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见乔海楼真的生气了, 想起之前那次被打屁股的事, 仿佛幻痛起来,立马就怂了,黏过去,一秒装乖:“我那都是哄小麟的, 当不得真,你别生气嘛。”
乔海楼挑了挑眉,压抑着怒火说:“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你那些渣男语录才是发自肺腑的呢?”
沈垣扯了扯嘴角,讪讪地笑了下,撒谎不打草稿地说:“那我要是跟他直说:我跟乔叔叔海誓山盟、情比金坚, 那小麟不是得被气死, 转头他就去我叔叔那里告一状,我可就凉了。”
乔海楼嗤笑:“沈垣, 今天是我生日, 你说要给我庆祝生日,结果才刚过一个小时, 你就送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作礼物吗?你送我的礼物, 就是你对我其实无情无义的告白,你随时准备好要和我分开?”
沈垣转动车钥匙,启动发动机,开车回家,闷声闷气地说:“乔叔叔, 我开车了,我们先别吵架了好不好?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说了那些都是我用来哄小麟的而已。”
乔海楼越想越生气,和沈垣吵了一路,吵到回家:
“你那张嘴,骗起人来不偿命。”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却成天想着什么时候要和我分开吗?”
“还好不了多久,那是多久?你觉得会是多久?你倒是说啊?你心里估计的时间会是多久?”
“可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东西啊,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沈垣本来觉得是自己的错,错在他不该说出来让乔海楼听见。他方才说的话半真半假,倒不能说都是假的,也不尽然是真的。
沈垣被乔海楼骂得一肚子火,可又在开车,不能吵架,等一到家,他就爆发了:
“本来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还想对你好点。乔海楼,你别太过分,你他妈的有资格骂我吗?”
“你嫌弃我不够真心?你对我就很认真了吗?”
“非要让我把话摊开来说得那么明白吗?你难道会对我负责吗?”
“我是年轻,没钱没权,我就一定要被你控制在手心吗?是我求你对我好吗?”
“你扪心自问你是个踏实负责的人吗?”
“你问我,我们能好多久?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腻了我?你随时会抛弃我,我为什么不能做好随时分开的准备?这不就是玩玩吗!”
乔海楼被他这一串问题给砸得愣住了。
沈垣气鼓鼓地瞪着他,胸膛起伏着,像是受到了外界刺激的小猫,弓背竖毛哈气,沈垣继续逼问他:“你不是很理直气壮地问我吗?那你也回答一下啊?你准备跟我好多久?”
“你这种老男人,惯会骗我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小年轻,我才不相信你呢。”
“是,你是对我很好,你帮了我很久,我知道,我会感恩,但这样我就必须喜欢上你了吗?”
“你是觉得就该你有资格抛弃我,等到你把我玩腻了,想要一脚把我踢开时,然后我哭哭啼啼地求你不要离开我吗?你做梦!我死都不会那么做的!到时一拍两散,我不会求你的。”
乔海楼心口堵得慌,一时间,他也茫然了下。
方才他是气昏了头,沈垣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没资格去指责沈垣。
沈垣问他准备好多久?一年?两年?五年?……一辈子?那也太远了吧?他上一个在一起最久的情人是相处了多久来着?四五个月?好像他和沈垣在一起也已经挺久了吧,可他甚至觉得他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啊,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乔海楼憋着气,沉声问:“你要的负责是什么负责?”
沈垣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老谋深算吗?现在来和我不懂装懂,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我要的负责是结婚!一辈子在一起,白头偕老。你能给我吗?!你不能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自己是独身主义者?我不想逼你,我也不望向能改变一个抱着独身主义三十八年的老男人,行吗?我很有自知之明。”
“你能给我承诺吗?不能就别说了。”
“我什么都没有,我不能报答你什么,我只有不值钱的青春和年轻的身体。你对我好,那你想要我陪你几年,我就陪你。更多的你就别想了,你不给我,为什么我要给你?”
“我们就这样吧。”
“过一天是一天。”
“我也……我也不想和你吵架。”
“到时候我们……我们好聚好散。”
沈垣发泄完,喘息,运气,终于没有方才那么歇斯底里了。
乔海楼……乔海楼还真不能做出结婚抑或是厮守一生的承诺,那未免也太沉重。他承认,他有生以来、迄今为止,从未遇上过比沈垣更叫他动心焦急的人。
可结婚?那不可能。
沈垣悄悄盯着乔海楼的反应,他多希望乔海楼能继续怒火中烧地叱责他,对他说会负责,对他有所承诺,而不是若即若离、虚无缥缈的好。
乔海楼对他是很好,他这辈子从没有人像乔海楼这样对他好过,他和乔海楼在一起体验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快活和自在,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畏惧失去,乔海楼的这份宠爱,是随时都可以收回去的。
是,在乔海楼身边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可也很不安。
浪子就是浪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你失去兴趣。
上次卉姨与他说时,他还觉得自己不算对乔海楼抱有期待,都是骗自己的,怎么可能会一点期待都没有?他还是会忍不住,前后矛盾、自欺欺人地妄想乔海楼说不定会爱他?
先爱上却被抛弃也太惨了,所以他一定要等乔海楼先说爱他,他才愿意进入乔海楼的蛊中。
乔海楼的沉默,让沈垣原本炽热跳跃的心渐渐变得冰凉。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沈垣红着眼泪,深呼吸,把泪意忍回去。
他就知道,没人会想要他的。
果然乔海楼这种浪子就不可信,他应当喜欢叔叔那种稳重可靠的好男人才是。
乔海楼见他那样可怜兮兮的,又心生恻隐,走过去,抱住他,俯身下去亲吻。
沈垣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乔海楼牢牢抓着他的手,无可奈何地说:“阿笨,别闹了。”
沈垣颤着声带着哭腔,不服气地反问:“是我闹吗?”
乔海楼望着他,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糅杂着愤怒、焦躁和怜惜,低头吻住他那张咄咄逼人的嘴巴。
乔海楼把沈垣按在墙上,沈垣本来死死咬着牙关,乔海楼捏了下他的下巴,沈垣脸颊一疼,露出破绽,被乔海楼入侵进来,攻城略地,寸寸失守。
沈垣一气之下,狠了狠心,咬他舌头。
乔海楼吃痛,终于放开他,看到沈垣涨红脸、瞪圆眼睛盯着自己,乔海楼不知为何烦躁得无以复加,他讨厌这种事情脱离他控制的感觉。
沈垣想逃走。
沈垣瞪着乔海楼说:“你想来强的吗?你真让我觉得讨厌。恶心。”
他们在一起几个月,没有任何一次是强来的。他说讨厌乔海楼时,自己就很难受,他知道乔海楼也会难受的。反正,他不痛快,乔海楼也休想痛快!
乔海楼被焦虑烦躁折磨,沈垣又火上浇油地气他一遍又一遍,他突然脑子一热,失去理智一般,冷笑两声,口不择言说:“我真是宠你宠过头把你宠坏了,还想骑到我头上了。你想走?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沈垣,你的什么事我能不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妈妈在离婚时抛弃过你,爸爸在你六岁那年虐待过你,你才那么乖戾不肯相信别人。”
“你为什么每次和我做-爱都不肯脱光衣服,不让我往下摸,我们睡了那么多次,你真当我傻啊?”
“你明明是个男孩,你的爷爷奶奶却不肯要你,你家里人管你叫‘小怪物’。”
“都是因为什么?”
“你的出生报告我都查到了……”
乔海楼冷酷无情地把他小心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一口气全都揭露出来,明明是想以此拿捏住沈垣,教训教训他,免得他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要占他的上风……可乔海楼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沈垣越发苍白偏偏又倔强地装出凶狠坚强的神情,忽然隐约觉得,他是不是犯下了一件大错?
沈垣没想到乔海楼会知道,更没想到乔海楼会就这样揭露出来,一字一句都是扎在他的心尖上,每一句话都戳到他的痛处。
沈垣又惊慌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
乔海楼第一次见到沈垣怕成这样,他也有点被吓到了。
乔海楼不想见到他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又心软了,抱住他,亲他眼角的泪水:“你、你别怕,阿笨,我、我只是……我只是太生气了,我说说而已,我不会告诉别人了。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了,只有我知道而已。”
“叔叔给你道歉好不好?别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
沈垣是真的被吓坏了,乔海楼抱着他,紧紧地抱着,轻柔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抱着抱着,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乔海楼把手伸进沈垣的衣服里时,沈垣发着抖,但没有拒绝,他想了想,也来不及去卧室,就让沈垣躺在沙发上,覆身上去。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是他主导的,沈垣的秘密在他强制的温柔之下再无隐藏的余地,沈垣还是抱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怀里融化战栗。
乔海楼真想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这样这个恼人的小家伙就不会逃跑了。
所有的悸动平复下来,他们挤着睡在沙发上。
沈垣还在一抽一抽地啜泣,乔海楼看他眼角红红的,现在是真后悔了。
不管怎么着,他也不能这么吓这个小孩啊。
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情绪会突然失去控制?这不像他。
乔海楼抱着他,不舍得放开,抚摸着沈垣光洁的脊背,沈垣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乔海楼又觉得心疼,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好呢?
沈垣恨恨地说:“你怎么这么卑鄙呢?……你非要逼我吗?”
乔海楼吻了一下他的眉心,他觉得自己作出了巨大牺牲一般,咬牙妥协说:“……十年吧。”
什么意思?沈垣愣了愣,不明白地望着他。
乔海楼解释说:“十年,你跟我十年,要是十年以后,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喜欢你,我们就结婚。”
沈垣像是傻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海楼,连呼吸都停了半拍,然后才回过神来。
沈垣抬手就给了乔海楼一巴掌。
用力到他自己手心都觉得震痛发麻。
打了乔海楼以后,沈垣一句话都没说,起身,捡起地上的裤子套上,衣服披上,别的什么都不拿了,直接往门外冲去。
乔海楼顾不得脸疼,来不及穿衣服,赶紧追上去拉住他:“你别走。”
沈垣转身就踢了他一脚,乔海楼脚没好全,摔倒在地。今天能成其好事还是因为沈垣愿意、半推半就也就从了,他真的不想从,有的是办法。
乔海楼着急地喊:“沈垣!!”
沈垣像是没有听到,脚步都没慢半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海楼真的急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先去追,还是先穿衣服?衣服总得穿啊,不能裸奔吧?起码穿个裤子,乔海楼赶紧穿裤子,他腿伤没好,穿得不够利索,草草扣了一下皮带,赶紧出门去追沈垣,连鞋子都没穿,沈垣已经把他的车开出车库了。
乔海楼追了一段路,哪能追的上。
带伤的那条腿隐隐作疼起来,乔海楼望着沈垣离开的那条路,漆黑一片,等了不知多久,没见到沈垣回来。
乔海楼只得悻悻地回家去,他看到瓷砖地板上的血脚印,才发现自己的脚底板刚才不知道在哪里踩到了尖锐的小石子,都扎得一脚血了。
很疼。
第五十四章
沈垣痛恨乔海楼,更痛恨自己。
亏他还自作聪明, 打从一开始他就清楚乔海楼不是个好人, 他告诉自己不能对乔海楼抱有期待, 不能有期待,结果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有所期待……他怎么会那么贱呢?
他早就该知道, 乔海楼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把不知底细的人放进家门,乔海楼又不是没做过调查他的事情。
不论是乔海楼调查他,还是乔海楼故意揭露他的秘密吓唬他,还有乔海楼说什么狗屁跟他十年再结婚的话,都让沈垣觉得深受侮辱,他想忍住眼泪, 但是忍不住, 抹两把眼泪开车,开着开着,再擦眼泪, 一路哭着回了家。
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怎么回出租屋过了, 虽然他离开时是整洁的, 但因为好久没打扫,屋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沈垣一进门,完全不想动弹,瞪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躺了一会儿, 实在睡不着,地上还好脏, 凌晨四点多,他爬起来,开始做家务,扫地,抹地,洗被单,直接弄到了早上六点多。
沈垣去洗了个澡,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系上围裙下了把面条,做早饭,吃饱了,该去上课了。
沈垣这时候才想起来。
因为他先前都住在乔海楼那,书本作业笔记都放在乔海楼家,昨晚走得急,他什么都没带,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没带出来就算了,笔记总要带啊,可他现在实在不想见到乔海楼的脸,想想就来气。
算了,先拿本新的笔记本用着,到时候再让乔海楼把他的书寄给他。
临走前,沈垣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一掏衣服的兜,摸出一把穿着红绳的钥匙,是乔海楼家的钥匙。
沈垣愣了愣,想了一会儿,去找了一个信封,把钥匙装进信封里,去上学的路上路过顺丰快递点时顺便寄掉了,地址是寄到乔海楼家,付了最高一档费用,选了以最快速度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