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好医治,明明是没办法,三七在心里嘀咕着,不过却也没揭穿,他在前堂,没换上专门消毒的衣裳,不好去后面,便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是没将人推出来,里面也没消息传出,想必病情暂时是稳定的。”
左院判道“我等心里挂念,一直等到现在也是记挂着他的安危,若是陆大夫真不得空,可否让我等看一眼副使”
他话说的委婉,姿态放的也低,可是三七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院判大人,对不住,这位副使现在在监护室,医院有规定除了专门医护人员闲杂人等不能进入,所以还请二位见谅,多等些日子,待他转危为安,小的再派人通知两位吧。”
简直油盐不进。
左院判当场皱起眉来,另一位御医还未说话,回春堂的大夫便冷笑道“为何不让见人,两位御医也是经年的老大夫,宫里的贵人见过不少,还怕他们影响陆大夫治病吗或者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话说的三七不悦起来,这一个个年纪也不小了,说出来的话却跟个后院女人一般拈酸实在太掉身份。
“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大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您还真别说,陆大夫是真担心几位莽莽撞撞地影响到病人,要知道我们医院可是很讲究的,进后面病房,得沐浴更衣,换上医院已经消毒过得特制衣裳,洗净双手,戴上帽子口罩,防止说话喷溅出的口水里有看不见的东西感感染到病人,最重要的还得培训,嗯,培训,您冒冒失失就想进去,那哪儿成”
三七的话听不出真假,可是周围的国公府侍卫的目光却是望了过来。
一看就知道是得了命令过来防人闹事的。
人民医院背后的英国公不好得罪,最终两位御医还是没能进入后面,想想回宫复命要紧,便起身告辞了。
只是临走之前,那位院判还带走了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三七虽觉得不妥可还是没有阻止,这份同意书看过的人太多,有好几份已经流出去了。
况且这份同意书还刻在手术室的门口,陆瑾明摆着就是让众人看的。
两位御医一走,回春堂的人等不出什么结果也离开了。
三七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陆瑾说“少爷,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您可得小心些。”
陆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下了手术便去查病房,累得很,实在没精神跟别人打交道,说“待会儿宋大人来了,你跟他讲,他会解决的。”
术业有专攻,陆瑾对耍心眼和嘴皮子这件事一直不得要领,自然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比较好。
三七张了张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心说您可真是不见外呀。
正说着,宋衡从外头进来,问“要我解决什么”
陆瑾懒得说话,对着三七抬了抬下巴。
宋衡听完点点头,没任何表情,只是说“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接着目光就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只见陆瑾从头到尾皆是深绿色的打扮,此刻正慢慢地解下口罩和帽子,因为疲倦,所以动作缓慢,他眼睛里血色浓重,眼底阴影浓厚,一副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别找他说话的模样。
宋衡心疼坏了,连忙拉着他坐下来。
“喝水吗”他问。
陆瑾点点头,“水,不要茶。”
三七是立刻送上了一杯白水,陆瑾小口小口地喝着,接着喘了口气,似乎缓过来了。
宋衡继续问“忙完了”
陆瑾摇头,“好几个都没脱离危险,今天比较关键,我得看着。对了,王大夫在了吗”
一个医兵跑过来说“王大夫休息去了,要不找于大夫,他刚回来。”
“也好。”
不一会儿,于大夫跟着医兵过来,陆瑾说“今天得劳烦您带人跟我们一起值班,我怕忙不过来。”
于大夫应了,瞧着陆瑾憔悴的模样,赶紧劝道“您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唉,别仗着年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病人要紧,自己也要注意。”接着对宋衡说,“将军,陆大夫什么都好,就是救起人来没日没夜让人操心,您得看着点。”
于大夫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宋家军好几年,是以用的是长辈规劝晚辈的口吻。
宋衡无奈地看着陆瑾,“听到了吗”
陆瑾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但点头可不代表就放心去休息了,宋衡看得出来,虽然担忧,不过也没强硬着将他扛回去。
这些病人都经过陆瑾的手,他不会撩开让别人管的,也不放心。
“现在总能休息一会儿吧来,往我身上靠一会儿,有事叫醒你。”宋衡无奈问。
陆瑾是太累了,闻言真的就靠在宋衡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还说“一定叫醒我呀。”
“知道了。”宋衡调整了下姿势,坐端正,好让陆瑾舒服一些。
三七送来了一条毯子,盖在陆瑾身上。
可不过半个时辰,后头便有人匆匆地来找陆瑾,那大嗓音根本不需要宋衡叫醒,陆瑾就一个激灵直起了身体,接着冲进了后面。
三七瞧了眼僵硬着身体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的宋衡,眼露同情。
之前陆家姐妹还担心陆瑾跟宋衡在一起吃亏,可现在三七觉得自家少爷使唤起英国公时那是要多顺口就多顺口,反倒是宋衡小心翼翼什么都依着。
宋衡等半边身体恢复了,才站起来,瞧了眼三七道“他若问起,就说我进宫去了。”
三七哎了一声。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112章 我家陆大夫
今日早朝散的晚, 朝会上都在议论昨夜的大火,因暂时不清楚事情经过, 皇帝只是下令刑部尽快弄清来龙去脉, 京兆府快速清点受灾百姓和损失, 做好时候安置和安抚罢了。
京城多少年没有发生如此大的火灾, 宫内宫外, 朝中上下都关注着。
宋衡进宫面圣的时候,泰和殿内不只楚文帝在, 齐王和太子也在。
现在入了秋, 太子的身体便不如夏季那般轻快,哮喘引发咳疾,总能时不时地听到几声咳嗽。
就是宋衡从殿门走到里面的时间里, 也听到了好几声。楚文帝有些担忧地看着太子,宋衡行了礼也一并看过去。
太子脸一红,摆了摆手说“没事,孤就是喉咙痒,不过已经比去年舒坦多了,父皇, 正事要紧。”
楚文帝关切道“你若是吃不消,不如先回去休息, 学政务也不必急于一时。”
“是啊,太子身体乃重中之重, 可不能马虎。”齐王也说。
太子连连摇头, “没事。”他能够学政务的时间不多, 一到冬季怕是连东宫的门都出不去,现在能接触一些是一些。
楚文帝便命令宫侍,“取条厚毯来给太子。”
齐王于是便不多说话了。
太子膝盖上盖着毯子,手上捧着一盏清喉润肺的温饮,正像是要准备过冬一样。
他瞧着宋衡周身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官服,看起来很是洒脱俊挺,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来。
“阿衡,你昨晚也在东街”楚文帝道。
宋衡回道“是,今早也在,来不及上朝便告了假。”
对于这件事楚文帝摆了摆手,“无妨,救火要紧。只是今早听人来报,昨晚火势严峻一直烧到晨曦方灭,半条街没了,死伤多人,满地残垣,让人不忍直视这究竟怎么回事巡防营失职”
宋衡于是将昨夜情景说了,特地点了火油之事,想到冯尚书,他不免为谢指挥使说了两句话,“谢指挥使虽没能扑灭大火,但是事出有因,且他一直积极救人,整夜未有休息,臣看在眼里,也有些动容,要论他失职之罪却觉得太过了。”
齐王听了不高兴,反问道“他若无罪,那让那些烧死的人如何想,让失去房屋家舍的百姓如何想”
“那不是应该问凶手吗”太子听了忽然问。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他,宋衡勾了勾唇,眼中浮出一丝笑意。
目光在身,太子脸一红,紧张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消停了,他小心地看向皇帝问“孤说的不对吗”
楚文帝笑了,眼中欣慰道“太子说的有理。”
齐王的脸色顿时沉下来,“照如此说来,地方发生重大案件也不必问责主官,他只需时候补救即可消免罪责,那岂不是乱套了再者,只是根据火油便推断有人行凶未免太武断宋大人轻易不为人说话,没想到谢长深倒是幸运,得大人赏识,莫不是为了”
他看了太子一眼,没有接下去。
宋衡道“齐王殿下说的是,单单一个火油的确不能确定是否有人行凶,也不能因为发生了大火而急急让人定罪结案,臣还是等着刑部结果出来吧,毕竟最深的苦主还在人民医院里躺着。”
楚文帝听此不禁朝齐王看了看,皱眉沉吟道“此次发生突然,后果严重,是该好好查查。这样吧,让三司一同调查,十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应公公立刻领旨,着人笔墨去了。
齐王的脸色可真是相当难看,起身便告辞。
太子看了看自己的兄长的背影,又望望舅舅,心上惴惴同时又有些隐秘的激动。
他之前身体不行极少参与朝政,也难得见到这种针锋相对的场面,不过就目前看来,他舅舅应该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而兄长却有些不如意。
楚文帝看到太子疑惑的表情,于是对宋衡笑骂道“这下你满意了,大理寺卿一向中正,御史中丞也不偏不倚,刑部再怎么样也不敢先问罪谢长深,现在忙着找失火原因去了。”
这话说的太明白了,太子恍然大悟。
宋衡无语道“您真是用心良苦。”哪个皇帝会将这种事说的这么明晃晃
楚文帝哂笑一声,望着太子的表情尽是慈爱。
宋衡心里微微一动,小心瞧着楚文帝的神情。
楚文帝忽然想起来了,他看向宋衡,奇怪道“还没问你呢,中秋你说要在家里头过,不进宫,怎么忽然去了东街”
太子殿下虽然一直没说,可是宋衡今年在京城中秋还是丢下他,他一直耿耿于怀,想想也知道他跟谁过去的。
闻言嘟哝道“花前月下,正好逛东街。”
宋衡听到了说“这话真是冤枉,的确在家里头赏月,可惜陆大夫悲天悯命,一听说火灾拎着药箱就冲出去,从昨晚估摸着到现在人还在医院里面抢救伤员。”
宋衡很显然是要好好夸奖一下自家陆大夫,便继续说“这人救起别人的命来,就顾不上自己的,进宫前给他送了一篮子吃食,不知道有没有空了碗。皇上,太子若是无其他要事,臣便先回去了,有事也请去东街人民医院寻臣,臣接下来几日都在那里。”
楚文帝瞧着小舅子又是自豪又是埋怨的语气,不禁皱起眉来,说起人民医院,他便回想下面的人来禀,其中就提到了人民医院。
于是道“这个陆瑾,听闻他救人的手法颇为不同,有些残忍,得剖胸腹,以针线缝合,阿衡,这样子能救活人还有诊治之前先得签一份什么同意书,这样是不是不管死活便与他无关,不签便不与医治,也太蛮横了些,有医德之人怎会如此行事阿衡,朕知你喜他,他在你眼里自是千好万好,可是这样仗着你宠爱偏颇放肆,可是与你有碍,与太子有碍呀昨日忙乱,大臣还未知这件事,你且等到明日,弹劾你的奏章就该淹了朕的御案。”
“啊”太子惊讶着,这会儿他放下对宋衡和陆瑾的所有别扭,对楚文帝求情道,“父皇,陆大夫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有什么误会吧”
三七告诉他的时候,宋衡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这才进宫来。
他说“皇上,太子,臣给两位讲一个事吧,就在江州,臣亲眼见证阿瑾如何被倒打一耙进了监牢。”
他冷静淡然地讲述了李老爷子被下海鲜粉过敏致死的案子,说完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沉默了。
宋衡继续道“就是因为他不懂明哲保身,只知道救人性命,这才有此一遭,若不是臣帮他,估摸着坟头的草已经半人高了。这份同意书,其实代表不了什么,在京城之地真碰上事依旧不能使他解除麻烦。不过臣同意他这么做,是因为阿瑾的救人手法太特殊,那份同意书明确地写了他的救治过程,签下表示理解他的法子,且相信他,此法凶险因为本身针对的就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的病患,搏一搏性命罢了。而不相信他的人,正好去别处就医,天下大夫那么多,温和的方法大家用了那么多年就继续用,没必要非得让阿瑾来。既不相信他,又非得要他救人,救不活还得找麻烦,那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原来这样啊。”太子是偏向陆瑾的,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楚文帝却不是那么好糊弄,他问“既然法子可行,昨夜问诊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还活着”
宋衡挺胸朗声道“昨夜十八人上手术台,皆是昏迷重伤濒死之人,在臣进宫前还有十人活着。除了最初两个,以及巡防营副指挥使和方老将军,其余十四人皆是从对面回春堂跑回来抢着签字让阿瑾救命,那死去的八人也多是因为伤了要害,或者时间耽搁太久失血过多而亡。”
宋衡坦坦荡荡,表示若不信可以去查。
十八人能活超过半成人数,那已经很了不得了,毕竟都是半条命被拽在阎王爷手里的人,轻伤加上稍微重些都不算在内的。
楚文帝沉默下来。
宋衡再接再厉道“皇上,巡防营副指挥使因救一个孩子被砸伤,体内出血造淤,连宫中派出的几位御医都束手无策,言道让准备后事,是臣看不下去,让其送往人民医院让阿瑾试试,如今他的夫人正在人民医院照顾他,活着。”
那语气已经不是骄傲能够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