幽怨地看邵逸一眼,“它都这样了你还逗它。”然后搂着小弟走到一边,边给它顺毛边念《清静经》给它听。
邵逸嗤之以鼻,给猫念经文,它听得懂吗?他在顾九的低语声中画符,侧着耳朵听那声音持续了一阵,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邵逸回头,就见顾九把自己给念睡着了,搂着黑猫在床上缩成一团。
昨天他们找回来的雷击木,必须尽快处理才能保持住里面残留的雷电之力,所以昨夜两人都熬了大半宿,没怎么睡。
邵逸起身,在小弟的瞪视下,给顾九脱了鞋调整了下身体,让他躺在枕头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还在瞪他的小弟,在它头上敲了一下。
小弟“哈”了一声,毛爪子蠢蠢欲动。
邵逸指着它,低声道:“你敢动,想吵醒你家崽子?”
小弟心疼自家崽子,憋屈地缩回了爪子。
邵逸挑眉,胜利一回,十分舒爽地回到桌子边继续画符。
邹宅的午后很安静,这份安静持续到日落时分,然后忽然被一声惊叫打破。
“怎么了?!”顾九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同被惊醒的小弟跳下床。
邵逸正在开门,顾九掀开被子穿上鞋,也忘记思考自己怎么躺床上的,他拿着自己的包跟邵逸一起出门,等出来后,就发现这院子周围哪哪都有人在叫。
邵逸和顾九就只顾近处,翻墙跳进了隔壁院子。
隔壁之前住了三个今天过来的假道士,里面还有伺候他们的六个下仆,此时这九个人,全都四肢着地满地乱爬,嘴里不停地发出模糊诡异的吼叫声。
顾九听了一下,居然是狗叫和猫叫声,并且同个人会吼出几种不同的声音。
这是中邪,被猫狗的亡魂上身了,一个身体里钻进好几条。
邵逸:“玄天正气,黄老之精。吐水万丈,荡涤妖氛。”
顾九:“三魂守卫,七魄安宁。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他们上前,分别在这些人额头上一点,这几人身体顿时一软,歪倒在地,昏迷过去。
邹宅一下子喧闹无比,邵逸和顾九打开院门出去,就见许多下仆慌张乱跑,两人顺着声音过去,又在旁边一个院子发现了犬吠猫叫同样满地乱爬的其他中邪者。
“何道长!”
顾九在这个院子里看到何道长,他站着的,很清醒,□□着咒语拿符纸贴到这些人身上,顾九他们跑过去帮忙。
十几个道士分散在好几个院子里,那些假道士都被上了身,几个有真本事的,但修为还低的也中了招,包括那个男巫和他的两个徒弟。
最后清醒的只有顾九和邵逸、何道长和另外一个女道士。邹家的二老爷夫妇也中了招,一边学着狗叫一边挣扎,被惊慌的邹家主让人拿绳子捆住抬了过来。上午12 14 页, 邹二老爷夫妇并没有露面,邹家主说这对夫妻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病得起不了身,便没勉强他们出来。
顾九一看,这夫妻俩哪是生病,分明是被邪气侵体,看面色邪气快要侵入五脏,再不拔除就无力回天了。
顾九将钻进他们身体内的狗魂给驱逐走,然后再将邪气拔除,这对夫妻观面相,小恶有,大恶未犯,活罪惩治便可,不到偿命的地步。
“从前有这样闹过吗?”那个也没中招的女道士问。
邹家主摇头:“没有,往日最多发出点声音来吓唬我们,这情况是第一次。”
何道长说:“这些猫狗死不瞑目,亡魂在邹宅停留的时日应当不短,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顾九说:“像是受人指使的。”
受谁指使,大家心中都有猜测,眼看着天黑了,正好将对方招来问问。
他们一起去邹大爷居住的院子,进入夜晚的这个院子,看着比白天还阴森。到院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小小的黑影,看到他们过来,扭过头,轻轻地喵了一声。
“小弟。”顾九认出黑猫,上前将它抱起来,刚才场面忙乱,一直跟着他们跑的小弟什么时候溜走的顾九都没注意到。
小弟扭头看着院门,绿幽幽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芒。
“院子里有东西。”邵逸走到顾九身边,出声提醒。
“看到了。”顾九说,院子上空那几乎要具现化的怨气,如何也忽视不了。
何道长和女道长也注意到里面情况有异,各自防备着。
邵逸推开了门。
猫狗的叫声,此起彼伏地迎面扑来,顾九按住怀里想要下去的小弟,放眼望去,白日空荡荡的院子,此时蹲满了动物的亡魂,它们每只都保持着身前惨死的模样,有被砍断四肢、脖颈的,有被开膛破肚、挖去眼珠、剥掉皮毛的,惨不忍睹。
顾九眼里闪过不忍。
跟来的邹家主只听到声音,但什么都没看到,见顾九他们面色有异,不由出声询问站在他身边的何道长。
何道长将情况跟他说明,邹家主执意要看,就给他开了阴阳眼。
邹家主刚一看到,瞳孔便剧烈收缩,“它们、它们就是那些被埋的尸骨?”
何道长点头,他微微叹道:“万有皆有灵,真是造孽啊……”
邹家主面色泛白,他眼睛一转,忽然看到在那群猫狗后面,还站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男人。
“大郎!”邹家主激动地往前迈出两步。
顾九他们一早就注意到邹大爷了,对方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动物,仔细看了一会儿,认出那是一只白色小狐狸。此刻窝在邹大爷怀里,享受着邹大爷的抚摸,舒服地眯着眼睛。
邹大爷却不如邹家主那么激动,他面色淡淡地看着邹家主,“祖父。”
邹家主眼眶微湿,“大郎,你怎么忽然就走了,祖父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祖父愧对你啊!”
邹大爷说:“祖父不必愧疚,你不欠我什么。”他低声道,“欠我的,我已经拿回来了。”
大家都觉得他话里有话。
女道士问:“邹大爷,这些动物怎么回事?邹二爷与邹五娘的死,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邹大爷微微笑了一下,“你们难道没有猜出来?这些动物都是被那两人虐杀而死的,而他们两个,是被我杀死的。”
“大郎!”邹家主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淡风轻说出惊人之语的邹大爷,“你在说什么?”
邹大爷说:“我本想就这样的,不忍让祖父伤心,只是祖父你似乎不弄个清楚不罢休,我便出来与你们说个明白。”他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且,我也是有怨气的,祖父你只知道我是心疾发作去了的,可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发作。”
说话的同时,他身上弥漫的恶业红光,再也遮掩不住露了出来。
顾九几乎与他同步动作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弟,不由猜想道:“是因为你怀里的小狐狸?”
邹大爷的动作一顿,原本看不出什么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痛苦狰狞,他怀里的小狐狸像是被他捏痛了,仰头尖叫一声。只见它原本雪白的皮毛忽然发生了变化,由白转红,变成了一团血淋淋的血肉。
成了一只被剥了皮的狐狸。
第38章
邹大爷养身体的庄子在城外, 那里临近山脚,山清水秀, 风景与空气都很好。
邹大爷自小身体不好, 不敢跑不敢跳,就连说话都要轻声细语。不能随意出门,走三步路都要被人盯着,又因为身体与双亲都去世的原因,他身边从小就没有玩伴, 长大了没有朋友。
邹大爷是孤独的, 他受够了身边的安静与别人的小心翼翼,但他又很无奈, 他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允许他像同龄人那般肆意任性。
有一天,一名下仆提着一个笼子回来, 笼子里关着一只受了伤的白色狐狸,下仆说是要准备拿来吃的。
狐狸很小只,可怜兮兮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在角落,发出害怕的叫声。因为身体弱, 邹大爷是被禁止养宠物的,他向小狐狸看过去,对上了小狐狸泛着泪光的哀求眼神。
邹大爷动了恻隐之心, 向下仆讨了小狐狸,交给身边的人照顾, 准备等它伤好了就放它归入山林。
小狐狸在庄子养伤期间, 邹大爷每日会去看它一眼。等小狐狸伤好离去后, 邹大爷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舍,只是他明白小狐狸是属于山林的,将它拘在山庄里养着对它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邹大爷因为小狐狸的离去而怅然的时候,小狐狸竟然回来了。
它叼着猎物,跳上他靠着书桌的窗台,将猎物放下,看他一眼后就快速溜走了。
那之后,小狐狸便常来,每次来的时候,总会带些东西给邹大爷,有时候是一只地鼠,有时候是一只野兔,或是一条鱼。
一来二去,一人一狐便熟悉起来。邹大爷将小狐狸当成了朋友,哪怕小狐狸来的时候不定,也每天都叫人准备好吃的。
“它带来的那些东西,我都不能吃,我便与它开玩笑:若你还来,便给我带些花草吧。没想到它竟是听懂了,之后便总叼着不同的野花儿来找我。那段时间,是自父母去世后,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院子里,摸着已变成一团血肉的小狐狸,邹大爷眼眶慢慢爬上了无尽的恨意,“我本以为日子就要这般快乐地过下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邹家主觉得邹大爷无父无母,身体弱,自然该得些偏疼,但邹二爷与邹五娘却厌恶邹大爷,什么宝贝从来都紧着城外庄子送,好的东西总是邹大爷用在前头,他们兄妹捡剩下的。他们觉得邹大爷一个病弱子,又无父无母,不该得到这样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