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不敢睡觉,总怕有猛兽过来袭击大家。
哈伦知道了他的忧虑,哈哈大笑着说他胆小。
他嚼着口香糖,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道:“草原上的动物比你胆子还小呢,而且它们已经很习惯人类了,放心,它们知道你不好吃。”
桑青有些讪讪地挠了挠鼻子:“我从来没接触过真正的大自然,我是城市男孩。”
哈伦指尖敲了敲自己怀里的AK47:“放心,由我保护你们呢。”他似乎被勾起了聊天欲,一改之前几天的沉默,问道,“你们这些大明星,拍这样一部电影,是不是非常赚钱?”
“还好。”我说,“和这里的人比工资当然是要高一些的,但我不算大明星,工资就一般般。”
哈伦冲席宗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他是大明星吗?我看很多人都听他的,他们都想拍他马屁。”
桑青噗嗤一声笑出来,用中文对我说:“这黑兄弟眼睛还挺雪亮。”
我瞪他一眼,对哈伦道:“他是制片人,就是负责管理整个剧组,并为我们筹钱的人。”
对方“原来如此”地点点头:“所以他是你们的BOSS。”
严格说来其实也不算,但我觉得继续扯也扯不清楚了,就胡乱点头道:“对,没错。”
晚上,我洗好澡敲响了席宗鹤的房门。他看到是我没有太大惊讶,拉开门让我进去。
我看到他的桌上摊着许多东西,纸笔剧本,以及他的笔记本电脑。
“我刚刚整理行李的时候突然找到一样东西。”我背着手,有些踌躇地站在屋子中央,“我觉得应该是你的。”
他关了房门,转身走向我,闻言脚步一顿:“什么?”
我从身后将那枚东西拿出来,指尖挂着红绳,水头不是很好的翡翠平安扣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着。
“你的平安扣。”
他一步步走向我,伸手碰了碰那枚平安扣,没有露出我想象的惊喜表情,而是很快收回了手。
“顾棠……”他走到书桌前,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和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从来都猜不准你的心思。我以为你和江暮不同,可原来你的手段比他还高明。”
他打开桌面上的一个视频文件,昏暗的环境下,偏偏又无比清晰的能够看到我和容珅的脸。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然后站起来告别。他对我伸出双臂,我主动依偎上去。他用力地回抱住我,不住呢喃我是他的……
操!
我终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竟然有人偷拍我和容珅在一起的视频还发给了席宗鹤?
“上次江暮这样对我的时候,你也看到我是怎么回报他的了。”席宗鹤面无表情说出威胁满满的话。
行吧,我明白了,他这两天要死不活的,就是觉得我一边吊着他的同时,一边还和容珅搅和在一起。甚至他可能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孩子,和容珅才是真爱。
“所以你觉得我和容珅在一起了?那现在你准备怎么样,像报复江暮那样报复我,让我在圈里混不下去吗?别忘了人家容珅也不比你差。”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要放到以前,我恐怕只能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脸上不见喜怒,问我:“你能不能和他分手。”
我怔愣片刻,没想明白:“我和他分手?”
他面无表情,似乎已经认命:“在一个本就不纯粹的圈子里寻求真心,是我太傻。我可以给你他能给你的一切,我只求你……能够全心全意和我在一起。”
我一下子都惊住了。
他无法原谅亲人的背叛,无法原谅江暮的背叛,现在竟然可以为了我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坚持。
然而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你说你在寻求真心,可我把自己的真心捧到你面前,你又为什么视而不见?席宗鹤,你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不信我呢?”我越说越心寒,“谁稀罕你的仁慈?我就是没办法全心全意爱你,你他妈报复我吧!”说着我抡起胳膊,将手中的平安扣用力掷向窗外漆黑一片的草坪。
我指着窗外对呆愣的席宗鹤说:“我不会再捡第二回 !”
原本该是浓情蜜意的一晚,结果搞得不欢而散。我摔门而出,回到自己房间蒙头就睡,结果梦里都是席宗鹤。
睡了不知多久,我突然被一种奇怪的响声惊醒。
急促而有力,就像……枪声!
我从黑暗中睁开眼,听到屋外有女人的尖叫声,以及男人的怒骂声。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起身穿衣服下地。拉开窗帘往外看,发现外面一片混乱,不少惊慌失措的剧组成员从我门前跑过,也不知道他们要跑到哪里去。
我推开门抓住一个眼熟的年轻男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闯进来一群人,各个拿着枪,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大家都往这边跑,我就往这边跑了……”
我松开他,逆着人流往席宗鹤那间屋子跑,敲了半晌都不见有人开门,一脚踹过去,发现屋里没有人,桌上东西仍旧维持着我走前的样子,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没动过。
大半夜的,他到底去了哪里?
窗外的风吹进来,我猛地一激灵,不敢置信看向屋外的黑暗。
他该不是去找那枚平安扣了吧?
第55章
“席宗鹤!小鹤!”我穿过黑暗中的草坪,也不敢开手电,就那么猫着腰叫他的名字。
叫了好几声,突然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腰。我一声惊呼还没出口,鼻尖已经闻到熟悉的气息,耳边也传来席宗鹤的声音。
“是我,嘘,安静!”他搂着我19" 昨日如死18" > 上一页 21 页, ,拉着我蹲到一旁浓密的草丛中,“别出声。”
我紧紧闭上嘴,冲他点了点头。
我们在草丛里躲了大约有十来分钟,喧闹逐渐平息,但隐约可以听见几个陌生男人的对话声。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什么人,踹开一间又一间房门,搜索圈逐渐往外扩散。
忽然,草坪传来踩踏声,我和席宗鹤的身体不由自主紧绷起来。我们屏息注意着脚步的方向,当来人越来越接近我们时,我与席宗鹤始终交握的双手也越来越紧地握住彼此。
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也有稍许悔恨。
早知道我就应该学桑青,在来这种地方前都写好遗书,免得生后连只言片语也无。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吵架,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傻子吵架呢?我就应该高喊一声“容珅是我爸”,然后在一旁尽情欣赏席宗鹤五雷轰顶的表情,并把它拍下来留作纪念。
奈何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我于黑暗中望向席宗鹤模糊的侧脸,想着等会儿要是我们死了,死时还能牵着彼此的手,也不失为一个浪漫的死法。
“席先生?你在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间,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听着竟然是哈伦的。我心中一喜,以为他这是突破重围来救我们了,正想站起,被一旁席宗鹤按住了。
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哈伦,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在这儿!”
哈伦立刻停下脚步,戒备地拿枪指过来:“谁在那儿?”
席宗鹤举着手站起身:“是我。”
“席先生?”哈伦惊喜不已,“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呢!快,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朝席宗鹤伸出手,俨然一副要护送他离开的架势。
席宗鹤小心观察着四周,朝他走过去,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伦耸耸肩:“我也不清楚情况,离开再说。”
“OK。”席宗鹤可能确定了没有危险,回过身冲草丛里的我招了招手,“顾棠……”
今晚这一系列实在太过惊险,快点离开这里也好找救援确认其他人的安危。
我刚要松一口气出去,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黑暗中,高大的黑人男子趁席宗鹤不备,竟用枪托狠狠砸向了他的后脑。
席宗鹤闷哼一声,瞬间软倒下来。
我睁大双眼,脑海里一片空白,刹那间什么都顾不上了,惊怒着扑了过去。
在拍《雄狮》前,我受过一些散打训练,拍摄期间也一直接受尚颜以及武指老师的指导。但在真正内行眼里,我那点花花架子根本不够看。我挥拳砸向哈伦的鼻子,指节甚至连他一根毛发都没触碰到就被轻松地躲过,接着他擒住我的手,将我转了个向,用步枪勒住了我的脖子。
“为什么?”我艰难地出声质问他。
他吹了几口哨,在我耳边笑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不久,又来了两个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黑人男性。一人用枪指着我们,一人过来给我们绑绳子。
哈伦松开我的脖子,踹了我膝弯一脚,让我跪到地上。
一个黑人正在绑席宗鹤的手脚,透过微弱的月色,我能看到席宗鹤后脑一块头发都被血染湿了,后领也红了一片。
“等等,他受伤了!”
然而除了哈伦,似乎另两个人都听不懂英语。我管不了许多,挣扎着爬向席宗鹤,哈伦从后面忽地按住我。
“老实点,别让我难做。”不等我再发出声音,他将一条麻绳伸进我的口腔,抵住我的舌头,让我彻底开不了口。
接着他又捆住了我的双手,给我头上套上了一个黑色口袋。
之后我都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只知道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压着我往前走。走了约莫五分钟,兴许是走出了酒店,周围一下子更暗了,透过黑袋子只能看到朦胧的几缕光束。
我听到了吉普发动的声音,有人在说话,但说的都不是英语,他们欢呼着,驱赶着我上了车,随后车辆开始颠簸,驶向未知的地点。
我不知道周围有谁,席宗鹤又在什么地方,时间对我已经没有概念。车里不时响起交谈声,车外始终非常安静,似乎仍然行驶在保护区内。
可能过了有两小时,或者更久,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我被人拉扯着下到地上,周围传来更多的人声,似乎已经到了他们的大本营。
他们粗鲁地将我投进一间屋子,随后又将什么东西摔到了我脚边。门被用力关上,唯一的光源消失,我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我试着叫唤了两声,既没人回我,也没人呵斥我。
我想办法将头上的黑布袋蹭了下来,眼前没有遮掩物后,我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狭小、没有窗户的简陋草屋内,不远处躺着人事不知的席宗鹤。
见他仍然昏迷着,我连忙膝行几步到他身旁,用肩膀和脑袋拱着他的身体,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试图唤醒他。可不知是他伤得太重还是怎么了,他始终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环境下仍旧看得出非常苍白,面对他的无知无觉,我的内心骤然升起一种巨大的恐惧。比当初知道他再次出车祸时还要恐惧。
我将面孔贴在他口鼻处,静止下来,一动不动地感受着他的呼吸。直到感到有温热的气流吹过我的脸颊,我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视般倏地松懈下来,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处。
我一直守在席宗鹤身边,时刻留意着他的状况。
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阳光逐渐转暗,我的肚子应景地发出饥饿的嗡鸣。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开锁声,不一会儿,门被从外推开,进来两个十几岁的黑人男孩,一个手里端着托盘,另一个怀里揣着枪。
端着托盘的男孩把手里东西放到地上,过来解我身上的绳子,另一个冷冷围观着,全程拿枪指着我,仿佛只要我一有异动,就会将我射成马蜂窝。
绳子解开后,我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自己扯开了嘴上的绳子。
托盘里是一些看不出来源的肉类,还有一碗水。他们丢下食物没有多的话语就要转身离开,我急急叫住他们,想问他们要一些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
“他受伤了……药,有吗?”我用尽可能简单的语句表达自己的诉求,但两个男孩显然还是听不懂英语。他们皱眉看着我,其中一个抬了抬手里的枪,让我不要再靠前。
我举起手,嘴里不怕死地重复着:“药!他需要治疗!给我一些药……”
他们毫无所动,缓缓后退着,然后关上了门。
我懊恼地捶了下地面,赶忙回身去看席宗鹤的情况。
“小鹤,小鹤……”我轻拍着他的面颊,持续了片刻见他没有反应,又去查看他后脑的伤口。
他的伤口沾着一些灰尘和稻草,形成血痂,与头发黏在一处。我一动,那里就又流出一些血来。
我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指尖都在抖。杀鸡杀鱼我都可以面不改色,但是面对席宗鹤的鲜血,我却做不到镇定自若。
“没事没事……”我抖着手从穿在最里面的睡衣下摆处撕下一块布,团成一团按在了席宗鹤的伤口处,再让他枕在上面,用自身重量压住伤口。
“没事,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我伏在他身边,用指尖抹去他脸上的灰黑,在他唇边印上轻柔的一吻。
我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块肉,喝了些水,又含着水口对口给席宗鹤渡了些。他仍旧没有清醒的意思,夜间气温骤降,我怕他冷,脱下外套依偎在他身边,又将外套盖到了我们两个身上。
寒夜很冷,我握紧了席宗鹤的手,闭上了双眼。
到了现在,我也总算想明白了。来之前我就听说这里抢劫绑架事件高发,只是没想到他们胆子这样大,我们这么多人都敢动手。哈伦恐怕是内鬼,与他们里应外合,摸清了我们的底细,解决了其余保镖,将我和席宗鹤绑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