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体检期间,小状况层出不穷,路荣行被何维笑拉着东奔西窜,被吵得太阳穴砰砰地跳,直到晚上吃饭才重获安宁。
关捷的电话仍然准时,这次又在医院里。
其实他中午也会来一趟,怕汪杨有需要劳动力的地方,只不过没跟路荣行说。
面对他这么勤快的帮忙,汪杨非常过意不去,不过关捷骗她说,这是路荣行和自己商量好的事,是他儿子的一片心意。
汪杨拗不过他,只好多每天多做点菜,中午喊他到自己家吃饭,找的借口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关捷不敢这么干,每天11点半不到就吃完了中饭。
听筒里还是熟悉的噪音,不过路建新今天很安静,关捷说他在喝汤,路荣行就没急着跟他爸说话,问候了一下关捷的一天。
关捷被李竞难的短信勾起了做实验的欲望,今天一直在倒厨房的腾油盐酱醋,他说:“我在家做实验。”
“你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能做什么实验?”路荣行想不通。
是啊,要啥啥没有,但这才更能体现出他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高手。
关捷说的轻巧:“做家庭实验呗。”
路荣行实在无法想象:“做的什么,你说吧,让我见识一下。”
关捷一听就有鬼的笑了一声,接着又忍住了,用一种化学老师附身的语气说:“来了,听好了。今天我们要做的实验,就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酯化反应。”
“首先,把鱼放进锅里弄熟,再加入中间省略100个字,煮煮煮,加料酒、加醋,再煮,就是把人都香晕的酯化反应。”
路荣行感觉这孩子学化学走火入魔了,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所以你说的家庭实验,就是做饭?”
关捷笑起来说:“对头,怎么的,你瞧不起做饭啊?”
“不敢,”路荣行发自肺腑地说,“自从那天看到摘来的豆角煮出那么大一盆,我就觉得做饭很难,谁会做饭我就赞美谁。”
关捷勇敢地展现了一下自我:“那来吧,你快赞美一下我。”
路荣行功利地说:“等你做一顿给我吃了再说吧。”
“那我估计等不到了,”关捷心累地说,“我煮出来的鱼卧槽!我自己都吃不下去。”
路荣行自己都没发现,自从他回来以后,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体检占掉了一天,剩下的时间被紧锣密鼓的卷子统治,路荣行每天头昏脑涨,放松的时间除了每天夜里的那一觉,再就是关捷陪聊的一时半刻。
路荣行本来以为,他在家会很无聊,可根据每天傍晚这人在电话里的汇报来看,别人忙得团团转。
也许竞赛给关捷的最大回报,不是金牌和保送合同,而是自律,他还是每天早上7点起床,洗漱过后沿着篮球场跑20圈。
跑完再吃早饭,有时他自己煎蛋煮面,有时直接上街解决。
对付完肚皮,关捷会随心所欲地搞点学习,抄抄单词、背背切断法,即使效率低下,也比什么都不干要充实得多。
吃完午饭,他会骑车去一趟病房,在那边逗留半个到一个小时,问下路建新要不要上厕所,或者出去透透气,然后再回家睡午觉。
下午起来就是乱七八糟的实验专场了。
关捷从冰箱里拿冰块,在厨房里拿米醋,然后弄来个温度计,对着泡在冰水里的白醋瓶,一坐就是半个下午,看冰醋酸在瓶底不断析出。
他还用红萝卜皮捣烂后滤出了一碗酸碱指示剂,因为没有滴管,从关宽的工具箱里找出了一个皮老虎来代替。
然后他捏着捏起来就停不下来的皮老虎,往盛着白醋、盐水、肥皂水的塑料杯里滴萝卜皮汁,滴出来的变色是红、绿、黄。
傍晚打电话之前,关捷给路荣行发了下这组变色的照片,本意是想强调一下自己的牛比,没有条件也创造出了条件。
谁知道路荣行看完之后,打来电话的第一句居然是:“红的又是墨水汁吧?绿的是什么,芬达?还有最后那杯黄的,看着怎么那么像……”
关捷听他欲言又止,追问了一下,就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了。
“我有病吗?”关捷无语地说,“我弄一杯尿来玩半天?”
路荣行心说你又不是玩过,小时候追着自己的尿坑踩得兴高采烈,但这话说不得,于是他只好说:“我也没说是尿啊,我说的是,像。”
“像你大爷!”关捷嘴上骂他,既视感却已经被带跑了,自己越看也越觉得像尿,登时就气笑了。
老师们不停地考考考,等路荣行昏头涨脑地抬起头,才发现周六来的这样快。
他回学校已经一星期了,关捷也在病房里也帮衬了这么久。
路荣行不知道,他不回学校的原因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但思路却老是忍不住,要往这个方向想。
然后每次想完,路荣行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急需要把他抓在手里的迫切感。
其实路荣行之前欠的卷子还没写完,但他还是跨上耽美文库回了趟家。
路上他被逼成了去省队加试的关捷,在卷子下面垫本书,书又搁在背包上,在大巴的颠簸里写作业。
回到大院,路荣行家里自然没人,奇怪的是这个时间,关捷居然也不在家。
然后路荣行打了电话才知道,这位乐于助人的逃学生,又到靳滕家的菜地里去做贡献了。
“你到家了吗?那我马上回来,”关捷在电话那边说。
路荣行闻言道:“你别回来,我来过去,正好看看靳老师。”
关捷好完收了手机,继续在藤蔓上摘豆荚。
近来到处都是丰收季,路荣行马上要高考了,靳滕地里的蚕豆也成熟了,关捷现在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砖,到处搬得热火朝天。
十几分钟后,路荣行骑着车出现在村口,老远就看见师生俩戴着草帽在地里忙活。
别人家收蚕豆,都是连杆带夹一镰刀割走,在摊在水泥地或油布上不停地暴晒,直到豆荚焦硬,再用连枷将籽粒打下来。
可这两个读书人不那么干,他俩斯斯文文、慢慢吞吞地在茎叶丛里挨个地摘,手上的动作还没嘴皮子快。
关捷中午是在这儿蹭的饭,所以靳滕早就了解到了,他之所以还不去学校,主要还是因为路荣行。
今年他俩一起来的时间不多,在靳滕面前也非常发乎情止乎礼,所以靳滕到目前为止,也没看?4" 险道神73" > 上一页 76 页, 鍪裁疵謇础?br /> 他只是听关捷这么说完以后,才突然不相干地发现,这小孩站直的时候,好像已经比自己还高了。
但美好的地方在于,他的眼神还和小时候一样干净。
很快路荣行将车停在篱笆外,长驱直入进了菜地,裤腿不经意勾动了歪向水渠的太阳花,这丛带着光明寓意的色彩,登时在低空里轻柔地摇晃了起来。
第141章
靳滕不像其他的长辈, 看路荣行是个待考生,就把他高高地供起来,这不让干那也不用他干。
路荣行要来务农, 靳滕根本不管, 只是把身上的罩衣和草帽给了他,怕他把校服蹭脏和晒伤。
三人在已经露出干枯迹象的茎秆丛里半天才挪一个窝, 没多久路荣行就被热空气蒸得汗流浃背。
靳滕看他一身的躁汗,笑着问他:“累不累?”
路荣行才来不久,摇了下头勤恳地干活:“不累。”
关捷是个狡猾的好战分子,闻言提着小半袋子豆荚开始耍诈, 他说:“不累就比个赛,看谁先摘满一袋,预备开……”
路荣行是个从容的输家, 动作和语气都慢吞吞的, 但打断的时机很精准:“不比,你已经赢了。”
关捷嘴上说他没意思,脸上却笑得眼睛都眯了一半。
不过就是路荣行愿意比,靳滕也不会同意,天气热了,路荣行在这儿出点汗可以,要是累晕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几十分钟之后,靳滕强行收工, 吆着他们回院里吃西瓜去了。
吃完路荣行去了医院,关捷中午才去过, 没有跟着去,仍然留在靳滕家里,准备待会儿接着回地里上岗。而且隔壁一家三口肯定要说点家长里短,他去了也不合适。
晚饭关捷还是在这儿蹭的,靳滕留了他一句,他就坐下了,两人商量了没两句,迅速通过了晚上的菜谱,吃韭菜盒子。
很快靳滕和起了面,关捷负责洗韭菜,两人在厨房里烙得十里飘香,第一个出锅还没进盘子,转移的半路上就被关捷用筷子截走了。
他一口气吃了4个热的,完了连吃带拿,又提走了2个,带回去给挑灯夜战的路荣行当宵夜。
关捷回到大院,路荣行已经回来了,卧室的灯亮着,关捷提着吃的在他纱窗外面看了一眼,发现他书桌上的台灯开着,人却侧躺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他累了吧,关捷站在夜色将至的光景里,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心里十分笃定,眼下付出的一切都不会白费。
但累了还是要休息,因为题目永远做不完,而疲于奔命的状态下,很难打起多积极干劲。
这样就很好,关捷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希望他这一觉能够心无旁鹭地睡饱。
院里草木茂盛,5月底的室外已经成了蚊子的天下。
关捷站了没两分钟,痒包却多了不止两个,骨感的现实告诉他,默默地欣赏暗恋对象的睡颜这种浪漫的剧本不适合大院,也不适合他,所以关捷只好挠着痒地走了。
他回到家,去厨房拿了个盘和洗菜篮,将韭菜盒子装进盘里,折回隔壁的堂屋,用洗菜篮扣在了桌子上,这才回家去洗澡。
一个多小时后汪杨回来,看见桌上扣着盘菜,莫名其妙地把还在睡的路荣行叫起来,一问才发现他也懵。
不过路荣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事应该是关捷干的,于是他趁着汪杨拿去回锅的功夫,去了趟隔壁。
只是关捷家的大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但从巷子口看去,关捷的小黑屋里还亮着灯。
路荣行拐进巷子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一点半夜私会的味道。
这个字眼雷中带甜,使得他站在关捷的窗户口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挺浓。
关捷已经做好了随时睡觉的准备,窗帘拉得严实,路荣行看不见人,只好敲了下他的固定玻璃:“关捷,我家桌子上的饼,是不是你放的?”
关捷正在趴在床上,对着牛津字典刷小木虫。
这是他在请假之后,老明哥分享给他的一个学术论坛,里面有个专门的化学化工版块,教练让他先稍微接触一下,除了闷头啃书以外的东西。
但关捷才接触进去,立刻发现自己看不懂别人分享的期刊和论文,因为那些都是全英文。
他看着眼睛疼,但比起看书,又更愿意刷论坛,只好在论坛和字典上两边忙活。
这时他刚查到hydrocl……后边是什么来着,下一秒就被突然响起来的敲窗声震得前面也给忘了。
“嗯是我,”关捷麻利地扔下手机,钻出蚊帐跑到了窗口,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靳老师让我给你带的,让你晚上饿了当宵夜吃。”
路荣行的脸立刻露了出来,他说:“好,知道了,我妈已经在热了,你吃不吃?”
关捷只犹豫了一秒,自己已经刷牙了,紧接着就向不怕麻烦倒戈了:“吃,你回去吧,别站在这里,蚊子多得能把你抬走,我这就过去。”
路荣行应了一声,很快从窗外消失了。
关捷跑到隔壁,到厨房露了下面,接着独自先跑进了路荣行房里,主要是为了躲蚊子。
几分钟后路荣行端着盘进来,指尖捏着两双筷子,打算和他一人一个。
关捷一点没饿,就是嘴馋,只要半个。
他竖着筷子在饼上戳,准备将它拦腰捣断,但烙了两遍有点硬实,他一戳馅里的汤都飙了出来。
路荣行巴不得跟他你一口、我一口,没道理会嫌弃他,见他搞成这样,只能将盘子和饼一起推给了他:“你别分了,直接吃,吃不完的给我。”
关捷现在的脑子没救了,动不动就会想到口水、间接接吻之类的垃圾联想。但另一方面,他的理智还没下线,又一直在暗戳戳地提醒他要平常心。
然后这个纯度不高的平常心带来的结果,就是路荣行吃完了自己那个,来夹盘里躺着的这半个的时候,忍不住将它夹到空中展示了一番。
“你是怎么把它这个断面啃的,”路荣行有点好奇,“跟刀切出来一样平的?”
关捷被他笑的有点囧,眼神从那半个盒子上溜开,开始胡说八道:“还能怎么啃,用牙啃呗。”
路荣行笑着在他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觉得光有牙啃不成这样,应该还得有心。
关捷觉得他笑得怪怪的,但具体哪里不对,自己又说不上来。
吃完这个宵夜,关捷没急着回家刷牙,在路荣行桌上顺了两颗益达,等他刷完盘子回来,又辅助他背了会儿书。
背到一半路荣行突然想起件事来,问道:“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学校吗?”
关捷却早就打定了主意,会一直在家里留到他高考,撑着下巴去摸自己的心口,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不去,我还没歇够。而且去了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我能不能考到300分都是问题,这个得了金牌的心啊,估计受不了。”
路荣行却横看竖看都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虚荣的表现,笑了下伸手去袭他的心,脸上做诧异状:“把你手拿开,让我感受一下,得了金牌的心跟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关捷不能给他感受,因为能导致变化的东西,原本就不是金牌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