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言书————小明

笑言书
渺无人烟的深山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布衣少年正艰难的穿梭于高高低低的树丛中，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哎呀呀，我记得古书上说的就是这一带啊......该不会哪只天杀的野兽......"话音飘忽落在前方距离二丈不到的一只野猪身上。布衣少年脸部肌肉顿时抽筋："喂，猪兄，浪费金钱会被雷劈的啊！您的一口下去可是十两银子，对您的今后的幸福生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野猪獠牙下的一株小草上。该死的。这株瘦弱的小草可是他一个月的粮草钱啊！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他谄媚的笑道--也不管野猪听不听得懂："这样好不？我拿着大的跟您换小的？多划算？"野猪似乎也对干粮十分感兴趣，獠牙离开了小草。
布衣少年高兴的往地上放干粮，等野猪往这边挪动几步后，迅速的冲上前拔下小草。他野猪兄可是等闲货色？自己地盘上的东西被人动了，它能不跟你急？眼见小草北头，野猪"嗷嗷"冲向布衣少年。少年顿时花容......不，是俊颜失色，拔腿就跑。
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次的追逐战，少年没花多少时间就甩开了愤怒的野猪。只不过......
瘦小的身子此时正窝在一堆草从后，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正在混战的人们。
呼呼的刀剑声，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凡是在他们混战区域内的花草树木尽数被毁，由此可见这些人并非一般剑客。
没想到自己逃命竟会误撞江湖血拼的现场，田七--这个瘦小的少年此刻觉得自己真该好好去孝敬孝敬观音菩萨他老人家一次了......
逃命吧，如果让那群人发现了也许会被杀。蹲在这里吧，也不知道这群人会杀到什么时候。
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小七无奈的想，双眼却始终未离开那群人。
这其实不是场混战，而是四个黑衣男子围攻一个白衣少年。一开始白衣少年还能与四人势均力敌，可随着时间的延长，显然体能的消耗严重妨碍了白衣少年的出招，白色的衣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血迹。
"卑鄙啊！四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同样身为小孩，小七对白衣少年无比的同情和支持，但身子还是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柱香后，白衣少年肩上吃了黑衣人一剑，情势急转直下，眼看白衣少年就要葬身此处，小七难得的升起了想帮助他人的欲望。"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些臭黑衣迟早要被雷劈的！就让小七来替天行道吧！"一边喃喃自语，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袋，从里面倒出一些粉末到一片叶子上，然后用火褶子把粉末点燃。粉末燃烧出来的烟很快随着风弥漫了大片树林，正在混战的人丝毫没有发觉。
"快快快......"小七焦急的催促着药效的发作，果然在他说出第十二个"快"字后，所有混战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殷子其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惊异不已。如果是那四人放出的迷药就算了，可为何连那四人也倒在地上，而且这种迷药不如平日那般只让人浑身疲软，此时的他竟全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内劲！
树丛后传出声音来："哈哈哈......就算你们是杀人不见血的江湖杀手又怎么样了，在我小七的手下还不都是浆糊杀手！"这种本应自信高傲豪气万丈的话由一个仍未脱离稚气的声音说出来，实在没什么气势。在场的众人心中这般想着。
小七用从说书人那学来的口气说完这段话，自我感觉不知多好，就大摇大摆的丛树丛后走出来。这种得意之情在看到所有人眼里的惊讶后更为高涨。
把我们全部放倒的竟是这个瘦弱得好似风一吹就跑的小鬼？四个黑衣人又恼又羞。身为况家的顶尖杀手，这种事情足以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小七上前察看白衣少年的情况，此刻才看清他的样子，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仙，仙女姐姐？"
不要怪他大惊小怪，而是眼前这个人实在长得太漂亮了嘛！那张脸要是让苏州最红的名妓海棠姐姐看了也会痛哭自卑的吧！在他看来，只有仙女才会拥有这般的美貌，会如此称呼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殷子其向来最忌讳别人研究自己的长相，眼中顿时充满杀气："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仙女姐姐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动都不能动啊？小七无辜的嘀咕："人家是好心来救你，仙女姐姐竟这样对我......"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很小心的给子其敷上了草药。
警惕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子其感到被敷上草药的伤口开始止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年真是一般的村民吗？还是......假象？思及至此，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不希望眼前这张挂着白痴笑容的脸是装出来的。
手脚麻利的把大伤口包扎好，小七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这些迷药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可是要花上三天才能动，可解药我放在家里了，所以麻烦仙女姐姐来我家吧！......呃，那个还有......其实有解药也是要花上好几天才能完全恢复......"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好心虚。四个黑衣人忍不住在心里哭号：那没有解药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啊！
子其白了他一眼："我还有选择吗？"
"嘿嘿......"小七干笑两声，吃力的把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子其扶起来。
"殷子其，你别以为就此可以摆脱况老夫人的追杀！只要......哎呦！"被人狠踢了一脚要害，正要放话的黑衣人痛苦得汗如雨下。
"吵死人了......信不信我再下一昧让你浑身奇痒无比的药？"小七不爽的威胁道。品尝到他的苦头，黑衣人急忙把嘴像河蚌般闭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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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摸半刻时间，小七才把子其扛回自己住的小木屋。才刚进门，小七就迫不及待的把子其扔到床上，自己靠着床沿大口大口的喘气。"累，累死我了......早知道当初就不下那么狠的药了......"子其很想扔给他一个白眼，却感到一阵晕眩，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好几个流血不止的伤口。看看伤势，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自己的内力应该还能撑到身体可以动的时候，那就先搁着吧......正打算闭目养神的子其忽然感到手臂一阵冰凉，警觉的睁开眼，发现才缓过劲的小七正在包扎自己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你也不喊一声痛，啧，真是怪人......"小七紧皱眉头。
看着这个瘦小少年比一般大夫还熟稔的包扎手法，他终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唧唧呱呱的少年竟不出声了。子其仔细一瞧，怎么涨红了脸？"你的名字......说不出来还是没有？"他难得的宁静定与名字有关，这个勾起了子其难得的好奇心。"......哈哈，你流血太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煲药......"小七干笑着就要离开。子其冷笑：想溜？
"果然这种山林里的野娃儿都是没名字的啊！"他故作嘲讽。果不其然，一阵怒吼就劈了回来："我堂堂田七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又怎么着！"......然后是沉默。
"田七？那种像人参的消炎药草？噗，哈哈哈......"笑声从他嘴里逸出。狂笑中的漂亮少年......呃，真是个破坏幻想的画面。后悔自己冲动回答的小七，站在那儿又羞又气。"哈......"好不容易从大笑中缓过来的子其拭去眼角的泪，感兴趣的看着他。多少年没这样笑过了？这家伙有趣得紧啊！"我叫你小七可好？你叫我子其就行。" 本来涨红的脸这下总算降温了一点，小七有点别扭的转过身："我师傅也是这样叫我的，随便你，我去煎药......"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低头看看原本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此时竟开始愈合，看似普通的草药竟发挥出这种效果，这个孩子果然不是简单人呢......他究竟是什么人？子其虽然还在猜疑，可是却在下意识中放下了对小七的警戒。
果然如小七所说，服下解药后的第二天，子其已经可以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了。身上的伤口已全部结痂。无聊时他仔细的打量过这个简陋的小房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一屋子的书和药柜。整个屋子弥漫着药草的香味，让人莫名的宁静与放松。而小七除了给他换药的时间外，几乎都在忙里忙外的挑拣草药，炼制丹丸药粉。"你的师傅是谁？"他实在好奇是那个名医带出了这般痴狂于药草的徒儿。
正在研磨丹皮的小七头也不抬："我平常叫他臭老头，可据说外面的人对他恭敬得很，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什么‘幽谷老者'，臭老头曾经跟我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幽谷老者"？子其挑高了眉。看来这家伙连自己师傅有多轰动江湖都不知道啊。用一代药王来形容"幽谷老者"是绝不为过的，他用药精妙到已经无人能出其左右，多少名门大侠皇族高官亲自上门求诊，而是否肯医治又要看他的心情。十年前，幽谷老者忽然从江湖中隐退，留下无数的传奇与遗憾。想不到竟在这种偏僻之地与幽谷老者的徒弟撞上，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你师傅还健在吗？"从小屋的环境看来，这里只有这家伙居住。
"臭老头两年前忽然说要云游四海，一分钱没留就扔下可怜的我失踪了。哪天让我遇见他，非把他身上所有的灵丹妙药都给抢去不可！"小七想到那时候的情景，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手中的药杵用力的捣腾着可怜的药草。
子其合上眼，不再出声。对于于己无关的事情，他向来没什么兴趣了解......虽然眼前这家伙似乎救过自己。
倒是某人的嘴巴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当年我才十三岁，可是已经名扬方圆十里了，两年前无底村宁二婶的怪病，半年前凰蓟村贡三爷的中毒，除了我之外每人能解。哦，还有，两个月前一个外村的男人中毒倒在村口，只有找我来解毒，结果真的好了......话说回来，这人中的毒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啊！"
"你说什么！"子其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小七，"你知道我身上的毒？"
"废话！我小七是什么人！"骄傲的尾巴高高翘起，但他还是有点不解，"你中毒快有两年了吧？怎么现在还没办法根治啊？难道说......世间上只有我才解得了你的毒？不会吧！"要真是这样，哈哈哈......那他真的是一代药王了！臭老头，很不幸啊，你收了一个天才，结果是提前把自己的招牌送出去啦！
"......你给我解毒了？"难怪觉得虽然还有点不适，但是内功明显比以前增进了。子其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真的是药王的徒弟。
"要不你以为我辛辛苦苦给你煎的是什么啊，你的伤口根本就不值得我用红参和银杏。说真的，你和那个中毒的男人是不是都遇上同一个仇家了啊？"虽然还到捣鼓着草药，但他的心思老早就飞到探听江湖纷争上面了。
"那男人长得什么样？"心一动。
"大概比我高两个头，挺强壮的，额头上还有一个刀疤......""二哥！"子其惊讶得不由脱口而出。原来二哥也遭那女人的暗算了......
"原来是你二哥啊......看来我还真救对人了......"小七心里想着，这样跟仙女姐姐的关系又深一层了，以后有求于他时，他一定会不好意思拒绝吧？
"他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回无名山庄了，和他们的联系断了四个月，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把他治好后，就让他生龙活虎的回归山林了......"开玩笑啦，开玩笑......"呼，刚才那个眼神可真是吓人阿~"我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只不过他临走前说什么再会，真是奇怪，难道他还会再一次毒吗？"
再会？......原来二哥也看上这家伙的医术了吗？
"你有兴趣走江湖吗？"既然二哥对他感兴趣，他不妨就直接捎上这家伙一起回去。想都没想，小七硬邦邦的扔出答案："没兴趣。"
有点诧异他的反对，子其原本以为按照这家伙的性格，江湖应该是他向往的地方才对。"为什么？""你们江湖上的人累啊，整天要想着别着谁别惹谁，我小七要是到那里，早就不知道成为多少门派的追杀对象了......"
子其忍不住勾起嘴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是林家二少爷说的......"小七的语气里一点都没有被赞赏的高兴，"我们村里唯一一个闯江湖的人曾经这样肯定地告诉我。哈哈，还真是荣幸啊！"最后的笑声好假，就像在说：你不用安慰我了。
"你不用闯江湖，只要成为我们庄里的大夫就好了。""更加不要。"小七连眼皮都不抬，"呆在这里，偶尔可以耍弄一下村里的小鬼，不爽的时候可以不给那人看病，多自在。去到你们那里，不但要我天天对着一群老东西，还要不得不医治那些看不顺眼的家伙。那么不划算的事情我才不要。"
子其忍不住笑出声来，清丽绝美的笑容让小七看傻了眼："你也是这样对二哥说的吗？"甩甩头，小七尽力让自己不被美丽蒙蔽，回道："既然知道了还问。"
有趣的家伙。子其躺在床上，看着这个明明瘦弱却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心想，如果可以带他回去，一定会比现在更有趣吧

两天后，子其彻底的恢复了。身上沉积两年的毒素被彻底清除，让他的功力迅速大增。手中的长剑一挥，只是一阵清风，竟把方圆十丈内的竹林全数刮倒。
此刻自己的功力恐怕已高于大哥了吧？子其看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若有所思。微风从竹林中吹出，带着让人愉悦的竹香。心中猛地一动，子其一跃而起，踏着七零八落的竹子直奔小七的木屋。
"丹皮，大黄，杞子各五钱，荷叶，侧柏叶......"一手拿着医术一手挑拣着药材，小七正在专心调配着"十灰散"，浑然不知屋外的情况。
"跟我走！"屋外跃进一人，拦腰抱起小七就从窗口飞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十几支火箭飞入木屋内，燃起了熊熊大火。被人抱上树的小七目瞪口呆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我的窝......"
"那些人找到这里了。"救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子其。漂亮的双眉此时轻轻打了个结，双眼紧盯着东南方。
"我的人参......我的蛤蚧......我的白术......我的半夏......"小七欲哭无泪的叨念着自己辛辛苦苦搜集来的药材，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现在该考虑的是你的小命。"子其斥道。
"我没做什么坏事，他们干吗要这样对我！"小七委屈不已。
"因为你多事救了我。"子其按着剑，等待着出鞘之时。
"这群王八蛋！我要在你们家附近的所有水井都放上巴豆粉，火硝，黄连，泻泽！让你们脱毛腹泻抽搐而死！"知道凶手就在附近，小七含泪向四周狂吼。
真是可怕的报复方式。明知道四周情势紧张，子其还是忍不住轻扬嘴角。
"想不到深山中竟有这种善药少年。"一个阴沉的男人从他们东南方的树丛中现身，身后竟跟了十几个弓箭手。"十几个人对两个小孩？你也太没廉耻之心了吧？孔夫子会因为你这种人而哭的！"小七惊道，浑然不查对方凸起的青筋。
这家伙......的确不适合走江湖。子其在心里叹气。上前一步，挡住那瘦小的身躯，子其冷冷的看着男人："堂堂伏虎夫人左护法竟以多欺少，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