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羡宁想到这一点还觉得挺闹心,一边打电话一边说:“这边今晚应该是松泽和阿收巡逻,我让他们尽快处理了。”
结果他这一打电话,苟松泽却抢在夏羡宁之前汇报了一件事:“夏处,我这边发现了两个伤者,看样子好像是受到了骨怪女的袭击,现在人已经送去了医院。”
夏羡宁立刻道:“提高警惕,留一个人在原地盯着,我马上就过去。”
等洛映白和夏羡宁赶到之后,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夏羡宁顺手把苟松泽递过来的笔录本塞到洛映白手里,问道:“骨怪女抓到了吗?”
苟松泽道:“没有,连影子都没见到。我们看见的时候人已经昏迷好几个小时了,因为不放心,魏收在那边看着,我带着人回来的。”
骨怪女这种怪物并不多见,两只同时出没的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这样算来,那东西很可能是先伤了人之后又跑到酒店里,才会被夏羡宁感觉到,可惜对方运气太好,跟他们也不是正面撞上。
“列为重点捕捉对象。”
夏羡宁说完之后又道:“脑部恢复做了吗?”
遭到骨怪女袭击的人因为会被剥离情感导致脑部精神力受创,所以通常需要用法术进行修复,夏羡宁在的时候从来都亲力亲为,不让下属耗费法力。
苟松泽却摇了摇头道:“不用做,他们没有遭到情感剥离。”
夏羡宁道:“为什么?”
苟松泽刚要回答,正好手机响了,他一边快步过去接电话一边道:“笔录上记了。”
夏羡宁就回头找洛映白要笔录,结果发现洛映白那副表情也同样古怪,他问道:“怎么了?”
洛映白道:“这,不可描述……你自己看吧。”
夏羡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笔录本翻了翻,跟着脸就红了。
原来这次受到袭击的竟然是一对男性情侣,骨怪女的灵体属阴,无法吞噬他们的情感,所以把两人冻住之后大概发现认错了人,也就走了,两名被害人算是因祸得福,逃过一劫。
但是由于他们在外面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打野战,昏迷几小时之后才被发现,身上冻伤不清,被发现时的姿势也不大雅观,现场照片和检查身体的照片都被清晰放大附在了笔录里面,这样翻开一看对于夏羡宁来说实在有点不堪入目。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洛映白在旁边。
夏羡宁一脸冷漠,如果不是看他微微发红的双颊和耳朵,很难暴露他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把笔录拿回来合上,放到一边,漠然道:“知道了,你以后少看我们的笔录。”
洛映白“啧”了一声:“你还讲不讲理了?这不怪我吧!本子还是你递给我的呢。”
夏羡宁道:“我的错,下次不给了。”
洛映白小声嘟囔了一句:“看你那样,当谁没看过似的,我早知道了。”
夏羡宁:“!!!”
他瞪着洛映白:“你知道什么?”
洛映白干咳两声,也有点不好意思,目光游移道:“上次咱们不是看了那个耽美网剧吗?我就不明白高磊为什么要让他对象把腿分开,查了一下下而已。人生在世,有什么疑问咱都得弄个明白是不是。”
夏羡宁简直服了他的好奇心,严厉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许乱查!”
洛映白道:“干什么嘛,天天冲我大呼小叫的,到底我大还是你大?哪天真要被你给吓死。”
他说着“吓死”,脸上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表情,看夏羡宁这么生气,眼珠一转反而笑道:“你少假正经,你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说明你肯定也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哼,还敢说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夏羡宁:“……”总不能说是看同人小黄文知道的吧。
洛映白看他一脸窘迫的小样,更加来劲,用肩膀撞他:“来来来,你看的什么东西,要不要拿出来跟我探讨交流一下,咱们可以交换意见呀~”
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让人想起夏日的雨夜,缠绵中依旧带着不可忽视的热度,夏羡宁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然后一把把洛映白搡开,大步走到了医院楼道里。
苟松泽打完电话,正好看见洛映白被夏羡宁推了一个趔趄,他也不过去扶,反倒抱着手说:“你又撩骚了。我告诉你,这么作下去总有一天要倒霉的。”
洛映白直乐:“羡宁脸皮太薄了,我看见他就忍不住。比如像你,怎么撩都这幅死样,我就没兴趣。”
苟松泽:“……呵,你撩过我吗?你倒是来撩啊!除了羡宁哥我也没见你对谁有兴趣,以后他有了对象我看你和谁玩。”
洛映白道:“上次羡宁也这么说的,你们怎么说话都跟约好了一样。”
苟松泽也八卦起来,小声道:“他这么跟你说了?哎表哥,你说羡宁哥那边会不会真的有什么情况啊?我这一阵总是看他没事拿个手机看,一会皱眉一会自己偷着笑,我告诉你啊,真的很可疑。”
洛映白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脸上的笑意有些淡了:“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苟松泽道:“话说我一想他以后会和别人同进同出什么的……还觉得有点别扭,也不知道羡宁哥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我超好奇啊。你跟他好,你去问问。”
洛映白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自己生气的很没道理:“他都没和我说,我上赶着问什么问?我不问。”
他的不高兴表现的这么明显,连苟松泽都看出来了,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也不意外,如果夏羡宁真的有了女朋友,别说洛映白是跟夏羡宁这种从小形影不离的感情,就算是日常被秀一脸的他也会觉得有点不爽,比起一个陌生的姑娘,苟松泽还是觉得这两只站在一起更顺眼。
他可能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做“我萌的cp被拆散的痛苦”。
于是他不再逗洛映白,打个哈哈,推着洛映白肩膀道:“不问就不问吧,确定了关系之后他肯定会和咱们说。走走走,出去吧。”
这时外面的走廊里几乎也没有外人经过,夏羡宁出去的时候,岳玲到了医院,两人打了个招呼,她忍不住问道:“夏处,你怎么脸这么红……没事吧?”
夏羡宁面无表情:“热。”
楼道里开的是中央空调,大夏天冷的人直打哆嗦,岳玲看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小衫,再看看夏羡宁通红的脸,一脸莫名其妙。
然后洛映白和苟松泽也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了,洛映白目光跟夏羡宁一碰,没有露出以往的笑容,反倒移开了。
这下轮到夏羡宁不知所措,以为洛映白生气了,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苟松泽没眼色地打断了这种气氛:“刚才的电话是魏收打的,现在找不到骨怪女的具体位置,夏处,咱们应该怎么办?”
夏羡宁这才把目光从洛映白那里收回来,说道:“这次的案情都知道了吧?必须先把骨怪女抓住,以防再危害其他的普通人。”
苟松泽和岳玲同时点头,夏羡宁道:“要抓这种骨怪女,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吸引出来打猎。松泽,小岳,你们两个去酒店里扮一下情侣。”
岳玲哀声道:“怎么又是我们?头,说真的,我对他真的没感觉啊!”
形形色色的鬼怪们数不胜数,类似的任务很多,岳玲作为特侦处唯一的女人,跟苟松泽也不是第一次扮演情侣了,不过每次都非常的……不和谐。
苟松泽道:“喂,我对你也没感觉啊!你以为我很想吗?哪次不都是尬演,又不是来真的!”
岳玲道:“可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这次抓的是骨怪女,她对人的情绪最敏感了,你以为咱们是专业的演员啊,能演那么像!”
苟松泽道:“其实要说专业的演员,咱们这里还真……”
夏羡宁道:“松泽!”
苟松泽条件反射地答了句“是”,夏羡宁道:“你们先去试试,别耽误时间。”
苟松泽和岳玲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废话,都出去准备了。
他们一走,夏羡宁小心翼翼看了洛映白一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显得有些不高兴,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道:“师兄,咱们也走吧。”
洛映白道:“嗯。我又不想坐车了,溜达溜达?”
夏羡宁毫无二话,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回走,洛映白一边走一边给夏羡宁讲这一晚上他套路程因的趣事,说着说着,心情也逐渐好了。
见他说的投入,夏羡宁趁机扭头,在夜色中肆无忌惮地凝视洛映白的侧脸。这个人长着一副孤峭冷艳的模样,世间最衬得起他的东西就是月光,此时此刻,正是清华无限,冷月如霜,从天上倾泻下来,又柔柔勾勒出洛映白的轮廓,显出一种异样的的柔美。
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某种痴迷的情绪,几乎就要伸出手来,去碰一碰那副精致漂亮的面孔,然而就在这时,洛映白无意中一侧脸,夏羡宁猛地攥紧了手指。
正好洛映白说到“sherry老师”那里,夏羡宁若无其事地问道:“所以那个网站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
洛映白笑道:“生计所迫啊。我刚刚离开家的时候到处找方法挣钱养活自己,什么都试过,后来发现不靠谱,就算咯。”
夏羡宁本来微微地笑着,听了这句话,那点笑意倒是淡了下去,顿了顿忽然道:“前几天,我收到了一点消息——有人说仿佛看见过彭旋在这附近出现过。”
洛映白倏地一怔,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确定吗?”
夏羡宁道:“我收到消息之后确认过,应该是他没错,不过因为他们发现的不及时,现在又找不到人了。”
他握住洛映白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他们当年算计过你和师母这三个人,我一定会揪出来,他们欠你的账,我也一定会算清楚。”
他的手力气很大,但掌心冰凉,洛映白看了夏羡宁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英气的眉峰之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皱痕,刚才因为那个名字引起的情绪波动被暂时压了下去,洛映白轻轻拍了拍夏羡宁的手,安慰道:“你也别压力太大了,过去的事情能忘则忘。”
能忘则忘——不,他自己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那说到底毕竟也是洛映白的仇,他不希望夏羡宁为此总是牵肠挂肚。
夏羡宁猛然道:“我忘不了。他们害过你,我跟他们不死不休。”
他这句话是冲口而出,咬牙切齿,完全没有半分平时冷漠淡泊的样子,仿佛这种激烈的恨意已经在心里压抑了很久很久。
这样子倒是让洛映白一怔,夏羡宁深吸口气,平静下来,没有解释,只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月色温柔,尤未及他语调半分,洛映白心中触动,忍不住道:“羡宁,你……”
夏羡宁扭头看他,洛映白收住话头,又说道:“算了,没事,走吧。”
洛映白回到家里夏羡宁就走了,可是他的影子依然中了邪似的在眼前晃悠,洛映白想起苟松泽的话,想起周俊宜的话,想起这一阵夏羡宁的失神和情绪反常……
他性情狡狯,心思缜密,可是道家修心,讲究不萦于怀,万物空明。洛映白从小修炼,是所有人当中修为最纯正的一个,也就导致了他从来都是想别人的事多,揣摩自己心意的时候少,偶尔想这么一回,还没琢磨明白。
夏羡宁心里是在想什么?自己心里又是在想什么?
洛映白想了想,拿出卜牌,打算与其瞎猜,还不如算上一卦。
他提笔,笔尖在空白的牌面上略略一顿,然后写上了夏羡宁的生辰八字,以及“心缘”二字。
姻缘为最终与之成婚之人,心缘指的却是他心中所眷恋或属意的人。
第68章 美人
他长这么大,算过无数的人, 却独独没有算过夏羡宁, 洛映白心底没来由地紧张, 在身周连布下三道结界, 以防止夏羡宁察觉到被别人窥探心意, 这才开始摆牌起卦。
昔日熟悉之极的动作他重复了三次才算完全做对,而最终一张卜牌跳出,洛映白用双手用力搓了搓脸, 让自己打起精神,这才将卜牌拿了起来。
看到上面有字,他的手指就先紧了一下——最起码不是空白,这就代表着夏羡宁的确是有喜欢的人了。
洛映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劲, 紧张地将卜牌举到面前, 发现上面赫然出现了一首判诗。
他低声念道: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而今月影落, 我心映清辉。”
这……前两句是韦述《两京新记》中破镜重圆的故事。
洛映白博学多才,种种典故无一不晓, 见到这几句话, 刚才还隐隐抱着些微期待的心情一下子沉底, 心里面闷闷的。
所谓“破镜重圆, 分钗合鈿,重寻绣户朱箔②”, 这破镜重圆是讲南朝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其妻子乐昌公主国破后夫妻离散, 又经他人成全重归于好的故事。在此出现, 正是在隐隐暗示夏羡宁与他喜欢的人定情之后因为变故分离。
后两句是“而今月影落,我心映清辉”,月影从天而降,他喜欢的人还很有可能是天神仙子一类的身份,现在双方已经重新见面,并且各起情愫,不过朗日未起,中间尚有隔膜,会不会正式确定关系还是未知数。
洛映白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们居然已经是破镜了?!”
他回想夏羡宁的表现,实在想不出来他什么时候跟喜欢的人见过面,但既然连洛映白都没有察觉,那么对方还真的有可能是天神仙子之流。
洛映白正在琢磨,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力道冲破他的结界,向他手上的卜牌反震而来,速度之快不过电光石火。
那股法力太过熟悉,他几乎在那个同时就反应过来是夏羡宁察觉到了被人窥探内心,出手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