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书生都淡定不起来,总觉得自己读书太少。
再看那群官老爷,一个个低眉垂目,捋着胡子,似在沉思,可全部沉默没个议论也就透露着一股诡异。
太子偷偷的往左右一瞟,看到这个场景,顿时放下心来。
号称破万卷书的翰林也做沉思状,也就不是自己愚笨了。
陆瑾的形象顿时高深莫测起来。
“这种病菌,除了高温焚烧,一般的药物于它们没有用处,可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能够对付的东西,这就是从青霉中所产生的青霉素,恰好能够克住疫病病菌。而且除了疫病病菌,还有最常见的刀伤剑伤,破开的口子上不断发脓发炎也可以用青霉素对抗,所以它还是战场上的特效药。”
陆瑾闲适地换了一个姿势,“我最初试着提取青霉素就是想要用在战场上,让更多的士兵免于伤口溃烂,减少感染死去,没想到却是因为疫病不得不想尽办法研制出来,幸好我成功了。”
陆瑾的视线缓缓一扫,心下微哂,他就不期待这里会有谁听得懂他的解释,这般说出来只为了让大家知道,他对疫病很了解,用青霉制作的青霉素可以治疗疫病。不懂没关系,陆大夫明白就行。
“行吧,大家想知道这青霉素究竟怎么青霉中提取出来,我这就现场演示一下,它的步骤与一般制药不同,不明白没关系,权当长个见识。”
陆瑾说着绕到了桌子后面,准备上一堂医学实验课。
这是现场制药啊!不管前面他说了什么,到了这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提取青霉素的方法,陆瑾已经非常熟悉了,也曾经给徒弟和几位大夫们讲解过多次,这次无非听众数量更多一些,且文化程度参差不齐。
然而饱读诗书的学士跟市井小贩对这完全陌生的医学领域都是一片空白,有没有文化在陆瑾眼里也是没差。
桌上摆放的器皿和原料,陆瑾在使用之前都会介绍和解释其用途,可谓详细,他语调自然,神态自若,一路慢条斯理地实验下来,动作和言语未有凝滞,似乎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正常的。
这就好比小学生坐在大学高数课上听名师讲了一节微积分一样,除了一脸懵逼外,就剩下满心的“哇,好厉害啊”!
他在讲什么,太深奥,不知道,可就是觉得高山仰止,肃然起敬。
可哪怕不知道,有心人也在默默地记录陆瑾的步骤,陆瑾讲得太详细,每一步用什么,要怎么做都介绍到了。
就是跟着他的步骤来,一步不错地模仿,似乎也能制取这个青霉素。
当最终陆瑾打开瓷管下方的木塞,让青霉素溶液流下来后,他道:“好了,现在这罐子里就是我说的青霉素液体。”
看下方伸着脖子想看的清楚,陆瑾吩咐徒弟道:“你们分装一下,带下去让百姓和大臣们都凑近看一看。”
“是,师父。”
几位大夫也一起帮忙,溶液分成数个小罐,孙白他们在士兵的护送下捧着罐子走下高台,向四方走去。
人群顿时涌动,百姓们齐齐向这几个小罐子挤过来,哪怕罐子里的液体无色无味,平淡无奇,如水一样,可经过陆瑾的解释和复杂动作后,它已经变得极为珍贵了。
“那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这药了?”
太子瞅了几眼罐子,然后问道。
捧着罐子的大夫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开始问了。
陆瑾道:“这个步骤在疫病之前我演练了多次,可依旧没有药效。”
“啊?”
所有人都惊了惊,接着有人便愤怒了,“那说了那么多,这是没用的?”
“这治不了病,给我们看什么劲?”
“简直浪费时间!”
“给个说法吧。”
这一个个被欺骗的大声质问瞬间惹怒了另外一群陆瑾的拥戴者。
“吵什么,吵什么,陆大夫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听着就是。”
“对,药有这么简单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了。”
“陆大夫,您赶紧给他们解释解释。”
陆瑾笑了,他说:“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的确,这药为什么没效,之前我也不理解,暴雨那夜我才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不然地龙翻身之前做出来,大家也就不会受疫病之苦长达十多天。”
陆瑾说的轻松,可这过程中听听就不容易。
接着他继续说:“有心人大概知道我在汤山上建了两个屋子,形状和功能很奇怪,这里头很复杂,说了大家也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就不多做介绍。不过,为了让大家放心,请大家不妨推选出各地具有威望,说话能让大家信服之人一起去汤山上看一看如今的制药过程,也一同跟着见证当青霉素被用在病患身上后是否能让疫病缓解消失,让大家眼见为实。为了公平公正,不管是大臣还是百姓,不管是工匠还是书生都可以来,你们自己选出的代表,总是相信的吧。”
陆瑾这个建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这样大大方方敞开来就表示药真的有效,不怕他人怀疑,让百姓更确信,不再受别有用心之人煽动挑拨,因为这些都是他们亲眼见到的。
“我能这么说便是对自己,对青霉素有信心,也已经发现病患在好转,所以并不怕大家质疑查证。可是青霉素有个特性,它并不稳定,不能储存,时间稍微一长药效会消失,所以需要现做现用,这就要大家一起帮忙找原料,培养青霉菌。我之前上书太子,请求大量的人手,可目前效果甚微,大家似乎并不信任朝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那些谣言究竟是真是假,可我知道在与疫病作斗争的时候,是朝廷一直在全力支持我,也是我一直请求太子不要离京,不要放弃全城的百姓,不要向疫病妥协,给我时间,终于,现在我成功了。所以我在这里恳请大家帮忙,不为了他人,就为了自己,一起联合起来消灭疫病,保卫家园。我想,诸位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能不离乡背井,流浪在外总是最好的吧?”
陆瑾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声音喊道:“陆大夫,我相信您,算我一个,我国子监的聿昭。”
那声音真是熟悉,聿书生率先响应。
他一说完,国子监的其他书生就不愿意了,“我们也想去。”
“谁都想去。”
国子监这动静一开,其他书院也纷纷行动起来。
这种稀罕事谁都想要见识一下,瞬间百姓们也积极响应。
而开城离京一事,却没有人再提及,就如陆瑾所说,谁愿意当个流民呢?
第165章 你究竟是谁
靠土法制作出来的青霉素产量很低, 满足不了这么多病患的需求, 可是当整个京城百姓都一起为之努力的时候,量变引起质变, 汤山温泉上的无菌房一座一座搭建起来,源源不断的溶液被送到了两处隔离区。
日益增多的感染者和死亡人数终于在某一天忽然被停止,接着事情便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轻症者缓解了病情, 重症者不再恶化,从此压在京城上空的黑云松动了, 散了。
齐王做梦也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犹如噩梦般的疫病之魔就这么被治住了!
高耸的京城大门依旧关闭,一动不动。
羌戎大将军质问道:“殿下,您不是保证等大军杀回京城,四方城门早已打开, 大楚太子会带着他的臣子逃离京城,我们正好能活捉王驾?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齐王听着探子的回报脸色已经白了一片, 羌戎大将军这一问瞬间又黑如锅底。
“将军, 那可是疫病, 换做是你, 会愿意在京城等死吗?本王算的并没错, 不出意外这个时候京城早就该乱了。我那个弟弟,胆小没主见,他没有父皇的破釜沉舟的魄力。可本王没想到, 居然有人能够治疫病。疫病啊,哪个地方不是生灵涂炭才能消失,陆瑾,他究竟是什么人,哪儿来的这个本事?”
齐王眼前出现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除了医术不错,毫不起眼,却被宋衡当做宝贝一样护着。
他根本就没将这个年轻人当一回事。
可现在回想起来,齐王真是后悔莫及,早在他要调养太子身体时候,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处,齐王殿下,您该想想接下去怎么办,京城马上就要到了,这城门可不好攻。”
羌戎对大楚京城的城门可相当熟悉,早前就攻打过一次,结果围困了半月,愣是没破一扇门,还等来了各地的勤王军,差点被包抄剿灭。
齐王听到这里,顿时抬眼看向羌戎大将军,眯起眼睛,“怎么,将军这是要打退堂鼓吗?”
羌戎大将军呵呵笑了两声,“就凭我们手上这些人,破城简直就是妄想,齐王殿下若城内没有内应能够开门,恕本将就不奉陪送死了。”
齐王眼神冰冷,提醒道:“当初可是贵国自愿助本王登上宝座,本王再送贵国边城几座作为谢礼,怎么,如今雁城,橹城到手,这就满足了?”
“齐王殿下不要动怒,打仗讲究时机,这攻城也是同样,如今形势于我方不利,若是攻城多日不破,各地勤王军一到,可就更加危险了。届时不要说破城,能不能顺利逃走都是个问题,还请冷静。”
“冷静?如何冷静!本王已经没有退路。”齐王道,“羌戎入境后,兵力四散,请将军集结起来,攻一次城,若是不成,再走不迟。”
“这……怕是还得请示大王。”羌戎大将军犹豫道。
齐王转过身看着他,“要不是晁古里应外合,凭西北军的实力,你们怎么可能夺得雁城、橹城。宋衡这是被疫病绊在京城脱不开身,一旦京城恢复原初,由太子鼎力支持,他夺回两座城池那就是迟早的事,甚至因为身边有陆瑾这样的神医,战场上西北军勇往无前,你们撕毁合约,入侵大楚,宋衡年轻气盛,带兵处境攻打羌戎也不是没有可能。死了这么多勇士,结果到头来一场空,甘心吗?可若是本王登基那就不一样了,本王也痛恨宋衡,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如何?”
“可是……”
“还犹豫什么,等勤王军一到,机会就彻底没了。”
齐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羌戎人并不傻。
京城固若金汤,里面光禁军就有十万,再加上宋家军和守军,想要从外面破开城池极难。
然而就如齐王所说,这种机会难得,城内究竟是什么情形并不清楚,万一一片混乱呢?
羌戎是试探着攻城,并未使出全力。
而宋衡自从羌戎入关与齐王沆瀣一气之后,就一直准备着这场战斗,如今疫病已经有所起色,百姓再也不肯背井离乡,没人再冲击城门。
守城守得轻松60" [种田]医刀在手0 ">首页62 页, 。
羌戎在预料之中退兵了,而是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不过一天一夜,便潮水般退去。
齐王气地破口大骂,可却反而遭到奚落,“殿下,羌戎是马背上的战士,不擅长攻城,您的人又开不了城门,这样打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便是消耗羌戎勇士的性命。昨日您也看到了,城上箭矢密密麻麻,士兵们还没登上墙梯就已经死了不少。”
“才一天而已,你们都没登上城墙,攻破城门,如何知道城内情形?”
大将军道:“宋衡就站在墙头,他在,没个几天几夜别想有进展,况且探子来报,最快的勤王军还有三日就到,您若是想继续,那您带着自己的兵打吧,我羌戎得撤了。”
没了羌戎,他齐王能有多少兵力,怕是羌戎军一撤,里面就开城门,将他给拿下了。
“齐王殿下,你们大楚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胜算已无,不如随我军北撤,与大王汇合,之后以雁城为中心,攻打其他城池,占据边城与大楚皇帝对峙,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齐王顿时手心发凉,眼前一黑,一旦京城稳定下来,宋衡岂会让他们如愿占据城池,说什么对峙,今后怕是连安身之所都没有了。
“或者您留在这里,恳求太子宽恕,毕竟听说那位太子仁厚的很。”大将军讥嘲道。
再仁厚也不会放过谋逆的兄弟,齐王最终不得不同意了。
京城之危已解,可羌戎的马蹄还在大楚境内,雁城之地,北境的百姓正水深火热之中。
再加上齐王随羌戎北逃,哪怕他罪孽深重,也必须带回来受审。
陆瑾终于抽出空来回到国公府。
府里,老管家正指挥着丫鬟下人进进出出地给宋衡整理行装,瞧见陆瑾,便问:“陆公子,您的行囊可要老奴帮着安排?”
“我的不忙,我暂时不能随他一起去。”
说着陆瑾推门而入,只见宋衡正低头拿着白巾擦拭他的宝剑,听到声响,淡淡道:“日理万机的陆神医,总算知道回来见见你男人,我正想着再不回来我就上哪儿将你逮回来……”他抬头起,将宝剑入鞘,搁在一边,目光定定地看着陆瑾,最后吐出三个字,“上家法。”
陆瑾硬生生地从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里读出不正经的意思。
老脸顿时一红,“我这不是来了吗……”话未说完,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温热的鼻息对着自己的脸颊,陆瑾双眸瞧着宋衡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脸,腰上紧紧箍着他的手,身体也下意识地热起来。
抬手捧住宋衡的脸,陆瑾的唇往前凑了凑,将碰未碰,带着些许挑衅或是挑逗地问:“大人想怎么上家法?”
宋衡的眼眸顿时更深了,脸上露出隐忍的欲.望来,“阿瑾,多久了?”
“很久了,所以闭嘴,该亲亲,该做……”瞬间唇上微微刺痛,令人窒息的亲吻落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