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老师是一位驯兽者,他先上前伸手拍了拍信鸟翅膀上的羽毛,信鸟很快低下头来,弯下长长的脖颈用同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老师再伸出手臂,信鸟便自己偏头,在人怀里蹭了蹭。
白沧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可以断定,这只信鸟原本的动作是想蹭老师的手,但信鸟的体积过大,他对自己动作的控制力也不够,才会直接蹭进人怀里去。
但是白沧在这满眼里挑兽的不是,却也无法阻止身旁少年用好奇又期待的眼神看向那只白色的蠢蠢的大鸟。
而且,白沧之前担心的事也圆满地出现了。察觉到沐野的视线和气息之后,那只信鸟很快从老师怀里抬起头来,把羽毛雪白柔软的脑袋伸到沐野面前,用无辜黑亮的圆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
白沧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把沐野挡在了自己身后。
老师见状笑道:“你是驯兽者?”
沐野身上的气息已经被星满隐藏,所以同为驯兽者的老师并没有察觉他的身份。但亲和力这种属性对于元兽是藏不住的,所以一看信鸟的反应,老师就明白了。
同样借助星满改变了气息的“驯兽者”面不改色心不跳,答应起来非常干脆:“是的,老师。”
一旦有了驯兽者的身份,有关元兽的各种事宜处理起来就会非常顺利。在老师的帮助下,两个人很快爬上了乖乖趴下来的信鸟的背上。期间白沧还低声用禽类通用语警告了这只大鸟两次,打断了他试图把自己的脖子调转一百八十度回头来看沐野的尝试。
因为活得太久所以精通大多数元兽语言的白沧表示,他更喜欢在圣保罗学院的驯兽者测试中,用口头语言来指示元兽配合自己完成测试。就算对方可能会不听话需要自己出手打一顿,那也比每次在沐野面前威胁元兽不许太靠近好得多。
信鸟的飞行非常平稳,即使是起飞阶段,也不会产生太过剧烈的摇晃感。陆地上挥手告别的老师的身影逐渐变成黑点,沐野紧紧抓着面前的扶手,为第一次高空飞行感到了一点紧张。
不过没过多久,蓝鲸先生就伸手过来,打开了座位两侧的防护禁制,身旁穿行19" 星下有蓝鲸18" > 上一页 21 页, 而过的风声被阻拦在防护之外,连愈发剧烈的气流都无法再对两人造成什么影响。信鸟后背的空间足够宽敞,除了坐姿,两个人就算躺下也绰绰有余。
因为信鸟后背和翅膀的阻挡,沐野没办法看到脚下逐渐变小的风景,他抬头向前看去,金灿灿的太阳挂在天边,炫目又温暖。
而他的身边是从遥远海边一路陪同跋涉,要和他一起回家的人。
——whale——whale——whale——
沐野离开之后,桑德尔的假期成分就变得更单一了一点。
同寝的浮瑞可是个有些内向的男生,假期第一天,他就按照一日三餐的时间出门回来,标准地像是有人在计秒表。在寝室里,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和写信,桑德尔和他一起去吃过两次饭,后来因为两人的时间不怎么同步,便没有再同行过。不过在宿舍相处上,两人的关系倒还算是和睦。
除开舍友,桑德尔在塔玛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和新生的来往也不算多。又因为和库尔重逢的缘故,这些天桑德尔和欧行团众人相处的时间,比他和其他新生相处时间还要更多一点。
身为一团之长,库尔每天都很忙。再加上高年级学生没有新生假期,库尔本身又受了伤,桑德尔也不想给人添麻烦,和库尔一起逛过校区之后,桑德尔便婉拒了欧行团其他人之后的邀请,他每天上午去图书馆,下午去元素生的训练区,假期生活也逐渐变得规律起来。
其他新生在新鲜几天之后,有不少人结伴去校区外森林安全区域玩,桑德尔并不是不合群的人,不过他对这种事不太感兴趣,对方来寝室邀请人时他也不在,便没有跟着那些新生去。后来似乎是有新生在安全区域违反了条例,所有新生被勒令禁止离开校区,桑德尔恰好也没有惹上这次的麻烦。
来给新生下通知的仍然是布瑞特教授,和之前测试时相比,他的身形看起来更消瘦了一些,一贯严肃的神情倒是没有变。只是之前那位一直跟在布瑞特教授身旁的高大男人,这次却始终没有出现。
桑德尔听欧行团的柯优特学长提起过,和布瑞特教授一起的男人正是柯优特的老师帕沃弗。帕沃弗教授是一位武者,他和布瑞特教授的关系很好,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契约者的关系,他们一直形影不离。
契约者的概念桑德尔也听说过,在大陆内部,比起没有修习能力的普通人所定义的“夫妻”,魔法师、武者和驯兽者会更喜欢“契约者”这个关系。驯兽者一般不会和族外人通婚,排除了他们之后,魔法师内部、武者内部以及魔法师与武者之间,任意两个修习者都可以结成契约者的关系。在比普通人更加漫长的寿命中,契约者会相互扶持,共享机遇,结成契约的门槛也比普通人的夫妻要高得多。
虽然大陆对生育没有过多的追求,但在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整个环境里,契约者的结成对象仍旧以异性为主。又因着魔法师和武者的能力互补,这两个群体的异性同伴结成契约者的比例最高。柯优特之前说过,布瑞特教授似乎被家里人介绍了一位异性的武者,听说条件相当契合,应该是奔着契约的目标去的。
桑德尔对库尔的想法也一样,虽然库尔的家族有些特殊,但两个人的年龄和身份都正合适。进入圣保罗之后,桑德尔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无须怀疑,库尔在他心里又是最好的女性武者,如果没有意外,依据桑德尔的计划,他正打算在自己获得魔法师资格的那天向库尔求婚。
不过这些事情还有些长远,对于桑德尔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给他的库可送饭。
库尔的伤已经在逐渐好转,但后续的修养还需要很长时间。欧行团上下对于团长受伤一事一致缄默,担心会触及什么机密,桑德尔只大致问过一次情况,之后便再没有深究过。
他只知道库尔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不甚被久远的阵法所伤,体内残存了一些难以消除的元素能量,因此才会难于痊愈。
魔法师和武者都可以利用元素能量,知道库尔受伤的事情后,桑德尔便把自己带来的数十枚高阶元晶都给了库尔。这些元晶对圣保罗学院的普通老师来说都能算得上是巨款,库尔自然不想平白收受。但是桑德尔执意要给,这些元晶对于库尔弥合伤口也确实有用,推拒几次后,库尔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些元晶。作为交换,他给桑德尔找来了同样巨额的雷系元晶,以致于桑德尔这些天的元素能量愈发活跃,指尖的碎电都要超标了。
提前从图书馆离开,在食堂买好饭之后,桑德尔拎着两个保温饭盒来到了库尔上课的五区,他顺着楼梯爬到四层,今天库可上的是理论课,几节课都在同一栋楼里,再过五分钟,就是高年级学生的下课时间了。
理论课的教室有两个门可供出入,后面那扇门的玻璃安得更低一点,桑德尔垫着脚还能够到。他透过玻璃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很快便发现了那张熟悉的侧脸。
一眼已经足够,桑德尔心满意足地放下脚跟,靠在门边墙壁上继续等人。没过多久,教室传来动静,前后两个门被依次推开,里面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来,站在不碍事地方的桑德尔已经很安静地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只是他那张脸实在不利于隐藏。
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还有人试探开口道:“学妹吗?你找谁?”
桑德尔还没有校服,但这个年龄能出现在校区里的人,也只有学生,所以对方才会有此疑问。
桑德尔刚想开口说自己不是女孩子,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形便出现在了面前。
库尔单手在他肩膀上稍按了按,抬眼朝开口那人看了过去。周围人见桑德尔找的人是他,顿时也没了别的心思,纷纷和他打过招呼之后,便陆续离开了。
肩上的手收回之后,桑德尔退开一点合适的距离,抱着怀里的饭盒示意给人看。他一直很注意和库可的绅士距离,在确定关系之前,他不想让库可感觉不被尊重。
不过有时候,库可会主动和他接触,这一点是桑德尔刚刚发现的,被对方摸头搭肩膀的感觉其实有点奇怪,但桑德尔安慰自己会很快长大,现在就算被当小孩子对待也没什么,就自觉把那些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午饭是在欧行团的休息室吃的。欧行团有自己的活动场地,距离五区上课的地点并不远。今天欧行团有活动,受伤的库尔例行缺席,休息室内并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在阳光照射下的温暖室内面对面安静地吃着饭,桑德尔的用餐姿势非常标准,库尔看着他,还能从这个略显青涩的男孩身上找到他曾经年幼时的稚嫩影子。
粉雕玉琢的娃娃奋力用自己又圆又短的胳膊去够面前的玉米浓汤,手里握着的银制小勺努力保持着平稳,漂亮的小脸蛋上露出的严肃神情,和他后来手持长剑时的表情颇有相似。
库尔想着,脸上便忍不住露出来一些笑意来。
气氛大好,偏偏在此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门口的人呆呆望着屋里两人,连步子都忘了迈。
等库尔看过去时,门口的欧行团团员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团长好”,然后已经慌不择路地重新关门退了出去。
可惜,休息室的门并不隔音,门外那人结结巴巴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进了屋内两人的耳中。
“别别别进去,团,团长在里面和一个学妹约会……”
库尔低头看了看面前餐盘里的半块牛排,开始考虑自己手里这把餐叉的另一种用途。
“他他他,他还笑了!”
第五十五章
回欧行团休息室的并不只有一个人, 一个分队足有七八个人都在紧闭的休息室门口面面相觑。最开始推门的那个男生结巴到一半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你们谁掐我一下, 我刚刚是不是在做梦?”
一旁刚有人伸出手打算去碰他, 身后休息室的门就“唰”的一下被拉开了。团长用他们最熟悉的表情——也就是没有表情,站在门口, 借着明显的身高优势俯视着他们。
一队人一齐打了个哆嗦,结巴的范围也扩散了:“团,团长好!”
罪魁祸首已经把头埋到了胸口, 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团成团缩进储物口袋里。他的动作像极了被扯住尾巴的土拨鼠, 身边还跟了一二三四一整个土拨鼠家族。
库尔看着面前一队成员,他刚想开口, 肩侧突然出现了一个浅紫色的小脑袋。
库尔侧身,给桑德尔让出空间来。两个人刚刚站好,不远处便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一队人又老老实实应声:“克莱沃学长。”
来人是个灰色头发的高瘦男生,戴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他走近之后便看见了人群后面的库尔, 朝其他人点头示意之后, 他便对库尔道:“团长,我正好要找你。”
土拨鼠小分队如临大赦地散开离去, 把和团长相处的宝贵机会留给了“学妹”和他们的副团。克莱沃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小分队的背影:“他们怎么了?”
库尔颈部受伤声带受了牵扯,所以克莱沃也没打算真的要个回答, 抱着自己的饭盒进了休息室,他才注意到桌上的两个餐盘。
“哎?”克莱沃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他偏头看了一眼被库尔身形挡住的桑德尔,挥手同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
这次他真心朝库尔发问了:“老大,你朋友?”
库尔点了点头,桑德尔不想让他说话受累,便自我介绍道:“学长好,我是一年级元素生桑德尔·瑞纳欧。”
“我是克莱沃·伊凡。”克莱沃扶了扶眼镜,认真打量了一下桑德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道:“你是之前那位帮忙解围的小姑娘?”
……
库尔哑着声音纠正:“男孩子。”
克莱沃挑了挑眉:“莱威雷和我说的是学妹。”
库尔开始重新估计刚才那把餐叉的用途。
在团长和副团即将利用一把餐叉切磋之前,另外一位副团终于把话题引回了正途。克莱沃拉开椅子坐下,把自己的餐盒摆在桌上:“我刚从老师那里回来,她的收藏里有一本古书,上面记录了一个和你现在情况差不多的例子。”
屋内其余两个人都看向了他。
克莱沃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抬手打了个响指,房门自动落下了门闩。等他在屋内简单布下禁制时,库尔哑声道:“我还以为,无声咒语追求的是没有声音。”
克莱沃轻咳一声:“仪式感也很重要。”
库尔不置可否。
克莱沃不动声色朝桑德尔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我继续?”
库尔点了点头。
克莱沃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猜到这位新生的身份特殊,却没有想到对方真的特殊到连这种情况的机密都不用回避。不过库尔做事一向有分寸,克莱沃便没有继续耽搁,他从腕间银链中取了一卷羊皮纸出来,上面拓印了一些古朴的文字和图案。
克莱沃解释道:“第一段说的是,教历三十二世纪四十年代,一位上流贵族家花匠的儿子出现了魔法中毒迹象。治疗两年后,花匠儿子性命无忧,但是元素潜力最后降到了一阶。”
桑德尔皱了皱眉。
克莱沃没有察觉,他继续道:“里面提到的这个魔法中毒迹象,表现出来就是浑身隐现黑痕,元素能量先是出现黑色杂质,之后逐渐被黑色占据,最后完全被堵塞住,所以他的潜力才会下降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