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该怎么走?"武等刀上的血液流干,还刀入鞘。
"月公子,不可以再前进了!"杜若坚决地拉住法衣。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为了你的庄主才来破阵的。"法衣纯洁无辜地看杜若。
"不需要!"杜若一丝也不肯松懈,我住法衣的手腕道,"庄主在此也绝不会希望你冒生命危险进去盗剑!"
法衣没有办法,被他拉着往来路走了几步,抄到他面前无奈道;"那好吧......"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快速提起。
杜若早防到他不可能轻易答应,轻易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也握住。但是在他身后的武也已经行动,杜若被法衣拉住转身不得,武飞快点住了他身后的几处大穴。
武也绕道杜若身前,问法衣道;"怎么处置他?"
"不能杀他,他是周玖时的人。"法衣松开手道,"把他这样留在这里也不行,万一会被狼吃了。"
"那好吧。"武点头,看向杜若,见杜若对他怒目瞪视。正中下怀!武笑着与他对视,眼神变得混追不清。
法衣从杜若的眼中看到武的眼神的倒影,再加上周围的血腥气味,令他觉得天旋地转,几欲呕吐。他拄着伞走到旁边的树上靠着休息,方才一路的奔跑和打斗让他快要脱力。难道他老了么?
法衣站在一边看着武施的摄魂术,杜若开始不肯服输的眼神慢慢软化下来,逐渐失去了焦点,到最后已变得无知无觉。
"沿着原路回去,回到斡旋山庄,把遇到我们的事情忘掉。"武用很空灵的声音对杜若下达命令,没有听到过的人,根本听不出那是他的声音。杜若表情呆滞,毫无反应。武解开他的穴道,他便一步步沿着来路走了过去。
"这样便可以了吧。"
"嗯。"法衣应者,开始观察周围的景物,这法阵之中应该很多年没有人来过,却到处有不生杂草小路相连,仿佛是被人为踩出来的一般。但是并不能完全沿着小路前进。方才他们走过了一片沼泽地,应该是五行之中的水。沼泽地之中的小路却连相一片泥沼,等到陷入泥沼才会发觉方才他们走过的小路却在他们眼前拐弯。而现在所处的风位,在大晴天的忽然刮风下雨。
让法衣觉得疑惑不解的是,这里的小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很久以前有人给他看过破解之法。可是仔细寻思,却想不起来有过这样的事情。况且此法阵应该只在此处有,他只是看到过斡旋山庄收藏的五行阵法图,完全不可能凭此就想出破解之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快点想,否则华斐的下一批追兵又要来了。"武催促道,"躺在地上的人应该只是脚程快的先头,后面的人更难对付,我们这样走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足迹。"刚才的沼泽地一步一个脚印,现在此处又在下雨,不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
"没关系的,寒日凌和寒日非等在外面,应当没有怎么快。"法衣边说边试探地走近狼群。风位应当是狂风暴雨之类的阻碍,这群狼又是打哪里来的。
天地一气才动,风雷云雨皆作,禽兽山木俱生,千变万化。万物之灵,感天地,动神鬼,呼吸风云雷雨,无所不至。
"啊!"法衣不由叫出声,是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想起,清楚地念出这些语句。
"法衣,怎么了?"武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法衣定神道,"我知道了,这里只是神霄五行阵,并不是其他人认为的两重法阵。神霄五行阵是在五行阵的基础上加入了生灵,结构也作了不少改动。周家先祖留下的阵法图看到完全是糊弄人的。"
法衣说完,找到草丛中两棵相互歪曲纠缠的大树,道:"从这边走。"
武跟着法衣从两棵树中穿过,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对枝丫相互纠缠的大树,竟和身后的两棵长得分毫不差。再回头看时,身后却是一条杂草不生的小路。
肆拾伍 归来煮白石
夜空繁星密布,银色满月徐徐升空,在两人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石板铺就的坟地。说是坟地,其实只有石板地正中的一个坟包而已。
"哈......哈......"法衣脚一沾石板就倒在地上,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再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啊?树林中毒蛇猛兽自不必说,平地起山崩,忽而狂风暴雨,忽而烈日灼人。两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走。法衣虽说学过阵法之道,实践之事却是一次也无。神霄五行阵较之五行阵,难度无可同日而语。法衣竟能一路毫无差错的破解,不能不令人惊疑。多亏了法衣一路总能听到有人在指引着他,那声音不是来自身外,而是在他的记忆之中。教导过他阵法的只有他的师父,这么重要的法阵,他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曾经学过。
武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息。两人半日之间陡经风吹日晒,遭遇多种天灾,皆是满身污秽,狼狈不堪。
过了好久,武才肯站起来勘察坟墓。偌大一块空地上只有一个半圆坟包,形状与周家陵园中的大多数坟墓相似,体积也大不了多少。走近看时,只见坟包上每一块石块上都雕刻有各种不同的图案。图案甚为原始,看似为一些动物与植物的图腾,有些也似是奇异的象形文字。武拔刀猛然刺入砖之间缝隙中。刀没入石中一半,武贴在石砖上细听。
"是实的。"武道。
死尸一样累倒在地上的法衣,连头也懒得点。
武又走开几步,蹲下,将长刀大力刺入地上石板的的缝中,伏下身同样贴在地上倾听回声。武就这般走来走去,不停地重复这些动作,时而敲击地板。法衣疲惫不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武将他踢醒。
"法衣,快起来。"
法衣无力地爬起来坐在地上,问道:"找到入口了?"
"没有。"武摇头道,"坟墓上没有机关,在地上也未能找到。"
"诶......"法衣叹息道,"剑不可能在这么个小坟包中,要在也是在地下。"
"没有入口,只好自己挖了。"武决定道。
"挖?"法衣跳起来惊道,"你是说......"
"把最猛烈的炸药拿出来。"武又将刀刺入石板缝隙之间,这次整把刀没入地里,武运力握刀,压向外边。法衣退开几步。石板缓慢地被刀刃撬起,渐渐高出地面。武继而双手手托住石板边缘,吆喝着将它举高,猛一运内力掀了起来。地板"轰隆"一声震响,被掀翻在旁。
"这......这样真的行么?"法衣不放心道,"万一下面塌了就惨了。"
"塌了也没有办法,要看我们是否选对地方。"武拍拍手,开始用刀挖开下边的泥土。
法衣在周围走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可以移动的机关之类。于是只好拔出武的另一把刀也一起挖土。武嫌太慢,随手打了击掌下去,弄得漫天黄土,两人更迟吃了一肚子灰。又挖了许久,终于挖出一方三尺来深的大坑。法衣把大量的烈性炸药撒入坑中,然后一路铺导火线直到林边。一点火,两人狂奔回林中躲避。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两人好一会听不到对方说话声。这响动,恐怕连斡旋山庄中人都能听到。两人回头看时,滚滚黑烟冲上夜空,眼前一片尘土飞扬。
等到沙石落地,浓烟散近,坑中漏出几缕白光。两人走回看时,见方才的坑被扩大了十几倍,沿斜陡的土坡爬下,下方的小洞中十分亮堂。从地面上漏下的泥土积成了一个土堆。
武先行跳到坑中,法衣也跟着跳下。下方是一条通道,除了被他们轰坏的天花板,其他各处的墙皆用青石铺就,墙上的石砖也与坟包上一致,雕满了格式图腾。墙壁中每隔十几步置放有一盏辟邪形状的灯,发出的火光竟是明亮地银白色。
"周家的先祖至今少说也有百年了吧,这灯竟然至今还未燃尽。"武感叹道。
"有钱人家的死人就是爱搞这些噱头,一把好剑留在家里不就好了,非要等人来挖。"法衣拾起一些小碎石放进腰包,丢出一块试路。石块"噔噔"地跳了好远才停住,通道中又恢复宁静。"总之,先向这边走吧。"法衣道。
两人一路丢石块试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前进。
"看来没什么机关嘛。"走了半个时辰,通道中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再无其他,法衣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两人大着胆子走了一段,身后忽然发出隆隆石头摩擦之声。两人转头一看,身后从顶而降一扇石门。武冲到石门前,石门已经落了地。
"关住了!"武对着石门上青面獠牙的怪物道。
法衣赠他一个白眼;"你不说我也知道。意思是只准进不准退了么?"
两人继续沿着通道向前,身后不断有石门落下挡住退路。通道并无岔路,只是一路弯弯曲曲,有时甚至会转回他们来时的方向。走了一个多时辰,一个拐弯,眼前豁然开朗。通道的尽头是四方大殿。大殿的地砖中混杂着金色、雪白、碧绿的色彩,正中是几座石像。四角置放着一人多高的辟邪灯,光亮胜过通道的几倍。法衣用力扔出所有的碎石,砸在地板四座石像上,大殿中也没有发动任何机关。
"真的没有机关?"法衣疑惑着,两人一步一顿走到正中。
大殿的每面壁上皆连有一条通道,地砖中混杂的色彩组成一些奇怪的文字,两人无法看懂。正中竟是一朵巨大的莲花,四座人像三男一女,装扮各异,皆恭恭敬敬跪在莲座之旁。
莲座正中插着一把长剑,半柄没如底座之中。剑身通体碧绿如湖水,虽不透明,却很光滑,剑柄剑身用相同的材质打造而成。剑侧身无刃,正面刻有与地砖相似的文字。法衣方才已经用碎石扔过,此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剑柄,飞快地收回。宝剑发出一声金器般清脆的声响。
"看来就是它了。"法衣道,"这里竟然没有石棺,只有宝剑。"法衣见莲花座上盘旋着四条小石龙,皆呈冲天之状。这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机关,弑光的主人不会是以为在外设了法阵,就没有人能够进来盗剑。加上这宝剑放置的地方,很像谁拔出剑就会启动大机关的样子。
"冰魄......"法衣正在思考,武忽然轻声说道。
肆拾陆 咫尺有波澜
"冰魄......"法衣正在思考,忽然听到武轻声说道。
"什么?"法衣回头。
"冰魄,你拿到了么?"武问正声问道。
"拿到了。"法衣从包里掏出冰魄的药瓶扔给武,"在里面,是真货。"说完又转回头看剑。
武接住,拔出瓶塞来看。"是真的......"凝视着手中雪白的草药,武的眼神渐渐变得异常悲伤,在法衣身后喃喃自语, "如果当初有冰魄......或许法衣就不会死。"
"师兄?"法衣惊愕地再次转身,走到他面前,武也没有抬头看他,"师兄你怎么了?我在这里!"法衣抓住武的肩膀摇晃道。
"我没事。"武拍掉他的手,"有事的是你!"
"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拿到了冰魄,算是还了救命之恩。从今以后,你和我、师父不再有任何关系。"武第一次用冷静而疏远对法衣讲话。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话?"法衣心中升起不详之感。
"十二月十五已过。"武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你可以回去了,周风。"
武说出这句话,给他法衣的震动远远比周玖时验证他的字迹的打击来得剧烈。法衣想骂他的话荒唐至极,想叫他不要再说笑了。可是他看着武的眼睛,心中有诸多过往如洪水奔腾而来,激起巨浪滔天。可却在某一处戛然而止,什么也冲不出来。法衣顿觉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师兄......师兄......这是怎么了?我好难过......"法衣直不起身子,眼睛却还牢牢地盯着武,仿佛被他用无形的手抓住,脑中隆隆作响,似万马奔碾,头疼欲裂。
"算了。本来还想再帮你,看来我是做不到的。"武眨了眨眼看向别处,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要来扶他的意思。
法衣的意识一挣脱出来,人就倒在地上,吃力地想要撑起身。"师兄......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还没有听清楚么?我说最后一次,你不是真的月法衣,你是周风。"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不愿理睬的陌生人。
法衣听了进去,却一时无法反应过来。等了好一会,方感觉头脑恢复清醒,猛然抬头斥道:"怎么连你也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居然几天之内辩不清自己是谁了?"
"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已经死了。"武毫不为他所动,"你是真的记得以前的事情么?你就没有怀疑过你为什么不记得右眼什么时候瞎了?"
法衣不是没有怀疑过,略通医术的他明知道眼睛的伤不过几年之内的事情。为何毫无记忆,只是不愿去想。
"法衣的眼睛......是蓝色的。所以师父才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要不是我阻止他......"武看他皱起了眉头,解释道,"你长得像法衣是真的,所以师父才会救你。恐怕连师父他自己也不明白,法衣活着的时候,师父从不会正眼看我们。法衣死了,师父却为他下了山。为了破这个阵法,却遇见了你......"
"你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法衣想了想喊道,"我拿了剑就会回去的!我不是想留在这里啊!"
"问题不在这里。"武不耐道,"我问你,你记得师父救你那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时候我只有五岁,怎么会......"m
"当然会记得!只要看到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师父只有每年的那一天会穿红衣,那是他曾经成亲的日子。但那一天他不会出房门一步,除非有人擅闯。你才来三年,自然不会知道......"
"我陪你下山,不是自愿,也是师父的命令。寻找冰魄只是个幌子,如果你在十二月十五之后还当自己是法衣,便放你回去。若是十二月十五之前你想起了前事,他命我杀了你......"
"不过......就算你想了起来,我也下不了手。"武神情漠然地道出了事实。
"我不信!我明明记得的......"刚才中了武的摄魂术,法衣的心已经动摇,却仍不放弃挣扎。
"你已经信了。"武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你曾经记得的东西,真能在脑中描绘出来么?就想你记得这几个月在斡旋山庄里的日子。"
"多年前的事......自然会淡忘......"法衣眼中不由流下了眼泪。真的不能,过去的回忆就像是他听来的故事一般,只有一个个字,他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但无法看到它们全部的色彩。
"不是淡忘。那只是......催眠术灌输给你的、我们的记忆。我明明知道,即使是这样,你也无法替代法衣,你只是我们的记忆的残骸......"武伸手拭掉他的眼泪,自己也几乎忍不住要流泪,"对不起......将你的生命扭曲至此......"
"我......我不明白......你说我是周玖时的儿子,你知道我一直多么坚信自己不是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法衣想起自己所做的事,他再怎么厚颜无耻也无法接受,激动地扶着莲座站地起来。不料手一推花瓣,莲座转动了一下。法衣重新跌在地上,转头看到莲座自行旋转起来,发出混重的摩擦之声。莲座中央的弑光,随着它的转动越升越高,最终离开莲座倒向一旁。法衣下意识地接住了它,同时听得地下发出"咔嚓"一声怪响,四面连向通道的入口,皆如通道之中,落下厚厚的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