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人引导和鞭笞,没有那种差不多的学习环境,那么关捷扪心自问,别说是二等,考试里那5个大题他估计都看不懂。
所以刘谙真是个狂人,关捷对她参加竞赛的原因,蓦然多了一份好奇。
在他自问期间,路荣行看见大厅里的学生都在往教室里走,看了下表,发现离上课还剩两分半,提醒他说:“要上课了,回去吧,等放假了我们出去搓一顿,庆祝一下。”
关捷含着笑,口不对心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庆祝的,抬脚往楼梯口去了。
他跑到楼梯口,路荣行突然想起来,交代道:“对了,你记得给靳老师打个电话。”
关捷没有回头,背着他将右手举到头侧,比了个ok的手势:“记着在,下午去打。”
竞赛成绩上午还没动静,中午就张了榜,不知道是那个老师手写的毛笔字,拳头大的小楷落在红纸黑字上,贴在去食堂路上的公告栏上,有种带着人情味的喜气。
关捷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挂在榜单中间靠后的位置,排在二等的倒数第四。
大佬在一等里吊车尾,刘谙在二等打头阵,老明哥要求高一上10个,实际只进了6个,剩下21个名额全被高二高三的拿走了。
高一的进不了门,高三的走不到最后,这张象征荣誉的榜单,迅速逼退了关捷得知成绩的喜悦和轻松,他离能松口气,还差着3场,一道天堑的距离。
校门口的公告栏上,也张了一张同样的榜,路荣行驻足了片刻,离开校门,去了对面。
下午上化学和物理课,老何和老张都让全班给关捷鼓掌,他完全适应不了这种优等生的待遇,局促又不自在,坐下来的速度比站起来快几倍。
晚饭过后,他到小卖部去给靳滕打了个电话。
靳滕吃饭没他快,接到电话还在吃饭,听他说了过线的年级分布,觉得他好像有点吃这碗饭的天赋,也没让他不骄不躁什么的,只说:“这周回不回?回的话到我家来吃个饭,叫上小路。”
“回,”关捷不见外地提起来了要求,“老师我要吃火锅,下肉片的那种。”
他们俩都很懂事,提的要求都很容易满足,靳滕向来只有满口答应的份:“没问题,肉管够。”
关捷在话筒这边哈哈哈:“等着我,回去帮你杀鸡。”
他所谓的杀鸡,就是给靳滕在菜市场买的退过毛的成品鸡,再揪一边残留的毛,没什么大用,等不等他都无所谓。
不过靳滕脾气好,笑着答应了他。
在寝室人逢喜事,都是要请客的,关捷零钱有限,没条件请大家出去吃香喝辣,只好拎了一袋子辣条和干脆面,从进门的铺位发到卫生间。
室友也都容易满足,吃了他的辣条就负责任地吹捧他,愣是把他吹成了一个稀世罕见的化学天才。
关捷差点被这群二傻子笑死,在朦胧的感情之外,室友也是他校园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考虑到准备去靳滕家吃火锅,关捷提起通知了路荣行,这个星期先不出去搓了,因为搓完那半天就废了,第二天一早又得返校,没有时间吃火锅。
路荣行说好,按照原计划,关捷本该在化竞班等他,但关捷自己又有点想见刘白他们了。
于是两人合计好,这周还是走老路线,把东西放在琴室,关捷空手去找刘白玩。
周六这天,两人从琴室出来直奔练功房,刘白在,孙雨辰那波还没来。
关捷也有他的小心眼,懒得进去跟孟买相互碍眼,自己去了开着门的小露台,让路荣行把刘白喊出来聊天。
刘白不像路荣行那么怕冷,隆冬穿得也少,愈发显得瘦长,他见了关捷还在纳闷:“你上个月怎么没过来,考试不是早忙完了吗?”
关捷没提孟买:“考完了我还要上课,以后也来得少,想我了让路荣行叫我,我就旷课过来看你。”
刘白比他忙几倍,实诚地说:“不想你,上你的课吧。”
关捷又扯了些他最近怎么样的关怀,刘白淡淡地说老样子,说了会儿似乎是个有心人,居然主动问起了他的竞赛成绩。
关捷说:“跟你妹妹一样,拿了个二等。”
刘白懵了一下,脸色一瞬间非常复杂:“你等一下,你是说,刘谙……也去考试了?”
第91章
这实在是一个让关捷和路荣行都很错愕的回答。
关捷眨了几下眼睛, 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对面刘白脸上由怔忪带来的百感交集却迅速平复,他说:“我……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也没有客套一下, 转身就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 边走边拨地下了台阶。
关捷去看路荣行,眼里写满了“咋回事”, 路荣行也没法未卜先知,微微耸肩的同时歪了下头。
但是两人都猜得到,他的电话八成是给刘谙打的。
关捷在露台上歪了下身体,看见刘白拐进了他俩曾经谈话的那个楼梯间。
他有点想聊一下这酷炫的兄妹俩, 又觉得刘白就在跟前,有什么问题待会儿直接问就行了,于是安静了半分钟, 把待吃事项里的火锅给提了起来。
“镇上好多东西都没有, ”关捷说,“要不要问一下靳老师,有没有什么需要从市里带的?”
靳滕是北方人,喜欢吃新鲜面条,但这东西镇上没有,路荣行看了他一眼,摸出手机也打起了电话。
楼梯间的台阶上有个铁皮月饼盒,是保洁阿姨为了预防他们乱丢烟头, 特意放在这里的。
刘白一看见这个盒子,抽烟的欲望突然就特别强烈。
电话里还是拨线的嘟音, 他用头和肩膀夹住手机,掏出烟和火机出来点了一根。
竞赛的事刘谙一句没提,刘白没事也不会进她的房间,不知道她清早都在屋里干什么。
人总是习惯以固态的眼光来推算未来,刘白原本还以为刘谙选了文科,自此就和化竞分道扬镳了。
她初中的化学还可以,自己也喜欢,周末还额外请了个辅导竞赛的老师,所以分数基本没下过90。
初二下学期,她还拿了一个全国初中化学联赛初赛的一等奖,就是半个月后身体和心态一起崩了。
小三阳转成大三阳、吃中药吃到动不动就吐、朋友因为发现她没主动说破的病情疏远了她、在家还老因为对杨咏彬不客气挨训,导致复赛考得一塌糊涂。
杨咏彬倒是拿到了三等,获得了在平分里优先被录取进潮阳的资格。
刘白不清楚她是不是被打击到了,反正没多久她从杨咏彬家出来了。
那会儿刘谙的心理状况大概已经出了问题,有点交流障碍和攻击倾向。
但小城市的中心医院没有心理咨询科,刘白只是个大她两岁的学生,根本摸不着求医的方向,查来查去除了肝携没别的问题,只能以为她是考砸了心情不好,没有带她出去治疗。
然后她的心情越演越烈,不合群就算了,她居然还在寝室里动手,用书把一个闲聊自家亲戚得肝癌过世、死前如何可怜的室友的额头砸了一个大包。
那女生带头找班主任,请老师让她换寝室,她也不愿意跟别人一起住,刘白只好把她接到了自己租房里。
那房子在市建院,离清音不远,两室一厅月租500,当时孙雨辰摊去了一半的费用,不过刘谙进来之后,孙雨辰就回去住校了。
他们确实不合适,但刘白其实很感激孙雨辰,他不喜欢说一些子虚乌有或者现在办不到的话,反正欠孙雨辰的人情他都记在心里,能不能还以后事来了再说。
他们在租房住了大半年,刘谙的状况不见好转,她老是不睡觉、对什么都没兴趣、体重一直掉,刘白急得焦头烂额。
直到前年大伯退休,回市里来养老,才看出真正的问题可能在她心里,带她去省会挂精神科,查出来是有抑郁障碍,吃上药了才好起来,不然她可能根本考不进城南。
高中开学之前,他们那个亲妈又拿学费说事,要求他们回杨咏彬的家,因为她老公出了钱,他们却连一句上门的感谢都没有,那出钱的人心里大概很不痛快。
刘白没理她,也没要她出钱,有大伯帮衬,他们的日子比以前寄人篱下滋润多了。
暑假他带刘谙出去爬了几个山,大姐大的心情好不容易多云转晴,主动在山头上买了个同心锁。
回家之后她说她好了,以后事情都要自己搞定,自己去报道、自己去艺校的食堂吃小炒……
刘白却不太放心,头几天反应过度地跟在她后面观察,看她适应的挺好,也吓退了几个想上去搭讪的学生油子,这才去忙自己的事。
这一年多以来,刘谙看起来确实像是好了,身体、情绪和成绩都比较稳定,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朋友。
不过她下半年好像有了网友,每个星期六雷打不动地去泡网吧,在格子间里打魔兽,用的是兽人、拿的是斧头,不管几点,进的那个副本打完了就回家。
高一化竞报名的时候她没吭声,下学期结束前自己选了文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
刘白越来越忙,也不像以前那么频繁地问候她的日常,所以这个奖来的出乎意料,突然到他压根琢磨不透,刘谙干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
他正茫然,电话那边接通了,头几秒没人说话,背景里有喇叭声,像是在路上,接着大概是等完看这边没主动交代,这才传来一声轻描淡写的“喂”。
刘白用手指夹走烟,吐掉烟氛,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地说:“我刚听说……你得了个化学竞赛的二等奖,是不是?”
“嗯,”刘谙语气平淡,“我叼不叼?”
刘白瞥见烟灰快掉了,蹲到月饼盒子那坎台阶上弹了下烟,看着那撮烟灰掉进盒子里,摔碎了。
“叼屁,”他心口不一地说,“去考试怎么不跟我说?我不是你的家长吗?”
刘谙十分耿直:“没说你不是,也没怎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懒得说。”
刘白有点无奈:“不知道的时候懒得说,过了也懒得说吗?”
刘谙:“这个没有,本来准备回家跟你说的,结果你先知道了,谁跟你说的?”
“这个不重要,”刘白一语带过了关捷,“重要的是你得了奖,让你哥出去有牛比可吹,这个就很爽了。”
他不是那种胡吹海吹的性格,刘谙知道他是想表达一种赞美,笑了一声,气音很轻,但以她平时的表现来看,这已经是心情很好的象征了。
她好刘白当然也好,晾着烟干烧也不抽了,饶有趣味地说:“你在哪儿?过不过来?带你下馆子去。”
顺便面对面聊个久违的天。
刘谙回绝得很快:“晚上再下吧,我吃过了,在出租车上,去补课。”
她一直都在补习机构补数学,刘白听她干正事去了,立刻迁就了,只说:“你怎么突然想起去报化学竞赛了?你们文科生不是应该报什么新概念作文大赛吗?”
是,可是新概赛里没有杨咏彬……
行驶的出租车后座上,举着手机的刘谙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其实不是我想起来的,是咱妈打电话提醒的我,让我记得报名。”
刘白瞬间怒从心起。
他们那个妈,要是能有知道闺女几时考试的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搞成这样,那个后爸更是个甩手掌柜,所以考试的消息肯定是杨咏彬转给她的。
这人五行怕不是属厉鬼的,简直是阴魂不散。
刘白拧着眉心,窝火地说:“她提醒你就报啊,她给你买2B铅笔了吗?你长没长脑子,你理他们干嘛?”
“以前我们都不理,可杨咏彬还是要找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刘谙的语气有点冷,“因为不理他是错的。”
“我以前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闲?明明知道我有乙肝、我竞赛考砸了、我跟朋友绝交了,他还要不停不停不停地提这些事,每一句都是好话,但每一句我都不想听。”
“不过是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她那个叫“粉红色未来”的队友说,有种人是性格上的虐待狂,喜欢看别人扫兴和失望,热衷于挫败打击他人,然后披上诚恳助人的态度,从中获得无数快乐。
杨咏彬可能就是这种人。
隐约窥探到他的行为模式之后,刘谙在面对杨咏彬的时候就没有以前那么易怒和不耐烦了。
想她一个大活人,连桶装水都扛得起,还能扛不住几句拿任何称都称?9" 险道神48" > 上一页 51 页, 怀龇趾林亓康幕奥穑?br /> “他不是希望我报名吗?”刘谙心里浮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没问题,我报,报了我也好好考,尽量考出一个让他欣慰的成绩。”
她不仅要报竞赛,她还要按照杨咏彬的期望,去跟她的妈妈和好,演技不行她可以练,她也想体会一把挫败人的好心情。
刘白一时难以适应她这个乖乖听话的转变,不赞同地说:“杨咏彬能不能欣慰不好说,反正我是不欣慰。”
“欣慰的成绩是那么好考的吗?好考你别拿二等,也别每天鬼早就起来浪费电,你拿个一等给我看看。”
刘谙的语气平静正经:“你激不到我的,我已经超脱了。一等这次没辙了 ,下次再说吧。”
刘白被这个“超脱”气笑了,笑完心头倏然心酸,因为完成这个超脱的过程确实有点难熬。
但她对上杨咏彬冷静多了,不像以前那么神经质,刘白怎么算都觉得是好事一桩,他是个很随便的家长,并不需要他的妹子当什么学霸,她只要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就行了,这样免疫力才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