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等等。”忽然,宋衡叫住他。
“作甚?”杨一行抬起下巴斜眼看宋衡。
宋衡道:“你若想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做你的老本行,帮我弹劾一个人。”
“谁?”
“柳世峰。”
杨一行想了一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那可是太子岳丈!”你真不是被二皇子给收买了?
“那又何如?”宋衡轻轻一笑,可眼神冰冷,“都说了这件事谁都不许惊扰太子,他管的太多了!”接着他对杨一行道,“对着那剿匪出来的名单,凡是跟他有关的,有一个是一个,据实禀告。”
杨一行惊骇地张了张嘴巴,发不出一个声音来,忽然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这人哪是别人能够随便收买的,就是身在江南,京城中甚至皇宫里发生了什么都知道,太子也是运气好,仗着无法更改的血缘关系才能将他牢牢地绑在同一条船上的。
宋衡看着杨一行傻眼的蠢样,立刻收了那股气势,挥了挥手道,“滚吧,还是跟小陆大夫玩去,别掺和了。”
那一副看扁你的模样,让杨一行立刻梗起脖子,憋出三个字,“不,我写。”
宋衡眉尾微微一扬,仿佛在说等你结果。
杨一行哼了一声,拄着拐杖雄赳赳气昂昂地挪出去了。
然而他刚到门口,却看到他的小陆大夫匆匆朝这里走来,看表情似乎有些沉重。
陆瑾几乎是带着满身的郁气和愤慨走进这道门,他几乎压抑不住心焦朝杨一行匆忙见礼,在后者跟他打招呼之前立刻面向宋衡,接着双膝倏然落地,跪下来道:“大人,求您再帮我一次吧!”接着附身大拜。
宋衡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眉道:“你起来,有事说事,我能帮就帮。”
陆瑾忙起身,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封信,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二姐的亲笔信,我仔细看过了是真的,字字血泪!我以为用手术方法能够换取二姐的平安,没想到那些人都是敷衍我的,以礼相待也是为了让我能够尽快离开季家,好将我二姐在季传宗祭日那天……殉葬……”最后两个字陆瑾说不出口,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够做出来!
“我从来不晓得人心可以恶毒到这个程度,我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恨不得,恨不得杀了他们!”
宋衡接过那份信,女子独有的秀婉字体出现在眼前,不过似乎事态紧急,笔锋有些凌乱,甚至还有些斑驳,像是泪湿浸染形成的。
“我要去,立刻去宁州,大人,求您帮我,为我为我二姐做主!”
陆瑾是不愿意如此狼狈又卑微地求人,将生命和希望交付在他人手里,可是季传宗祭日就在眼前,现在匆忙赶去季家也不过堪堪赶上时间。短时间内陆瑾根本想不到比大闹祭日更好的办法,可只要能救下陆欣,哪怕是暂时他都愿意去做。
说到底他如今的力量实在太小,季家不是梁家,地方豪强就是四品知府都要掂量下,哪里是他能够抗衡的?
这里唯一能帮自己的还是只有宋衡!
杨一行伸长了脖子看着宋衡手里的那份信,到最后宋?0" [种田]医刀在手0 ">首页22 页, 饷挥兴祷埃聪群莺莸嘏牧艘幌旅虐澹蠛鹊溃骸捌裼写死恚蛑辈葺讶嗣±慈耍厩詹钜钦蹋コ黄街拢 ?br /> 当然这里是没人响应他的,所以他只能怏怏地看着宋大人,“宋衡,你说句话啊!”
宋衡照旧无视他,只是将信还给陆瑾,问道:“这份信打哪儿来的?”
陆瑾说:“有人找到了这里,让守营士兵给我的。”
“人呢?”
陆瑾摇头,“我去找过,可是已经走了,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是谁在替二姐送信。”
宋衡眉间微微一收,看着陆瑾道:“没见着人你就要去宁州,可见你已经相信了。”
陆瑾点头,“大人,除了信还有一根木簪,是姐姐极珍惜的,怕是至死都不会将它丢下。所以哪怕这信有假,可姐姐出事却是真,我都要去救她!”
听此宋衡便不再疑惑,只是平静地问:“这次去,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想……”陆瑾却没有立刻回答出来,而是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说,“我想将二姐带离季家,其余的……”他咬了咬牙,“并不重要。”
闻言宋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接着问:“为何季家突然要让你姐姐殉葬?季传宗死的时候也没这个意思不是吗?你姐姐说季大夫人夜有所梦,怕儿子地下孤单,这理由可站不住脚。”
“是季传宇,他贪恋姐姐美色,传出去季家的脸面就没了。”陆瑾回忆起季传宇那副丑恶嘴脸,依旧有让人作呕之感。
杨钦差呵地冷笑了一声,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情。
宋衡差不多能够拼凑出些前因后果了,只是这里面没有些利益关系他是不信的,不过他没说,而是吩咐宋杨道:“准备一队人马,陪陆大夫走一趟。”
陆瑾目光真诚深沉,拱手郑重道:“大人,大恩不言谢,万死不辞!”
宋衡抬起手轻轻往下一按,制止了他的感谢之语,说:“人我给你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不过记住,心善是好事,可心慈手软却做不了任何事,若做不到震慑,让人感觉不到威胁,你怎么跟季家要人?”
陆瑾神色一怔,所有所思。
“想想你家门口的那对妇孺,手无寸铁就可以逼迫你们,我还真有点担心。”宋衡啧了一声,又说,“我可以再帮你一把,给宁州知府知会一声。”
陆瑾抬头看着宋衡,这人其实不比他大,加上前世,陆瑾的年纪可有一把了,可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没有他来的干脆果决,看得更没有他深远,心里佩服之余更有些惭愧,或许自己的行为在他眼里还幼稚吧。
杨一行有些看不惯宋衡的架子,就说:“小陆大夫若是解决不了就派人回来搬救兵,本钦差带仪仗过去给你助阵!”
陆瑾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哭笑不得之感,冲淡了那份愤怒焦虑,“谢钦差大人。”
“圣旨明天就到了,大军最多三日就得出发。”宋衡说。
所以不管是宁州还是江州,时间都紧迫。
第59章 季家老太爷
季家太爷在季传宗祭日前的第三日便回了季家。
他虽然人不在季家,可是对家里发生了什么却非常清楚。
简单家宴之后, 他便说:“老大和老二, 老大媳妇和老儿媳妇留一留,其余的都回去吧。”
季家孙子辈的都纷纷施礼告辞,不过等到陆欣的时候, 却忽然叫住了她, 问道:“欣儿身体可好?传宗祭日将近, 不要太过悲伤, 想开一些吧。”
要是陆欣没有想明白季太爷多年来暗中阻止季传宗往江州送信探消息,她一定会像曾经那样觉得对方是在关心她。
可是现在,特别是知道大夫人要自己陪葬之后,这话中的意思她不得不多想了。只是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悲凉,只能尽量保持镇定, 如往常一般回答。
“多谢祖父关心, 欣儿一切都好, 传宗让我好好过日子, 我定是不能让他失望了。”
四少夫人听着陆欣的回答, 轻轻地往大夫人那里一瞥,只见她嘴角挂着冷笑, 似在嘲讽。于是自己也忍不住举起帕子掩住那抹异色, 她其实很想看看当陆瑾来为姐姐出头的时候大夫人是否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
季太爷点点头, 也没再提前日子陆瑾来时的话, 只是挥挥手, 于是其他人都鱼贯而出,只留下了两房儿子和媳妇。
陆欣自嘲地一笑,跟妯娌一起退下。
接着没过多久,二老爷和二夫人也出来了,只有大夫人和大老爷还在里面。
季太爷沉着脸色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活生生的一条命,也下得了手?”
他虽年迈,可重养生之道,目光依旧清明锐利。
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厉眼盯着大夫人,大夫人闪烁着目光忍不住撇开视线不敢直视,只得看了眼丈夫,盼其为自己说句话。
然而大老爷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字不说,当不知道,大夫人心中顿时愤恨,咬了咬唇一狠心直接说:“明知道传宇对她有意,还总是出现在他的面前,惹得那傻小子不管不顾就要她,爹,不是我们狠心,实在是没有办法,将来季家闹出叔嫂□□,哪还有脸在宁州地界走动!”
这种颠倒是非的话能说出来也是个本事。可季太爷没有指出来,没错,亲疏有别,陆欣自然比不上嫡亲的孙子,牺牲一个陆欣,成全季家名声,这笔账划算,又何必在乎谁对谁错?
见季太爷没反驳,大夫人胆子就大了,继续道:“况且惠恩大师曾说过,传宗魂魄并不安宁,非得让她下去陪伴才好投胎,媳妇想着这孤单单一个人守着寡也没什么意思,她不是思念传宗吗?正好让我看看这到底有多想念,还是只嘴上说说。”
这简直强词夺理,大老爷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然而季太爷依旧没有斥责反对,反而对大老爷说:“传宗祭日一过,立刻找份差事让传宇做,整日不是斗鸡走狗,就是花楼女色,没出息,他房里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也都散了。”
大老爷应是,大夫人微微扬起嘴角。
接着季太爷又问:“陆家小子来过了,他那套疡医之术你可确认是真的?”
大老爷道:“应是错不了,江州传来的消息,病案都有,看起来的确传神,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练出来的?爹可曾听陆老爷子说起过?”
季太爷摇了摇头,“倒是曾经在信中提到过一句,那小子十岁那年要死要活打了一套疡医器具……”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御医之后,天生的大夫?”
大老爷看着季太爷思索着,便继续说:“他临走前让我选几个人送京城去,愿意手把手教导。爹,你说还要不要……毕竟欣儿她……”他瞧了瞧妻子,后者是铁了心要人殉葬,所以哪怕再无耻的人也说不出继续学人家绝学的话来。
只是这种机会太难得,像陆瑾这样为了出嫁女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傻子不多了。
季太爷没有回答,只是考虑了一会儿问:“他走的时候可有发现异样?”
大夫人不等大老爷回话,立刻说:“欣儿直接送到了门口,又给了一个包袱,里面的东西我知道,有两本传宗生前批注过的医书,传宇要了几次他都没给,如今却白白便宜了外人。”
那两本书是季传宗临死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交代陆欣,若是有朝一日有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内弟的消息,就将这两本医术赠与他,算是姐夫的一点心意。
所以陆欣送给陆瑾,无可厚非。
季太爷依旧缓缓颔首,接着看似自言自语道:“那也算是礼尚往来,传宗若不是身体不好,季家衣钵继承无疑。唉,时也命也,他的天赋奇高,那两本书中怕也有他不少心血吧……”
大老爷默然,“我知道了,爹,待会儿就选几个有资质的小辈给您过目。”
季太爷几不可见地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我已经老了,季家如今你当家,有些事老夫也管不到,都去吧,看紧一些,别让传宗失望了。”
这算是默认了,大夫人立刻高兴而恭敬地行礼之后便出了屋子。
周嬷嬷正等在廊下,看见大夫人便扶住她问:“夫人,太爷怎么说,可是不愿?毕竟他一向对大少夫人关爱有加。”
“再怎么关爱也比不上亲孙子,关系到季家脸面更是说舍弃就舍弃。”大夫人冷笑说,“太爷年纪大了,不管事,倒是惦记着要人家的医术,呵呵,你说这算什么呢?没错,我的确是恶人,可这位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了□□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季家人!
周嬷嬷笑道:“您管这么多呢,只要别碍着大少爷的事就行了。”
大夫人点头说:“还有三日就到日子了,你让人看紧梧桐苑,可别出了岔子。”
周嬷嬷应着,“我省的。”
她们一边说一边离去,却不知道廊后还有一个人将话都都听了遍,之后良久都没动一下。
此时四少夫人正在卸钗环,洗漱准备就寝,便问丫鬟:“少爷呢?”
“少爷还在主院没回来,当归跟着呢,少夫人放心。”
四少夫人嗤笑一声道:“还不死心。”
说着季传明回来了,只是神情看起来分外沮丧,眼神还有些茫然。
丫鬟服侍完四少夫人就向他欠了欠身后,便退下了。
四少夫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没理他。
季传明一把坐在桌子前,怔怔地说:“你说大家都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么麻木不仁了呢?连爷爷也是,那可是他孙媳妇,他好友的孙女,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陆家爷爷呢!”
四少夫人问:“你去问了?”
季传明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大伯母跟周嬷嬷的话了,听的我全身发冷。”
四少夫人于是给他沏了一杯茶,还是热的。
“喏,冷就喝口热的吧。”
季传明接过去,却没喝,天气热,他喝不下嘴,只是他的心情却随着这杯热水稍稍变好了些,于是问:“去江州的人回来了吗?怎么说?”
四少夫人说:“哪有这么快,算日子昨日就该到那边了,快的话也得两日才能赶到。”
“那也太慢了,大哥的祭日只有三天,大嫂她……你说陆家弟弟会来救她吗?”
四少夫人摇头,“说不准,不过看那日姐弟俩的情谊,应该会来。”
“可怎么救?季家哪是那么好要人的?”
四少夫人依旧摇头,“不知道,看他本事了。大不了闹一场,人尽皆知后,陆欣也就暂时没人敢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