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解释道,“地龙翻身我估摸着是地底下到时间了,刚好在位的是当今圣上罢了。而且尸体多,暴雨一下,哪个地方都会产生疫病,翻翻史册就知道了。”
“也是,不过世人多愚昧,如今大概都等着圣上让位好平息疫病了吧。”
陆瑾想了想说:“也不知道传这谣言之人是何用意,不想办法让百姓防治,尽引起混乱,在这种危难时刻,实在太过小人行径了。况且诚王什么事都没为百姓做过,有何资格登位?至少当今平定羌戎,免于外患,让百姓生活安居乐业。就是这场大灾,也不是带着群臣离京逃跑,就冲这份镇定,我也支持他。”
有的时候仔细想想便能分辨出是非,而不是人云亦云跟着起哄。
谁在做事实,谁在搅浑水,一观便知。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要先将疫病消灭才行。”
陆瑾也明白,这等谣言一起,皇上的压力就骤然增加,若是疫病肆虐泛滥,让位的呼声就会更高。
底下群臣逼迫,楚文帝让位是不可能的,却定会杀了诚王,届时不仅疫病难治,几方势力相斗,这整个京城就危险了。
陆瑾越想眉头越深,为京城,为百姓担忧着。
然而等他们谈论着下了汤山,却发现宋槐在等着,一见到陆瑾,忙道:“陆大夫,大人请您立刻回府一趟,有要事找您。”
陆瑾匆匆赶回国公府,老管家就等在大门口,一见到陆瑾就带他走进宋衡的书房。
而书房门口就站着宋杨,见到陆瑾便道:“大人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什么事这么神秘,陆瑾纳闷地走进书房内,发现地上跪着一个人,家丁模样的打扮,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模样,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再看书桌后,宋衡的手指轻点着桌面,眉宇间微皱,似在烦恼些什么。
看到陆瑾,宋衡站起来,将桌上的一封信交给他,“你看看吧。”
传来说话声,那跪着的人抬头看着陆瑾,似欲言又止。
陆瑾先不管他,看信。信不长,寥寥几句一眼看完,可内容却足够让他震惊。
他蓦地望向那个垂头的孩子,似难以置信,回头看看宋衡,又看看孩子,“这是……他是大姐的儿子?”
宋衡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跪着的人终于深深地伏在地上道:“小的是诚王妃手底下的人,受王妃之命将小主子交给陆少爷,小主子是陆侧妃的孩子,是陆少爷您的外甥。”
从天而降的外甥……
“不是说,不是说我姐姐的孩子已经……”陆瑾到嘴边的“死”字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发现这个孩子正抬头望着自己,乌黑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没有胆怯没有忐忑,似乎什么都知道,让陆瑾不忍心用无心的言语伤害他。
孩子还小,身上穿的也不是多好的衣裳,灰溜溜的,看起来很皮实,不是细心照料的少爷,可是那轮廓和五官,有着陆家人特有精致眉眼。
陆瑾只消细看一眼,就能断定是陆家人。
他蹲下身,跟孩子视线齐平,回过头看宋衡,“是不是很像我?”
“像,是你家的人。”
“外甥像舅。”陆瑾说着伸出手,摸向孩子的脸,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子,他们都叫我小陆子。”孩子没有闪躲,反而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陆瑾说,“我见过您,去年您来过。”
去年,那就是回京后第一次上诚王府责问大姐去世缘由的时候。
陆瑾回想了一下,记忆中没有这个孩子。
“我想起来了,静心阁那里,我看到有个孩子在角落里偷偷看着我们,想必就是他了。”宋衡道,“那时候我还多问了一句,管家说是下人的孩子。”
男孩“嗯”了一声,承认了自己在偷看,然后扬起了笑容。
陆瑾便问:“那你知道我是谁?”
“是舅舅。”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男孩闷闷地说:“方嬷嬷说,只有舅舅和两个姨会来找娘,那个地方只有娘呆过。”
那个地方……静心阁吗?
想起那个破败潮湿的地方,陆瑾心中顿时一痛,他有些激动地握住男孩的肩膀,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为什么你不来跟我相认呢?”
他乍闻陆婉丧子之痛,疯魔之症后郁郁而终,亏欠内疚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那时候他知道这个孩子,做什么都要好好补偿。可他居然又将自己的外甥放在诚王府那么长时间,而且诚王妃压根就没有好好待这个孩子。
“阿瑾。”宋衡说,“你别那么大声,吓着他了。”
陆瑾看男孩几乎瞪圆了眼睛,往后退了一小步,连忙松了手,他抹了把脸,抱住孩子,低声宽慰道:“别怕,我只是有些后怕。”
如今的诚王府摇摇欲坠,若不是诚王妃将人送过来,是不是……这个孩子会跟着诚王府一起覆灭。
“怕见不到我吗?”
“对。”
男孩的手终于放在陆瑾肩膀上,趴下脸,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方嬷嬷说我是娘的孩子不能说,王妃娘娘不会放过我的。”
陆瑾呆了呆,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
“对不起,是舅舅没打听仔细,忽略了你。”
大概从来没有被一个男性长辈这样拥抱过,男孩搂住陆瑾的肩膀,脸下意识地在陆瑾的脖子上蹭着,低声说:“没关系,我知道您不是有意的。”
这般大小的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可这个孩子乖巧懂事得让陆瑾心疼。
而他善解人意的话就跟刀子似得直戳陆瑾心窝子,又酸又疼。
宋衡看着便道:“阿瑾,先让他去吃点东西,换身衣裳吧,待会儿你们甥舅俩再细细说话。”接着他唤了老管家进来,“福伯,你带孩子先下去,好好照看着。”
“哎,老奴明白。”
陆瑾放下了孩子,福伯牵着他的手,走过门槛的时候,孩子回过头看向陆瑾。
“你先跟着福爷爷去吃些好吃的,累了,再睡个好觉,舅舅忙完就来找你。”
孩子闻言点了点头,由着老管家牵着出去。
待孩子一走,陆瑾的脸色便立刻冷了下来,他看着不发一言的男人问:“诚王妃是什么意思,现在将孩子交给我?”
这人回道:“陆少爷,诚王府怕是不好了,王妃不忍小主人跟着诚王府没了,便让小的送过来。小主人本就没有上玉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为什么要谎称我姐姐的孩子死了,却暗中这般对待他?”陆瑾怒问。
这人垂下头,“主子的事,小人不知。”
“我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小人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诚王妃就真的以为我会无条件地收留这个孩子?毕竟这也是诚王的血脉!”陆瑾气急,“皇上若是杀了诚王,怕是一家上下都逃不了,这个孩子若是被知道,便是欺君!”
说到这里,这人终于抬头了,看着陆瑾笑了笑道:“王妃娘娘说过,陆大夫心善,一个饱受争议的女子都救,怎会看着他的外甥死去,您必定会收留。陆侧妃与您姐弟情深,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孩子,您不会忍心放着不管的。”
宋衡皱起眉头,那人瞧见了,谦卑地屈身道:“王妃所托之事小的已经完成了,陆少爷您想知道什么,不如您亲自问她吧。”
“如今诚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你是如何将孩子带出来?”
“王妃早在府中有异之时就命人将小主子带出王府。”
“府中有异?”宋衡问。
“是,不过究竟怎么回事,大人您不妨亲自问问王爷王妃。毕竟这外头的谣言虽看似拥戴王爷,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将王爷往死里逼,王爷安分守己,事事不敢冒头,眼看着就能熬过当今圣上,如何会在这节骨眼上做这等猖狂之事?”
宋衡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这些流言蜚语,甚至不臣之心都没有往诚王身上牵扯。
待此人下去,宋衡问陆瑾:“你要去见见她们吗?”
“去,我一定要弄清楚大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大人,陆大夫,城东发现疫病,染了不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记挂的外甥总算出来了,哈哈。
第160章 封存的真相
诚王府暂时是去不了了, 宋衡跟陆瑾连忙赶往城东疫病发现的地方。
看见一个个担架上的病患, 陆瑾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必送到城西隔离区,太远了,就这里画一个区域就地隔离,挨家挨户搜查, 将病患的都带出来。”
宋衡递上图纸, 两人敲定一处地方。
陆瑾考虑着抽掉一部分的大夫到这里,又将注意事项都一一安排下去。
宋衡吩咐着手下,“七日之内, 禁制各家各户走动, 米面粮食由官兵每日送过去。”
城东是商业繁华地段,城南则居住着豪门世家,这两个地方是京城的中心所在,却也发现了疫病,造成的轰动和冲击可并不小。
因为人口密集, 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挨家挨户搜查,等排查的工作结束,隔离区建立起来后,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而朝堂之上又再一次吵成了菜市场。
这一次, 楚文帝抱病不在。
而深居简出的齐王却也在此列。
“太子殿下, 离京吧!”
“皇上愿守京是国家幸事,可不能拿整个皇家性命做赌注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宗亲皇室也有个万一,这大楚江山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老臣伏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并非危言耸听,太子殿下,皇上心病,老臣能够理解。老臣也不信那些谣言,先帝遗诏老臣见过,名字的确是皇上的,无可更改。可难道为了与那谣言赌气,而置千金之躯于危险之中,这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行大人,您先起来,离京之事大动干戈,需得父皇首肯才能实施,如今患病者已经隔离,暂时京城是安全的,大人们不必太过忧心。”太子叹道。
然而齐王忽然出列道:“太子殿下,当城北城西出?8" [种田]医刀在手0 ">首页60 页, 忠卟〉氖焙颍坪跻彩钦饷此档模上衷谝卟∫丫鱿衷诔嵌悄希俨恢厥樱率且交使锪恕!?br /> “齐王兄,这是因为有百姓直接食用生水导致,如今各处井口、河道已经被监管起来,疫病会控制住的。”太子说。
“呵,太子殿下对宋大人和陆瑾的话深信不疑,愿意拿京城百姓一试,一意孤行,臣兄也无办法。不过贵妃生辰已过,按理臣兄该离京就封去了,还请太子殿下放行。”
齐王此言一出,太子呆了呆,“齐王兄这个时候离京?”
齐王道:“奉父皇之命,的确如此。”
“可是父皇旨意,如今谁也不能离京。”
齐王道:“那请太子殿下奏请父皇,下令为兄无须就封,为兄依命行事便是。”
太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楚文帝能够下旨,何至于不出现在朝堂。
冯尚书道:“太子殿下,齐王就封乃是圣旨,地龙翻身也好,疫病发生也罢,也未有撤旨,这便是要齐王依期就封,否则便是抗旨呀!”
“不错,就封乃是大事,成年皇子无诏逗留在京,可是谋逆罪,齐王应当立刻离京。”
“可是……如今京城正是危难之中,齐王兄这般离京,不免让人有避祸之嫌。”太子皱着眉头说。
齐王闻言笑道,“为兄建议太子带父皇离京,您又不愿意,为兄依诏离京,您也不愿意,您要为兄如何是好?”
太子毕竟还是太稚嫩了些,脸瞬间涨红了,姜尚书正要说话,却见齐王又道,“不如这样吧,为兄先依命离京,若父皇反对,派人传旨,为兄调转马头回京便是,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齐王为何如此着急呢?”姜尚书忍不住出列问道。
“不是本王着急,而是皇命在身,不得不遵从,姜尚书不会是让本王抗旨吧?”齐王冷笑道。
姜尚书叹了一声,“为人臣子者,该随身侍奉以尽孝悌,您这样一走了之,实在让皇上心寒。”
齐王看向太子道:“本王自然愿意侍奉父皇,可太子殿下允许吗?”
如今楚文帝是什么个身体情况,除了太子,卢御医以及应公公,怕是谁也不知道,齐王这般一问,太子便沉默了。
谁也没有提外面纷纷扬扬的谣言,大家都不傻,诚王府无权无势,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是军心不稳,民心浮动却是一国大忌。
齐王当日便带领全府上下浩浩荡荡离开京城,去往封地。
宋衡立刻进宫见太子。
“舅舅,王兄有圣旨,父皇又昏迷不醒,孤是在没有办法。”太子无奈道。
宋衡问:“这满京城的风雨谣言怎么来的,太子就不怕脱离了眼皮底下,齐王反过来对您造成威胁吗?”
“可是王贵妃还在宫中啊!”太子道。
“那可是龙椅。”一个王贵妃算什么?
宋衡不忍苛责太子,不过他还是将利害关系挑明了,“臣在派人调查诚王府,这些事虽都围绕着他,可并不是他做的。诚王被架到了个火上烤,一旦谣言太过逼得皇上杀了他,齐王若是以为诚王平冤之名清君侧,你待如何?”
“怎么可能!”太子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您手握重兵,还在京城,他就算来了也没胜算啊!”
“若是加上羌戎呢?”宋衡反问。
“什么?”太子茫然而惊骇地看着宋衡。
宋衡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说:“我之前一直忙着抗灾疫病之事,忽略了北边,刚刚有消息传来,羌戎正在调动兵马,很有可能攻打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