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一下给路荣行的手拍飞了,并义正言辞地说:“先把你的政治重点背完了再来扯淡吧。”
路荣行用被拍飞的手接出了一个挥的动作,像个指挥官一样说:“政治不背,下一科。”
关捷乜了他一眼:“你文综里面政治最差,你凭什么不背?”
路荣行说的是实话:“因为政治老师说,书全背下来了也只能拿一半的分,要结合材料,然后材料都在历史和地理书里,所以我选择背历史,来,开始。”
关捷:“……”
这个政治老师真的不是其他两科老师派来的卧底吗。
不过不管是不是,现在都是关老师说了算,关捷没理他,拗口地出起了题:“意识具有能动作用表现在?”
路荣行想了几秒,开始背一二三。
这次还和上周一样,关捷抽到10点半,撂挑子回家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路荣行的作息还和上周一样,起来就去了医院。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路建新出现明显的好转,只是伤口都结上了硬实的厚痂,让他伤口周围的皮肤更痒了。
路荣行帮他用蘸着碘伏的棉签挠了挠,不过用处不大。
待到9点半,路荣行在父母的劝退下回了家。
院里门口的关捷,正在对着乌龟背单词,清奇的方式是他挡在逃子的前面,对着它一直念。
要是乌龟不动或者右拐,这个单词他今天就背,要是左拐,他就改天再说。
路荣行看他跟玩一样,把个乌龟荼毒得整个都缩进了壳里,只留一个冷漠的龟壳来面对他,莫名就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喜感。
可能逃子看他,就是个混世大魔王,可路荣行看他却满脑子都是褒义词,有朝气、有趣、可爱,也很帅。
路荣行一回来,关捷的自由学习下课铃立刻响了,他终于舍得放过逃子,跟着路荣行进了隔壁。
半小时后,他将路荣行送上了大巴,路荣行回学校继续冲刺,关捷在家过他的逃学生涯。
也是在这个星期,很多学生闻所未闻的ICHO,在遥远的布达佩斯拉开了序幕。
关捷记得这个日子,并且前一晚莫名其妙地失眠了半夜。
匈牙利的理论考试时间,是国内下午的3点,他一直在电视上不停地调台,希望能从那些新闻台里看见竞赛的一星半点消息,只是很可惜,五大科的竞赛向来不是新闻界关注的重点。
所以关捷连国际化奥考场的外面也无缘得见,他只能靠想。
那个平台是什么样子?过去的李竞难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外国人的化学到底是强还是弱?
这些关捷统统不知道,不过他比大佬要好一点,起码想起这些的时候,只是有点羡慕,并没觉得自己输了个底朝天。
而且除了竞赛,关捷的生活里还有很多东西,有亟待提升的厨艺,也有正到关键时刻的路荣行。
关捷眼下最迫切的重点,就是路荣行能顺利考完一个,能和他一起去上大学的高考。
路荣行不负他望,正在学校兢兢业业。
他们的考场已经分配好了,路荣行被抽到了潮阳,黄灿在本校,何维笑在对面的清音,离得都比他近。
期间学校组织高三拍了合照,路荣行因为长得高,直接站在女生后面、那排没有台阶可增高的队伍里。
然后这一星期,路荣行没能上满,因为到了6月1号,学校为了让他们放松,放了高三全体学生3天假。
然后为了保证后几天他们能有安静的学习和休息环境,6月3号在他们回来之前,将高一高二放了回去,等高考结束之后才会回来。
放假路荣行也没歇着,在书桌和医院之间来回跑。
关捷能做的不多,除了帮他抽背重点,就只能试着帮他押题。
这技能他在竞赛的时候攒了一点经验,也不知道在数学上有没有用,捡着顺眼的在模拟卷上画圈,圈完了再给路荣行做。
路荣行的数学还是像趟过山车,时高时低没个定数,不过总算没有跌破100。
这成绩在班上的数学里都快排进倒数20了,不过比起78分来说,还是好看多了。
3号下午,路荣行出门之前,汪杨在病房里说:“你考试那两天,我会去外面陪考的。你千万不要紧张,平时怎么考的,到时候就怎么考。”
路荣行根本不需要家长的保驾护航,而且他爸床前这边缺不了人,他不想让她去,拒绝道:“妈,你就待在家里,去了我反而还要惦记爸这边,比你不去还要分心。”
“可别人的家长都去陪考了,”汪杨过不去为人父母这关,“我怕你到时候心里有落差。”
路荣行说不会,可她又不相信,路建新也不答应。
最后路荣行拗不过他们,想了想说:“那这样,你待在家里,我让关捷去陪我,他对潮阳比你熟,第一天考完了,还能帮我复习一下第二天的文综,这样可以了吧?”
关捷看着就是个小孩,以前有点莽撞,让人感觉不太靠得住,但竞赛回来之后,大家不自觉对他有点改观了。
这就是世俗眼光的功利所在,汪杨同样难以免俗。
其实最让她放心的方式,就是让她自己去,但作为考生的路荣行如果坚持,她得特别顾忌他的心情,那么关捷去也可以。
但问题是,汪杨怀疑地说:“你让关捷去,人不一定愿意啊?陪考又不是什么好事,人多的要死,又这么热,换了我我才不去。”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路荣行说着摸出手机,当着汪杨和路建新的面给关捷打了个电话。
第142章
关捷听了二话没说, 答应得比路荣行的请求还快。
“可以,没问题,”他说, “我是7号早上过去, 还是6号下午就去?”
路荣行笑着说:“看你,我都可以。”
“我也看你, ”关捷是个随和的陪考,“你才这次的重点,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6号就是大后天,路荣行将三天换算成这个日常口语的瞬间, 心里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种高考原来已经离自己这么近的感觉。
之前班上每天都有人在说,还有几天就高考了,类似的声音从100天倒计时挂上墙头的时候就出现了。
路荣行知道这个事, 但心理和生理上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好像高考和期末考试差不太多。
然后路建新又出了车祸,他一部分心思都维系在病房里,也没时间多想高考。
直到这一刻,路荣行才有了种自己的高中生涯,将要真正结束的清晰感触。
然后这个阶段的结束,自然意味着新旅程的开始,路荣行的思路仿佛一下放远了。
他会被F大录取吗?他会在什么时候和关捷摊牌?关捷还会参加化竞吗?即将分开的一年里,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分开, 抓紧还在一起的机会的意识突然就变得强烈了起来。
路荣行果断地说:“那就6号吧,你在旁边, 我应该会更放松一点。”
关捷不知道高考是什么感觉,但他体会过国决,自顾自在两者之间划了个等号,陪考的积极性霎时高涨,他踊跃地说:“行,6号下午,你等我电话。
路荣行挂掉电话,喜闻乐见地听父母夸了会儿关捷,然后带着这人的承诺和身份证,又一次被关捷送上了车。
回到学校,路荣行本来打算给他订个休息的酒店,可到了学校外面才发现,他还是太不了解高考的形势了。
酒店一周前就被订满了,他现在才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享受到“对不起你拨的电话忙”这个忙拒服务。
这是路荣行之前没想到的事。
他打了一圈见都没客房,只好又去给关捷打电话:“市里的酒店都被订满了,你6号别来了,没地儿住,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了,你就8号来,等我考完了一起回去。”
关捷不觉得麻烦,路荣行的人生里很大可能只会有一次高考,跟他结婚一样,关捷不想错过这个人还需要自己的时候。
“我会看着办的,”关捷笑着说,“你别管了。”
看着办的潜台词,就是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路荣行知道问也白问,真就不管了。
他回到学校,发现没了高一高二的校园,真的清净了一大截,还有就是据何维笑说,学校食堂菜里的肉也明显变多了。
不过路荣行还在清音弹琵琶、吃饭,和这点福利失之交臂了。
然后其他班上是什么样,路荣行不知道,反正他的班主任是挺有仪式感的。
这位园丁自费给每个人都订了一枚红色的胸章,上面印着金色的字,他胸前别的是“老师祝你,旗开得胜”,给学生发的是“吃好睡好,心态要好”。
大家都挺感动的,连最调皮的学生都将它别在了胸前,这使得一出教室,别人就知道他们来自于同一个组织。
路荣行拍了张没脸的局部照片,在课间发给了关捷。
关捷问明情况,觉得他们老师真有才。
4-6号,学校里里的学习氛围松散下来,老师不再讲课和组织摸底考,让大家自行看错题本或强化重点。
路荣行有时复习,有时会听何维笑他们讲话,有时直接和关捷发短信。
路荣行:[你在干什么?]
关捷正在激动地打电话,打完了才点开他的短信,立刻给他回了过来:[我刚在打电话,才看见短信。李竞难他们考完回来了,三金一银,团体总分第一,牛比!当中国人的感觉真好!]
这不失为一个激人奋发的好消息,就是最后那句感慨有点无厘头。
路荣行笑着输入道:[真的厉害。你明年要不要也去牛一回?]
关捷:[明年那么远,先看明天吧,没错我就是在说你,你什么情况?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上课吗?你为什么在给我发短信?]
路荣行:[是在上课,自己给自己上课。]
关捷:[那我也不跟你讲了,我要去灶上上课了,你不看书,就跟笑哥他们交流心得体会去吧。]
路荣行回了个“好”,以诚为本地收了手机。
混起来一天快过一天,路荣行这天醒来,日历就翻到了6号。
班上的氛围达到了一种空前的散漫,有一半的人早自习压根没来,老师也不敢说,怕一不小心戳伤了脆弱的心灵,让谁明天发挥失常。
上午老师又讲了很多心态最重要的话,不过紧张的人还是紧张,中午食堂开始大张旗鼓地加餐,丰富到甲鱼炖土豆都出现了。
也不用学生洗碗,只需要到取餐口取一张餐票,就能领到饭菜分开打进一次性餐盒的午饭。
路荣行只能在学校吃,因为清音为了腾考场,学生全放假了,食堂也不开。
甲鱼什么的路荣行都没动,一方面是怕吃了消化不了拉肚子,另一方面是甲鱼长得和乌龟有点像,作为逃子的半个衣食父母,路荣行心理上拒绝吃王八。
黄灿却很钟爱这个传说中具有大补功能的硬菜,连甲壳都嘬得津津有味。
路荣行看他这么喜欢,下筷子之前将鱼块都捡进了黄灿碗里,不过叮嘱他小心拉肚子了。
下午教室里就没几个人了,因为家长在校外的聚集,导致部分学生全跑去认亲了。
家长没来的学生就在学校里闲逛,在人生这场十分重要的考试前夕,大部分人其实已经提前抱上了解放的心态。
下午3点17分,路荣行坐在寝室的床铺上听歌,关捷的电话突然来了。
路荣行接起来,听见闹哄哄的交谈声,瞬间福至心灵,感觉他应该来了,然后一问,关捷果然就在校门口。
路荣行从寝室跑过去,看见校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前面的家长不肯让,后面的家长又想往前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关捷确实长高了,路荣行看见他站在好几层人头回头,露着鼻子以上的半张脸,笑眯眯地冲自己挥手。
两人隔着学生、电动道闸和学生家长,对着喊都不太听得见对方在说什么。
但只要看见这个人,路荣行心里就觉得欢喜和踏实。
两人各自在涌动的人潮缝里缓慢地移动,挤了十几分钟,才在道闸左边的角落上正式会师。
关捷头上都是汗,路荣行顺手帮他揩了一下,不嫌弃地在自己的校服短袖上蹭了下手,言不由衷地笑着说:“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是不是热得够呛,还没有下脚的地方?”
“不热,我这是激动的汗水,”关捷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被他摸的原因,颊上有层平时没有的血色,扒在道闸在外面张望,“不过人真的挺多的,家长看着比你们学生紧张多了。”
路荣行轻笑了一声:“那你呢,今天作为我的家长,你紧不紧张?”
关捷学着路建新的语气说:“我不紧张,我对你有信心的很。”
路荣行谢谢他的高看,接着又被问着和他说了下甲鱼和放羊的下午,说完看关捷被踩了好几脚,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说:“行了,你已经陪过了,回去吧。”
“还有明天也别来了,人比今天肯定只多不少,”说了没几分钟,路荣行又想给他擦汗了,“我搞的定,你就后天来接我,行吗?”
关捷不想让他操心,嘴上说好,可是翌日天还没亮,就在雾蒙蒙的路边上了大巴,然后他这次学乖了,特意戴了顶挡太阳的帽子。
他还记得,自己走进冬令营酒店的时候,看到别的选手自带家长心里涌起的那种羡慕。
作为一个准大学生,关捷是享受不到被家长陪伴的感觉了,但正因为羡慕,所以他更会陪着路荣行,因为他有时间,而且也答应过对方了。
城南调用了不少公交车,负责接送去不同考场的学生。
这些车6点就相继开进了学校,在篮球场上呈行列排开,等待学生们前来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