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卿被侍卫们按在长板上,刚执杖五板,雁亲王带着圣喻前来保下安文卿。
安文卿瞧着身侧出现的华贵皇家子弟靴,淡然:“还有十五板,接着打吧。”
“谁敢!”顾玄弈顾不得被外人看到,怀抱起安文卿,看着那仅受五板便以透着斑斑血迹的衣服,满是心疼,“你这又是何苦,我没有逼你。”
“没有逼我。”安文卿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轻笑,“原来你觉得你没有逼我,还真是皇恩浩荡,令微臣……现在我已经不是臣子,不该再用这个自称。”咬字清楚,“雁亲王恩深露重,小民安文卿愧不敢当!”
顾玄弈浑身如坠冰窖,寒意侵蚀入心:“子晏……”他早该猜到,安文卿早他一步前去退婚,不是因为回心转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而是在尽他可能将对沐盈盈的伤害降到最小。
眼角不自觉落下一滴泪,顾玄弈没意识到它的存在,只是怔怔的看着怀中抗拒的人:“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我只是想和你重新开始,连一点希望都不愿留给我?”
“重新开始?王爷在说笑什么,小民和您从未开始过,又谈何重新。”安文卿奋力推开顾玄弈,跌跌撞撞扶住一旁的木板,才没有让自己受伤的部位跌坐在地,他扫视周围一圈,笑道,“既然无人敢落杖,那小民这就离开皇城,此生不会再进。”
阳光正好,安文卿扶着难受至极的臀部,缓缓迈步走向城门,有侍卫授雁亲王示意上前搀扶他,被安文卿推开,他要一步一步靠自己离开这座皇城。
顾玄弈眼睁睁看着安文卿艰难迈着步子远去,逐渐接近城门,顾玄弈知道,如果今天任由安文卿这么离去,自己和他当真会从此永隔不复相见。
所以在旁观侍卫的眼中,一直高贵淡定的雁亲王突然不顾形象跑向安文卿,皇室的裘袍跑动不便,雁亲王便将它提起攥在手中,在城门口从背后一把抱住安文卿。
一时间,众侍卫纷纷瞪大双眸,看着眼前不寻常的一幕。
两个男子关系就算再好,也断不会这般搂抱吧?不会吧……会吗?
顾玄弈暂时不想考虑外人的眼光,紧紧抱住安文卿:“子晏,你当真察觉不出我是谁吗?”
安文卿先是一愣,总算发觉雁亲王身上种种不对劲之处,回想起先前雁亲王所说的奇怪话语,安文卿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他刚要出声,突然昏睡过去倒在顾玄弈怀中,吓得顾玄弈赶忙叫人,就在此时薛敬的声音响在顾玄弈脑海。
薛敬告诉他:“别急,是我让他暂时睡过去。你且将他带回府中。”
顾玄弈不知道该不该听从薛敬说的话,可是安文卿就在自己怀里安安静静,顾玄弈贪恋此刻怀中这份重量和温暖,不舍再放手。
侍卫上前,试探性的唤一声:“王爷?”
顾玄弈收拾好自己的神容仪态,吩咐侍卫:“去把本王的马车牵来,本王要回府。”
侍卫不敢多问,领命去做事,马车很快牵至城门口,雁亲王的车夫、下人们眼见雁亲王亲自搀扶着怀中昏迷的男人就上来准备代劳,顾玄弈用眼神劝退他们,双手横抱起安文卿,小心呵护着抱进车厢内,帘子放下,隔绝外界所有好奇探究的视线。
原本墙头立着一只硕大的黑鸦,见到马车缓缓起步疾驰离去它展翅飞起,追随着马车一路来到雁亲王府。
顾玄弈命人赶紧收拾好雅云轩,管家张权迟疑道:“这雅云轩是王爷未来嫡妻住所,王府空房多的是,何必将一个男子安排在那里,这不符合规矩。”
雅云轩离顾玄弈的住所最近,且设备完善,是王府里除王爷主室外最豪华的院落,顾玄弈当然要选择它:“本王的命令你照做便是,哪来这么多规矩。这里无外人,本王就与你说清,本王怀里这人,不仅可以住在雅云轩,你还要按照本王王妃的待遇服侍他,明白吗?”
管家张权慌忙跪地,颤颤:“小的明白了。”
王爷在前头走着,张权低眉垂手跟在身侧偏后,不敢与王爷并肩行走,实在觉得好奇便抬头想看王爷怀中人是何模样,竟有能力让王爷心动至此,可惜那男子面朝王爷胸口,张权看不到。
若非爱极,怎么会一个男人坐拥王妃礼遇。
雅云轩很快就到,先一步来整理的丫鬟、男仆们已经将被褥整理好,各种东西也摆放完毕,顾玄弈挥退他们,将安文卿轻放在床榻之上。
张权见这清秀男子闭目不醒不似简单入睡,询问雁亲王:“王爷,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顾玄弈“嗯”了一声:“请薛敬过来。”
“是。”张权领命退下,这才刚走出房门,迎面走来一人不正是薛敬薛神医,忙上前迎合,“薛神医来的真巧,王爷正命小人前去请你,屋里有个……”
薛敬摆摆手不想听他多言:“我知道,你下去吧,暂时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雁亲王曾嘱咐过让下人们听从薛敬的任何吩咐,管家张权亦是不例外,听薛敬这么吩咐也就闭上嘴巴,躬身退离。
薛敬走进屋内,看着顾玄弈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哂笑摇头,在顾玄弈看过来时一秒换掉表情,如常道:“放心,我只是让他睡去,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该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
顾玄弈抚上安文卿的脸颊,记忆中般的柔滑,眉目柔和地看着安文卿的睡颜:“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我回忆起以前的时光,不过短短一两年,他似乎已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作昨日黄花,谢了便埋入土中。”
薛敬分析说:“如今这个局面还不是怪你自己,我让你慢慢来,先跟着我学艺,你非要逼他太紧。他不知道你是顾玄弈,自然不会与你亲近;他知道你是顾玄弈,更不会与你亲近。诶?还真是有趣,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见你。”
顾玄弈对薛敬的取笑毫不在意,淡然:“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呀,贪心不足蛇吞象,可又贪的仅仅是一份情爱,我倒蛮喜欢你这点。”薛敬慢步走近,“事到如今他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你只能跟他说明白。”薛敬俯身,在顾玄弈耳畔低语,“以你现在的身份,就算他不愿意,还有谁能阻拦你们在一起?”
顾玄弈不是很情愿:“你要我强迫他?”
薛敬反问:“你现在做的一切事,难道不是在逼迫他和你在一起?顾玄弈,你连自己活了二十年的身份都能抛下,还有什么不能割舍,既然这么想要一个人,就让他感受到你的热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他一开始觉得委屈觉得愤懑,待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就会慢慢接受,你只有在他身边,才能让他看到你的好,你的情深呀。”
顾玄弈陷入沉默。
薛敬看一眼屋外,阳光正暖,多么风和日丽的天气,而顾玄弈和安文卿头上却愁云笼罩、乌云密布,他泛起一丝坏笑:“既然你忘了当初有多美好,我就送你一次好事。”
时光漫长,顾玄弈对待安文卿过于小心翼翼,他这么怕失去安文卿,不如就让他再次体验巅峰,人逃不脱七情六欲,一旦重拾往日幸福,薛敬不信顾玄弈还能不肯下定决心。
薛敬伸指按在安文卿眉心,很快抽离:“他很快会醒,接下来,让你们两人独处,我不便打扰,放心,也不会有碍事的人来。”
顾玄弈疑惑于薛敬话里的奇怪感觉,似乎这人……不对,这个非人的家伙要给他下一个不妙的陷阱,顾玄弈想要问明白,薛敬已经化为黑鸦飞出屋外,带起的旋风卷上门扉和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顾玄弈本想追上去问清楚,安文卿悠悠转醒,扶着有些头疼的脑袋缓缓坐起,顾玄弈当即忘掉薛敬,小心搀扶安文卿。
轻声问:“哪里不舒服?”
安文卿扶额蹙眉:“有点晕。”看向顾玄弈,又看着屋内摆设,奇怪,“弦之,这里是哪里?”
此时的顾玄弈不知何时已变回本来模样,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这是安文卿与他重逢后第一次喊他“弦之”,顾玄弈欣喜若狂:“是我,这里是王爷府,你不用在意,我们只是暂住这里。”
安文卿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的脑子里一片馄饨,抬头对上顾玄弈的眼睛,心底油然生起一股亲近之意,他伸出手环抱住顾玄弈的脖子,缓缓凑近主动送上双唇。
顾玄弈不禁睁大双眸,一时无措地张开怀抱,唇齿间的甜蜜触感让他回神,立刻双臂抱紧安文卿的背,紧紧搂着对方加深这个安文卿主动送来的吻。
眼眸深处一片迷茫,安文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咋了,很想贴近顾玄弈,深处隐隐透着一股渴望,结束这久违的一吻,安文卿贴在顾玄弈胸口,呢喃:“弦之……”
狂喜让顾玄弈没有察觉到异样之处,他私心以为安文卿已经回心转意,笑的灿若夏日阳光:“子晏,我会带你走,我们去一处没有外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相携度过这一世,好不好?”
“走?为什么要走?”安文卿听不懂顾玄弈的话,他迷糊着双眸,喃喃,“这里怎么这么热。”他身上官服脱去后本就一层里衣很是单薄,动手扯下后直接露出白嫩双肩。
顾玄弈看的口干舌燥,喉结微动吞咽着口水,压抑着对安文卿的渴望,他帮安文卿将衣服穿回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躺下睡一觉,饿吗?我去端些吃的给你。”
安文卿拉住转身想走的顾玄弈,衣衫不整满是诱惑:“饿?你现在就可以来喂饱我呀。”
顾玄弈隐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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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卷五:21
薛敬临走前的那番话, 竟然是这个意思。
安文卿靠在他臂弯里用手指无意识画着圈, 顾玄弈将人搂得更近些, 珍惜这一刻的宁静与甜蜜。
“弦之,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
“好吧。”安文卿听到顾玄弈的心跳声,好奇的将耳朵贴上顾玄弈胸口位置,数着,“一、二、三……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顾玄弈问他:“你在做什么?”
安文卿叹气, 坐起, 盘腿坐着手交叠放在腿前,一副乖巧的模样:“我无聊。”
看着安文卿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顾玄弈宠溺笑着, 抬起上半身摸摸安文卿的脑袋,而后侧卧单臂撑着下巴看向安文卿, 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眼睛一直盯着不放。
安文卿拉扯着被子遮住自己胸前,分明是害羞了几分。
顾玄弈嘴角上扬,语气放荡起来:“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有何用,刚才不都是你主动挺胸送到我嘴前。”
安文卿赌气,嘟哝:“不要脸。”
顾玄弈忙不迭?9" 你看上去很可口38" > 上一页 41 页, 趾玫溃骸笆鞘鞘牵际俏也缓茫瘸乔胶瘛!?br /> 安文卿左右轻轻晃动身子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顾玄弈闭上眼睛安心听着,这一刻的美好若是能永存那该多好。
——惟愿这场梦,不复醒。
可是梦终究有醒来那一刻, 顾玄弈不知不觉入眠,梦里的他和安文卿摆脱世俗、摆脱一切,包括谭敬,他带着安文卿相携来到一处世外桃源,从此农耕渔作,快活逍遥。
醒来,安文卿不在身侧,顾玄弈起身寻找,不在房内。
顾玄弈穿上衣物匆匆出门,在石拱门处遇上谭敬,谭敬上下打量着他,帮他恢复雁亲王的容貌,而后说:“人还在这院子里,有我守在这,他逃不出去。”
顾玄弈不信谭敬感知不到安文卿的去向:“人在哪?”
“就在这院子里,他插翅也飞不走,你不妨多给他点时间,任谁一醒来看到自己与一个本该昏迷在千里之外小城中的人躺在一起,赤身裸体,身上还有欢爱过后的痕迹,都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顾玄弈露出些许悲凉神情,倒不再咄咄逼问,只是觉得奇怪:“他先前为何会……?”
薛敬:“我没给他下什么迷魂汤,更没改变他的心性。我只是让你看到遵从原始欲望、不被世俗他人想法所左右的安文卿到底是何模样,他心里有你,可惜挡在你们之间的东西太多。”
拱门的阴影笼罩在顾玄弈头顶,他低眉不语,不知作何感想。
薛敬压低声音告诉他:“于这座雁王府宅邸,你就是掌权者,你想要把一个人困在身边很容易,无人敢反对,就算传扬出去,谁敢说你的不是。”
薛敬的话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顾玄弈对上薛敬深黑无底的眼眸,而后,薛敬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顾玄弈转身去寻安文卿,薛敬在其身后悠悠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雁亲王朱申,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找到安文卿的时候,他裹着那件衣服躲在树丛里,顾玄弈连忙脱下身上衣服披到他身上,被安文卿拒绝。
树丛里不干净,顾玄弈怕有虫蛇咬伤安文卿,想要拉他出来,安文卿抗拒着,最终还是被顾玄弈横抱起送出来。
在你来我往的挣扎拉锯中,顾玄弈的手臂被尖锐的树杈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往外涓涓流着新鲜的血液,很快染透划破的衣衫。
安文卿停止挣扎,看着那伤口别开视线,咬着唇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不真实的像一场幻象,前一秒他的屁股还被杖责得破皮出血,刚刚醒来时已经一切恢复如初,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明明被他确认过当真处于昏迷不醒状态的顾玄弈出现在自己身侧,身上留有两人交欢过后的痕迹,而他丝毫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