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斐又趁顾繁准备拔玻璃的这个空档一脚踹向顾繁的膝盖,顾繁跪倒在地,全身上下都被疼痛席卷,但却抚着伤口正坐起来,神色轻蔑的看着吴斐,语气的嘲讽更是明显。
“我…我...小瞧你了...娱乐...娱乐新闻不能...满足你了?你...你这是想上社会新闻?”
顾繁说完笑的更大声了,“吴斐...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所有不好的回忆和痛苦的经历好像就在这一朝爆发了,前世的抛弃,今生的背叛,面前这个人曾经掌握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如今也是一样,瞬间就能挑起火星。吴斐心中如火山喷涌一般,他解下自己的皮带,一步一瘸的走近顾繁,从背后拿皮带穿过顾繁脖颈然后交叉,之后快速收紧。
顾繁大张着那双波光闪闪的多情眼,里面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感觉不到脖颈处的疼痛,只是强烈的窒息感,他的双手想努力扒开皮带,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顾繁便又转变了策略开始用手疯狂抓着吴斐的手臂,但吴斐不为所动,甚至将颈部的皮带越勒越紧,顾繁已经不能呼吸了。
吴斐手臂满是抓痕,掌心的伤口也越来越严重,虽然只能看到跪坐在地顾繁的头顶和前额,但他能感受到顾繁不断挣扎却丝毫没有作用的绝望,内心有一丝快感,仿佛此刻通过这种方式自己拥有了掌控顾繁生命的能力。
但当顾繁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的时候,吴斐又开始难受,他经历过死亡,他知道没有所谓的天堂以及地狱,只有那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顾繁其实怕黑,这是他前世相处中发现的秘密,他开始有些不忍。
他抬起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色,落地窗上也映出这一副惨烈景象,顾繁向后仰起,嘴角发青带着血痕延伸至下巴,脸却涨的通红,上面是泪水和汗水交织,孔雀绿的睡衣染血也变成了一大片黑色,却有诡异像是一幅山水画作。
吴斐看着这一幕,心中恨意不在了,他松了手,顾繁倒地不起,小声的咳嗽着,出气多吸气少的模样。吴斐看着这一幕没有作声,他的手机早在厨房就报废了,而顾繁的手机在打斗时被甩到了桌子下,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捡起手机叫救护车,而是颤抖的将顾繁扶了起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自己靠着沙发,顾繁就窝在他怀里。两人都筋疲力尽了,暂时没有力气再打了。
吴斐想到,如果两个就这样拥抱着,最后一同死去也好,两个的黑暗比一个人的好。
顾繁却渐渐缓了回来,他挣扎着脱离了吴斐的怀抱,独自坐到一边,笑的像个疯子一样。吴斐对怀中离去的温度愣了一秒随后冷静的下着结论,像是将斗殴之前的宣言押后了,“顾繁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恶心的人。”
“我?我怎么就...恶心上了?”顾繁这次是被气笑的,“我做了...什么事了?是...杀人?放火?还是...奸/淫掳掠?难道...是因为...我包养你?”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你刚...刚毕业就...就签了AGA,之后出道半年参演了那么...多部剧,其中大制作和男主...也有。这外面...外面...有多少人比你优秀,比你条件好...但...只能在剧里跑龙套!”
“说我...我恶心?你又有...多清高?”
吴斐无法反驳,顾繁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进他的心里,这是他早就明白的到底,在和顾繁的感情中他不能责怪任何人,时至今日,所有的痛和伤,都是他自作自受。人家只要性,可自己非上赶着倒贴爱——活该。
顾繁看着吴斐的神色知道自己话有作用,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吴斐为什么突然暴起,也不知道吴斐为什么离开,反正现在无所谓了,他有了一个必胜的把柄。他慢慢挪到桌边,费力的捡起手机打给自己的特助王陆,要求对方立刻找一个私人医生带着处理外伤的工具和药物上门。他仍是那般高高在上,眼神中是明晃晃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
“我会起诉你的,吴斐。你做好准备在监狱过下半辈子吧。”
吴斐沉默着,没有求饶也没有回击,整个人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他的胃隐隐发颤,痉挛着。
顾繁有些不满,吴斐没有如他想那般,他决心继续补刀,“吴斐…我有些好奇…当年那封关于庄语芊的邮件…聪明如你…你都没有怀疑过吗?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心安理得的待在我身边,然后说着我恶心?”
吴斐的胃越来越难受,他蹲下身开始低着头泛酸干呕,整个喉管都被灼伤的错觉。顾繁被这一幕恶心也有些想吐,他转过头去。等吴斐那边没动静了他才回头,只见吴斐捂着脸,下颚处有泪水落下,顾繁忽然有些不忍了,只是这种不忍消失的太快,顾繁决心无视这种感情,他违背着心声说道,“吴斐…你不应该才是那个恶心的人吗?”
顾繁不知道这句话的冲击力和伤害力如何,只是看着吴斐落荒而逃,他抚着脖子上的伤口怅然若失。
吴斐一路跌跌撞撞的下楼,脑袋上的血迹将保安吓得不轻,他甩开想要搀扶着他的保安夺门而出。早高峰期的市中心车水马龙,吴斐呆滞的看着面前的繁华喧闹,只觉得寂寥入骨,他失魂落魄的走向马路中央......
☆、第二十章
“呲——”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在吴斐耳边回荡着,他有些奇怪为何自己明明闭着眼却能感受到眼前不断的闪过一阵阵白光,周围的景物也一直在变化着。脊椎处的凉意不断向全身各处扩散着,但胸腔内却又升起一股子燥热,他说不清是这是什么感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不到半点痛感了,最终渐渐陷入沉眠,直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将他唤醒。
吴斐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门,他神色迷茫,因为他认出这是自己当年临死之前参加的华鼎奖颁奖典礼的现场。
这是…又重来了一次?
当初那股在墓园出现过的莫名力量又指引着他进入门内,吴斐内心带着隐隐的期待,或许进去了就能再一次回到从前。
放映厅很大,他一进门就被不间断的闪光灯与潮水般掌声包围着,可以容纳四百多人的放映厅座无虚席,好像他生命出现过所有人都各自占领着一席之地,众人欢呼雀跃的仿佛这是一场盛会。前排的座椅上竟然还贴有带着吴斐姓名的纸片,他犹豫片刻在众人的簇拥下最终还是坐到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轰鸣的掌声仍旧没有停止,周围的人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心中那种特殊的力量仿仿佛消失了,眨眼间巨大的放映厅竟然又只剩下他一人。吴斐有些着急的想要离开但身体却好像被固定在座位上一般,他还来不及深思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被肩上突如其来的重量惊的心中一跳。
他微微低下头,侧着望去,那是一只娇嫩白皙的手,看大小像是女人的。吴斐壮着胆子转身,视线相对间,却激动的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五官细看之下竟然与吴斐有七八分相似,身上穿着复古的浅色碎花裙,发型也是上个年代流行过的大波浪卷。
吴斐呆呆的想道,自己之前或许是错了,这世上还是有天堂地狱之分的。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着面前人诉说,最后却只能强忍着泪意勉力扯出一个笑,“妈……”
原来这个年轻女人便是吴斐早逝的母亲——吴莠,她仍旧是吴斐儿时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少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也没有被生活折磨过的伤疤,吴斐像是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吴莠以无声的笑容回应着吴斐,当吴斐还要再开口时却见吴莠将食指抵在唇上说道,“嘘——电影开始了。”
吴莠的话像是一个暗号,放映厅内的灯光迅速暗了下来,巨大屏幕上出现了电影的片名——「吴斐」。他还来不及惊讶,一副温馨的画面就将他震住——一个看这七八月大的小婴儿正在爬行,他的父母围绕在他身边用各色小玩具吸引着他前进...
之后画面一转,婴儿长成了孩童,而他的父母也开始渐行渐远,几乎很少同时出现在一个镜头内,彩色的画面也变得越来越暗。当孩童又大了些,一种淡淡血色笼罩在他身边,而这回儿他的父亲彻底消失不见了...
那是吴斐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过往,此刻却用另一种方式展现在他面前,他有些哽咽,吴莠拍着他的肩膀,“阿斐,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是吗?”
吴斐握着母亲的手小声重复着,“没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电影还在继续,从小学到初中,吴斐的人生如走马灯一样一一展现,只可惜彩色的片段越来越少,直到高二前夕,主人公的世界彻底暗了下来,压抑的黑白两色成为了这一段画面种全部的色彩展现。
荧幕上吴斐正呆愣愣的站在母亲的墓前,荧幕外吴斐的泪水也压抑不住了,他哭泣着一声又一声的说着抱歉。吴莠仍旧笑着,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再说那样的疾病面前谁又能全身而退那?”
高中片段结束之后的电影陷入了一种疯魔的阶段,色调一直在彩色和黑白之中转化,几乎是占据了吴斐大学后到现在的所有人生。聪慧的吴莠很快找到了规律,她指着屏幕前那似天神般的少年说道,“阿斐,那是你的爱人吗?”
吴斐一愣,爱人啊…一个蕴含无线深情的美妙词汇,他期待过,可这期待将他推入深渊,他不敢再触碰,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看待顾繁。
他最后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不…他是我的雇主。”
吴莠看着荧幕,随后又揉了揉吴斐的头,说道,“他真是个俊秀的孩子。”
吴斐:“别被他的脸骗了…他是个很恶劣的人…”
“那他应该去做个锡纸烫…”吴莠看着吴斐有些震惊的神情笑着指着脑袋说道,“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要更新换代,老人家也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你可别小看妈妈我,这些网络词汇我可是用的很6的。”
吴斐闻言跟着笑了一下,“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吴莠点着头,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她半开玩笑的说道,“这儿的日子可有趣多了,最近那个火龙果科技的乔碧思整天想约我出去看电影逛黄泉路呐!”
“妈...你的魅力还是不减当年。”吴斐也笑着接腔。
两人谈笑间,这出默片落幕了。
吴莠感慨道,“阿斐,电影那么短,你还这么年轻…”
吴斐没有回话,神色也是无悲无喜,他整了整衣服,看向自己母亲,说道,“要走了吗?”
吴莠阻止了他的,指了指荧幕,原来还有彩蛋——那是他的头七,顾繁红着眼站在他的墓碑前说着什么,之后就是他拒绝进入白色光圈的画面。吴斐嗤笑着,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顾繁,这笑比哭还难看。
“那时你不愿意也不甘心就那样死去,你说你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那这一次那?”吴莠问道,“你想好要跟妈妈走了吗?不再尝试了吗?”
吴斐摇着头,指甲扣着扶手,他的声音像是从喉管中挤压出来一样,低沉沙哑。
“妈…我尝试过了。我真的…尝试过了……我以为我了解他,了解他的幼稚,了解他反复无常的脾气,了解他虚无缥缈的情绪,我以此挑衅他激怒他,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这会让他主动走向我,我想努力站到和他一样的高度去,但最后才发现,原来多年的相处他也同样将我看透了。”
“他以最残暴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了我的伪装。我没办法再假装自己不知情,也不能再继续带着虚伪的面具假装自己是个良善。他说的是对的,我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论他那?”
“妈…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贪婪的人…当我看见语芊的视频的时候,那样的时间点,我知道顾繁一定跟这事儿脱不了干系,可我还是选择去到他的身边。我那么懦弱,我不愿意去反抗,害怕反抗失败的后果。”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他履行了合同的一切条款,自始至终我才是那个变量,这也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好累…妈…带我走吧…”
“阿斐...我不能…”吴莠心疼极了,她面前的孩子那么痛苦,可她能做的只是几句柔声的安慰,“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难道你的所有不甘心都只是仅限于情爱吗?”
吴莠揉着他的脑袋,又轻轻为他拭去两颊的泪水,“阿斐来的太早了…妈妈还想多过几年悠闲日子…”
吴斐紧紧握着吴莠的手,祈求者他的母亲能改变心意,但最后吴莠却和整个放映厅一起化作了沙从吴斐的手中溜走…
不!不要!别走!吴斐癫狂的向着吴莠消失的地方奔去,但除了一片飞沙只剩一条让吴斐觉得熟悉的从地底延伸至上的深渊,而深渊尽头,本该朝着他挥手的少年顾繁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吴斐嘶吼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最后决绝的跳进了那条深渊内。
小张和林浩东自从接到吴斐车祸的消息后就着急忙慌的朝着医院飞驰。宋晟亭连带着许蔚旸也在其后赶到。手术结束后,在获得了医生的首肯下,许蔚旸将吴斐安排转进了私密性更高的山顶疗养院。
期间宋晟亭坐立不安,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吴斐才会出事,他不该那么直接的将“真相”一股脑塞进吴斐的脑中,许蔚旸的好声好气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时还是林浩东站了出来,对着宋晟亭一顿数落,“你有空在这哭天喊地,不如赶快去买通媒体,早高峰的市中心,他这幅模样,你觉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