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僵住。里约还紧紧攥着手中那个小女孩儿照片,却已失去扣动扳机或手榴弹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或许里约早已经在这里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这具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犹如绝境困兽的躯体,终于倒了下去。
他在将死之际唯一流下的,是一滴眼泪。
远处,一缕硝烟飘散,男人收了枪。他目光笔直地凝视着那间玻璃破碎的浴室,隐隐能看到里面的人惊慌地去扶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凝视着那个方向,眼皮不易察觉地**了一下,手下迅速而从容地拆卸枪支,很快将一支狙击枪拆卸完毕放回箱子中。
身边有人关上箱子,拎起来站在他身边。
“老大,我们不是应该去Z区吗?为什么要跑来S区掺和这事儿?”玫瑰问着话,却完全不是疑惑的口吻,反而带着一股八卦味。
“里约是个亡命之徒,他们俩是新手,别说是同归于尽,就是被反杀我也不奇怪。”
“那你也不用专程来管这件事啊,里世界本来就有残忍的规则,你以前可没动过恻隐之心。”玫瑰试探着反驳道。
杜亚琛笑了一下,转身抄着口袋,恢复了他平日吊儿郎当的做派,走向出口的方向:“我是真不想满足你的八卦心,但是好吧,我舍不得给他太多苦吃,他过去吃了太多苦,我可是疼他得紧。”
玫瑰被他这样一说浑身一哆嗦,心想果然就不该逗这个厚脸皮。
“那叫我和罗森来盯梢也是一样的。”玫瑰撩了撩头发,“还是老大你对我们俩的能力不信任?”
“因为我要照看他,明白意思吗?”杜亚琛伸手,在玫瑰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多看他一眼我心里就舒服。”
玫瑰愣了一会儿,再次快步跟上他:“亏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是靠实力单身……”
杜亚琛信步下楼,坐上楼下的车离开了街区。
作者有话说:
老大很喜欢在背后补枪
第18章 被窝里的酸甜气息
宴喜臣和段明逸从楼中出来时是五点半,没有超过行动预定的时间。他们俩心情都有点沉重。
尤其是宴喜臣,他刚才浑身是汗地被段明逸捞到车上,段明逸缺根弦地以为宴喜臣是抽筋了。宴喜臣失魂落魄了十几分钟,现在在副驾驶上开着窗,吹吹冷风,让头脑清醒一点。
凌晨的风像带着露水的湿气被吸入他的肺里,让他舒展了不少。尽管如此,他还是太混乱了。他被过去和现在的记忆缠绕在一起,刚才有片刻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哪个时间,哪个空间里。
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段明逸将枪械扔到了后座,一脸倦意地爬上了车。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颗空弹壳。”段明逸展开手掌,一颗淡金色的弹壳送到宴喜臣面前。
他们刚才排查了狙击手的狙击地点,虽然对方在最后一刻射杀了里约,某种意义上救了他们,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对方的立场很难说,究竟是不是友军有待思量。
“妈的。”段明逸猛地一砸方向盘,“明明成功了,这么憋屈!”
“走吧。”宴喜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状态不好,要不还是我来开车?”
段明逸没有拒绝,他们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居所。
宴喜臣昏天黑地地睡了几个小时,其实他没有那么累,这次的行动也不算特别耗费体力,但他恢复了大量曾经的记忆,这让他的大脑感到一种负荷过重的疲惫。
他醒来时是凌晨三点,走出房间喝水,看到段明逸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十指插在头发里。这个姿态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深深的无力。
宴喜臣知道,段明逸是在想里约。
里约死之前的最后一幕,深深撼动了他们。
这个末路穷途的男人在临死前爆发出无限的悲恸,那是一种人类共通的情感。即使没有语言,没有交流,他们并不知晓里约的故事,却也被那样的感情所撼动。
临走之前,段明逸取走里约的信物要交给A区,在他手中挖出了那几张他女儿的照片。他们后来知道,里约之前因为女儿也在里世界,不愿来混乱区战斗,他居住的管辖区领头人对这一点很不满意,于是杀了他的女儿嫁祸给里世界势力的人。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方法让里约真的相信了,他的女儿死状可怖,可谓惨死,这直接导致了里约的崩溃。
这个晚到的真相后来让他们深深地自责并感到伤痛,因为里约其实不需要死,可他们做得不够好。
最痛苦的并非是“我做不到”,而是“我本可以”。
就像里约本可以不用死。
宴喜臣频频想起段云的话。段云说,大部分想要保护表世界的人,都是背水一战。从前听的时候没感觉,但来到混乱区后,尤其是见到了里约的死后,宴喜臣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理解了段云的话。其实表里世界势力之分,也没有善恶是非。在这个世界面前,人性中的许多选择都被模糊了边界。
第二天早上,宴喜臣走出卧室发现段明逸已经开始准备早餐了,也不知是一整晚没睡还是起得早。
段明逸看上去很伤心,而宴喜臣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
“你昨天到底怎么了?”段明逸在早餐时,终于问起这件事。
“我想起了我的过去。”宴喜臣淡淡地说,他看上去和昨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虽然只是一部分,但也足够让我了解我以前的生活状态。”
段明逸好奇地看着他。
宴喜臣用黄油涂满了面包:“我是个佣兵,还是个活跃在九十年代的佣兵。”
然后他在段明逸惊讶的眼神中,三两口将面包和牛奶解决了,抬起眼看了看段明逸:“害怕?”
“这可他妈的……真惊悚,真刺激。说具体点,九十年代是怎么回事?”段明逸尽力让自己从当机状态恢复过来。
“我想起来多东西有限,但我干这行的时候苏维埃还没解体,那时候佣兵组织还没有成立公司,但是有很多钱拿。”宴喜臣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看起来对自己这种碎片式回忆读盘也很不满,“如果我是因为钱去干这行,那么当初肯定有某种特殊原因。我现在头脑很混乱,因为我的记忆跟九十年代有关,但我也很清楚地知道现在是二十年后,那么问题来了,这中间的二十年我他妈都在哪?”
“关于这点我有所耳闻。”段明逸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表世界里没有时间维度,在表世界的人一直在沉睡状态,并非存在于真正的空间,所以表世界中万物静止……也就是之前你在表世界中沉睡了二十年?按现实中的时间算的话。”
“最恐怖的是我对世界的认知与时俱进。”宴喜臣耸了耸肩,“比如我曾经一度很关注华为是不是可以和苹果抢市场了。”
段明逸静了两秒钟,骂了句娘:“我他妈就说你怎么那么强!作战意识强到变态!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太他妈有爆点了,我怎么觉得就不可信呢?”
“我已经习惯了。”宴喜臣满脸疲惫地说,“在里世界经过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后,现在任何状况都不至于让我震惊了,就算明天彗星撞地球我也只会期望彗星的尾巴能飘得漂亮点。”
段明逸摇了摇头,开始狼吞虎咽地解决早餐。
他始终有点难以接受宴喜臣说的话,不过他又隐隐因为宴喜臣这个身份感到一种身在混乱区的安全感。
至少他绝对会是个好队友,加分的那种。
不过很快,段明逸就发现他没有机会再和宴喜臣继续进行任务了。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两人又根据A区行动函做了两次难度等级比较低的任务后,A区的守望人给他们分别安排了新的地址和活动。虽然他们俩来混乱区之前申请的是搭档,但很多时候因为任务需要,他们也不会总是在一起。
对于这一点,宴喜臣完全能理解。在他过去的佣兵记忆中,当作为单人雇佣兵的雇佣价格被抬高后,就常常需要配合不同的队伍,换不同的队友,适应不同的环境。
好在他和段明逸虽然现在要分开行动,可两人都是在S区,还是有时不时见面的机会的。
宴喜臣战斗和处理事情的效率越来越高了。
里世界势力提供给他的武器和装备等级越来越高,任务等级也越来越高。
有时候宴喜臣孑孓穿过落日黄昏的混乱区街道,看着断壁残垣的城市残影,会觉得自己很孤独。枪和血是热的,他的心却一天天冷下去。
是夜,月亮悬挂在空中,像一把骇人的钩,宴喜臣在阳台上看了片刻,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把头发擦得半干,边打着哈欠边回屋准备休息。
屋里没开灯,黑黢黢的,空气中有种异常的气味,但宴喜臣没有注意。他又战斗了一天,太累了,只想早点上床享受被窝。
他解开浴巾,随便套了一条短裤就上床准备睡。结果刚躺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来了——
他妈的床的另一侧有人!
如果不是对方的胳膊忽然搂了上来,宴喜臣确定自己下一秒很大几率会一把扭断对方的脖子。
一只温热的手臂抱住他的腰,似乎是床上的人转了个身,头也埋在了宴喜臣颈窝处,熟悉的味道涌来。
宴喜臣一闻到那味道本能地就停下了。
宴喜臣对气味不算敏感,尤其白天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但在绝对黑暗的场景中,他的感官极其敏感,这也让他立刻辨识出身边的人是谁——
“杜亚琛!”
宴喜臣刚洗过澡,他皮肤还带着水润的触感,与男人干燥温暖的肌肤相摩擦,让他浑身跟过了电一样。
意识到这人是谁,那种酥麻的感觉好像一下就上脑了。
这该死的养乐多的酸甜味道!
宴喜臣向床另一边的人连踹好几脚,不但没能把人踹走,这人横在他腰上的手臂反倒更紧了。杜亚琛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让宴喜臣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大半夜钻我被窝里?”宴喜臣只能用手抵着杜亚琛的胸口,好让自己不至于真的和他贴到一起。
“别闹,你这屋是单居室,除了你的被窝我还能钻哪个被窝?”黑暗中杜亚琛打了个哈欠,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疲倦。
他就像个跋涉的人找到一片绿洲,非要在这儿歇歇脚一样。
宴喜臣挣扎着从杜亚琛手臂下面逃出来:“我闹?你赶紧下去,在S区找个地方睡觉还不简单?”
嘴上这么说着,宴喜臣却感到心脏怦怦跳动。他万万没想到能见到杜亚琛,尤其是在这段时间的折磨之后,他觉得这个怀抱太令他留恋。
他的喜悦最终多过了他的口不对心和惊讶,在杜亚琛再次将他搂到怀里时,宴喜臣没有再拼命挣扎了。
“真的好困,我们能不能先睡?明天保证和你交代。”他咬字都有些囫囵不清,沙哑的声音响在宴喜臣耳边。
宴喜臣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他感觉自己不合时宜地硬了。
自从来到里世界后,宴喜臣就没怎么纾解过自己,倒也不是说他性冷淡,只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搅和,没有太多闲心想这方面。
可现在杜亚琛就睡在他身边,皮肤的触感和温度是真实的,他的呼吸和气息包裹着宴喜臣,挑起了他想入非非的念想。
宴喜臣的确安静下来了,可不是因为真听了杜亚琛的话,而是因为他再挣扎,摩擦间生出的热度就会更令他难耐。他只能缓慢地、小幅度地磨蹭着,想要起身到洗手间解决一下,又觉得会不会太明显了。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听到身后悠长的呼吸,确认杜亚琛确实是睡着了,宴喜臣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在深黑中凝视他模糊不清的面庞轮廓。
房间里太黑了,他看不真切,但这是杜亚琛头次在他面前睡着,像个完全卸下防备的普通人。现在他面前的杜亚琛和平日里的杜亚琛存在着某种反差,而这一点让宴喜臣反倒更兴奋了。
他胀得发疼,浑身都烧起一股燥热来,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有些沉。他有点羞耻,却不想转过身去,就这么抬眼看着上方一些的唇,那唇很薄,平时总是笑模样地勾起,睡着时却有种近乎冷酷的弧度。
宴喜臣觉得自己就像被塞壬迷惑的水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食指放在了那双唇上。
好软,柔软而干燥,如果接吻的话这双唇被打湿,会是什么样的触感?
他又想,如果杜亚琛清醒地接吻,这双唇亲吻时大概也是霸道的,可能也是懒散的……
他失去了一半理智,看着近在咫尺的唇想,如果亲一下的话,应该不会怎么样,他现在睡得那么熟。
这样想着,宴喜臣凑上前去,感觉到两人的呼吸缠绕到一起。他心跳如擂鼓,不仅仅是羞耻和情动,也紧张会突然被发现。
他如愿以偿地挨上了那双唇,突如其来的快感让他几乎屏息。
杜亚琛揽着他腰的手动了动,宴喜臣以为他被自己弄醒了,吓得唇离得远远的,但他气息紊乱却骗不了人。
勒在他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了,将宴喜臣用力揽向怀里。他猝不及防,刚才吻过的那双唇再次覆了上来。
宴喜臣在黑暗中瞪大双眼,觉得快要被惊吓到暴毙了!
他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紧张地屏息瞪着杜亚琛,连挣扎都忘了,却发现这人根本就没醒,但箍着他腰的手不断收紧,根本没有放松的意思。最过分的那双唇更是碾转啃咬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