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乘加零.

作者:乘加零.  录入:12-22

「啊?你叫我?」高振宇一脸茫然。
当高振宇看到第一行出现「宇宝」这个词--是叶子给他的特有称呼--时,心思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Serena说了什么他半点也没有听进去。
「算了,没什么。」Serena叹气,「你读信吧,我不吵你。」
高振宇给了个抱歉的微笑,然后又把头埋进信里去。很显然的,一时半刻之内,他没办法再分心做别的事了。
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Serena看他的眼神,忧郁、若有所思、并且盛着满满的同情。

【注】文出《朵朵小语》,朵朵着。

这个卖红豆饼的中年男人一定有问题,林阿婆愈来愈肯定了。
其实早在男人捧着大笔现金要来租杂货店前的空地好摆个摊位的时候,林阿婆就该起疑了。五万元,一个月五万元的租金,天啊,一个红豆饼摊位哪能赚那么多?
原本以为男人手艺好,或许是有恃无恐还是什么的,可一阵子观察下来,林阿婆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红豆饼的摊位虽然生意不差,但也没有好到不近情理的地步。
摆摊的时间也非常不一定,有时候下午五六点就收摊了,有时候则到了晚上十点还不肯回去。诡异的是,男人的晚归似乎不是为了销量在烦恼,好几次有顾客上门,男人都一口回绝,直说「卖完了」。卖完了?那最后一袋黄澄澄的饼皮和奶油是怎么回事?
而且,男人的穿著虽然朴实,却都是新衣,连推车都始终保持晶晶亮亮的。林阿婆发誓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干净的路边摊。
从种种不算正常的迹象看来,林阿婆认为自己确实应该怀疑,男人之所以摆摊,是不是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如果他干的是不法的勾当,那怎么办?
林阿婆起初答应让男人在杂货店前摆摊,完全是被大把钞票迷惑了。可现在愈想愈不对劲,如果这男人捅出了什么篓子,连带地牵连到自己......
林阿婆不禁打了个寒颤。除了这个杂货店,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可赔不起!

杂货店墙上的钟敲了九下,天色已暗。
林阿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怪怪,男人今天又舍不得回去了。
转眼间男人又拒绝了两个客人,林阿婆愈发疑惑了。

「怎么还不回去啊?」终于,林阿婆忍不住了,上前攀谈。
男人大概在发呆,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以后,才慢慢说:「反正那么早回去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就待着,吹吹风也好。」
「是这样啊。」林阿婆假意环顾一下四周,然后指着早就怀疑的袋子,「咦,这不是做饼的材料吗?怎么跟客人说卖完了?」
「啊,这个......」
男人支支吾吾的,竟没法提出个完美的解释,最后好不容易挤出的借口也很没说服力。
「那个......我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一包。」
像是要证明给林阿婆看似的,男人拆了袋子,又开始调面粉和奶油了。
林阿婆哑然失笑。还想问些什么,却有客人上门了,只好暂且压下。
「两个奶油饼,是吗?」男人问。
客人点点头。借着路灯的光线,林阿婆看清楚那是一个长相颇清秀的男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心的事,嘴角是上扬的,一脸掩不住的喜悦。左手抓着一叠信封贴在胸口,像是在守护一件极重要的宝贝。大概是情书吧,林阿婆这么猜。
「什么事那么开心啊?」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一边烤饼一边问。
男孩笑而不答。
热度好像太高了点,男人弯腰调了下火侯。突然,一张薄薄的什么从男人上衣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男人忙着,没有注意到。
林阿婆注意到了,帮忙捡起来。原来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大概国中的年纪吧,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是个活泼的小伙子。
直觉告诉林阿婆这是男人的儿子。接着,想象力开始奔驰。为什么男人不用回家陪孩子?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一张儿子的照片?
她看过的连续剧给了他一个方向:男人大概离婚了,然后儿子判给女方。男人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有那么一瞬间,林阿婆觉得眼前男人的身影沧桑不少,也为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感到抱歉。可下一秒,理智回来了,大声叫嚣着:甩什么神经啊,自己一个人瞎想着什么?
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刚好听到男人收钱给饼时问了个很不寻常的问题。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买饼?不是下午五点就放学了吗?」
林阿婆下意识地瞄向男孩,男孩一脸错愕,显然也对男人的提问感到惊奇。
直觉告诉林阿婆这两个人的互动「怪怪的」,可来不及细想,男人的声音已然传来,搅乱了她的思绪。
「林阿婆,有事吗?」
「是这个。」林阿婆递上照片,「从你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啊!」男人吃了一惊,飞快掏了掏口袋,发现照片真的不见踪影,才收下林阿婆的善意,同时不断道谢。
「没什么。」林阿婆说。
等林阿婆又想到那个来买饼的男孩时,夜色漫漫,已经看不到任何影子了。

对高振宇来说,学校里的生活,难受,但并不难熬。
虽然说同学们一直会把他和江宗颖的「暧昧」当成茶馀饭后的话题,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愈在意,愈无法释怀;看淡一点,任何状况都会变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再怎么不顺心,也是「咻」地一下就过去了。
日复一日,高振宇过着单纯且单调的日活。
他甚至认为,自己的心池再不会因为「外力」激起半点涟漪。
他差点真的那么认为--如果历史老师没有要求同学们分组做报告的话。

在高二的自然组班级里,社会学科不过是为了符合教育部规定所诞生的产物,相当地可有可无。
在这样的情况下,历史老师要求的分组报告自然不会太过刁钻。事实上,报告就是历史老师严重放水的方式。以报告分数当作平时成绩,学生们甚至可以不用应付小考。
「主题不限,只要跟历史有关的都可以。一组四个人,只要报告的时间能讲满十分钟,平常分数就给九十分。」历史老师是这么宣布的。同学们欢欣鼓舞,除了高振宇。
听到「分组」两个字,高振宇就一个头两个大。
四个人一组?他要到哪里找四个人一组?
要是在以前,他根本不用费心想这种「无聊」的问题,江宗颖会把其它人找齐,然后再自动把他算进去。
然而,今非昔比。
高振宇当然不想涎着脸求江宗颖「收留」他。再说,就算他肯放下身段,江宗颖也不会肯的吧?
高振宇明白,这段时间以来,江宗颖是如何处处回避着他。他不会去自讨没趣。没有人喜欢自讨没趣的。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最后,高振宇决定顺其自然。
班上共有四十四个人,反正是不会落单的,这样就好。
不必像其它人一样,执着一定要跟某某人同一组。小团体意识对现在的高振宇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自己想必会是「剩下的人」,到时后再捡其它「剩下的人」凑成一组,这样就好了。

历史老师交代学艺股长在当周星期五中午把分组名单送到办公室。高振宇在第三节下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晃到学艺股长身边。
「历史的分组都分好了吗?」高振宇觉得有点窘。虽然那样的感觉只有一点点,但还是使他低下了头。
学艺股长瞄了瞄高振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干嘛?你不知道谁跟你同组啊?」
高振宇诚实地摇摇头。
「骗鬼!」
高振宇呆了一下,有些恼怒:「是真的!」
「随便你怎么说。」学艺股长倒也豪爽,直接递出名单,「你要真不知道,就自己看吧。」
高振宇不想跟任何人吵架,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眉。
接过名单,一看,吃了一惊,然后,眉头锁的更深了。

第六组
主题:拉丁美洲的民族独立运动
组员:15号 庞达荃
18号 傅轲壬
27号 高振宇
36号 江宗颖

远远的,江宗颖就看到家门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环顾一下四周,没有认识的人,松口气,向前走去。
「高振宇,有什......」
什么话都还没说,高振宇就愤怒地打断:「你怎么可以那么做?」
「啊?」江宗颖摸不着头绪。
「历史的分组啊!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我有说过要跟你同一组吗?」
江宗颖愣了楞:「那个早就分好了,你现在才来兴师问罪啊?」
「我到今天才知道是跟你同一组啊!」高振宇愈说愈气,肩膀甚至微微发抖,「话说回来,你有跟我报备吗?我当然不知道!」
「我......」江宗颖犹豫了一下,「以前分组的时候我也是自动把你算进去的啊!你那时候就没有意见......」
「那时候,那时候跟这时候一样吗?」
江宗颖没有回答高振宇的问题,平心静气地说:「你的反应不用那么大。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也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
高振宇愕然。
「这么说吧,」江宗颖补充说明,「说要分组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你,所以就把你分进来了。」
高振宇沉默了,眼眶开始泛红。
「你不会怪我吧?」江宗颖轻松地笑了。他知道高振宇已经转了心意。
「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说你不讨厌我?那为什么这段时间你都不理我?还有,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当你说一些中伤我的话的时候?对了,你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我跟高振宇没什么好说的』......之类的。」
「那个啊......」江宗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对不起啦,因为有别人在嘛!我不想表现的跟别人不一样,所以......嘿嘿......」
高振宇又变了脸色,变的比等在门前时还要冷。
江宗颖没察觉到,继续说:「私底下,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啦!是说,你要早点对我死心才好,我喜欢的是女......」
「喜欢你妈啦!」
高振宇把重重的书包往江宗颖脸上砸去。江宗颖全没防范,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不由得又惊又怒:「你干嘛?」
「如果你觉得丢脸,大不了跟我断绝往来就是了,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神经病,你吃错药啦!」
「我以前才是吃错药了,竟然没看清楚你是怎样的人!」
江宗颖不甘侮辱,挥起拳头奉还一记。
高振宇只顾着别让脸上受伤,其它的全然不管,发了狠地铺上去就是一阵乱揍。
两件制服于是扭打起来,在夕阳沉入山头,黑暗宣告降临的时候。

门铃按的震天价响的时候,李圆正在厨房里切菜。
看表,五点十分。

「振宇是不是忘记带钥匙了......」李圆自言自语着,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那个人已经从门缝挤了进来。同时,一声低沉的「好久不见」钻进李圆的耳膜。她差点没昏死过去,指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颤抖着声音说:「是你......你......」
「忘记我的名字了?不会吧!我......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
「骗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高耀文,你,你死在外面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站在李圆面前的,正是几年没见的丈夫,高耀文。岁月使他变的更加沧桑,却增添了特有的成熟魅力。他的眼睛直盯着结发多年的妻子,专注而深情。
李圆恨极了,她当初就是被这样该死的温柔骗进婚姻的坟墓!
李圆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模拟过跟高耀文重逢的情景了,她会拿扫把把不速之客轰出去,或者大声嚷嚷要左邻右舍都来评评理,甚至,残忍一点的话,拿把尖刀一把刺进这个男人的心窝,然后掏出心脏,看看到底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
可是这情景搬到现实中的时候,李圆的心绪整个都乱了。前一秒,她是再平凡不过的家庭主妇,忙着准备晚餐给一天劳累的自己和儿子;下一秒,她成了失去理智的疯婆子,哭着叫着胡乱地打着搥着,回过神却已经是在温暖的臂弯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来?」李圆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是全然的质疑,质疑这个叫做丈夫的男人,还有自己。
「这里......是我的家。」
「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你......你,好不要脸!」
李圆想挣脱高耀文的怀抱,后者没让他如愿。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和振宇受苦了。」
「......」
「原谅我,我这不就回来了吗?我是回来补偿你们的。」
「......」
「振宇上高中了吧?我好久没看看他了,我......我以后会好好看着他的。当然,还有你。你受苦了......」
李圆被高耀文紧紧圈在怀里,耳朵里听的是久违的男人嗓音,鼻子里闻的是久违的男人体味,内心里成的是久违的男人温柔。
滑过那张不晓得该定位成幸福还是茫然的表情的,是李圆久违的热泪。

高振宇回家,一看到客厅里出现一张不该出现的脸孔,刚挂上脸的微笑马上卸了下来。
「你......回来啦。」李圆目光闪烁,招呼打的有些心虚,借口要刷锅碗瓢盆,便急急地躲进厨房里去。
客厅里,于是只剩下高振宇和高耀文。
「振宇,」高耀文起身,往儿子的方向走去,「你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高耀文说完,伸出手想抚摸儿子的脸颊。
高振宇伸手打开了,丝毫不客气地说:「我不认识你吧?你来干什么?」
「你......」高耀文脸上掠过一丝愤怒,但随即压了下去,「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你会适应的。」
「适应个屁,滚!」高振宇直接往厨房走去,经过高耀文身边时故意很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高耀文不介意,冷哼两声,缩回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厨房里,李圆手边削着丝瓜,其实心里全记挂着外面的动静。
当高振宇怒气冲冲地闯进厨房时,李圆就知道两人的沟通破局了。
「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那个男人进来!」高振宇吼着,强势的语气透露出他对妈的不谅解。
李圆叹口气:「我知道......他过去亏欠我们,可是,他好歹是你爸......」
「才不是,我没有爸爸!」
高振宇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是怎么待他的。曾经,那个叫爸爸的男人带着女人出去疯了,没有准备好任何吃的东西,小振宇饿极了,打开冰箱想找吃的,最后却被痛打一顿,理由是:不该把冰箱翻的乱七八糟。而这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在高振宇心理,爸爸早就死了。
「振宇,你再给你爸一个机会吧!他跟妈发誓了,从今以后他会好好补偿我们,他......」
「妈,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高振宇急的跳脚,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妈会那么傻。
上次,几年前吧,那个男人刚回来的时候,不也口口声声说会改过的吗?后来除了把家里席卷一空以外,还做了什么?
「振宇,你就听妈一次吧......」
「够了,何必求他!」男人吼声传来。高耀文站在厨房门口,抱胸而立:「高振宇,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用这样的口气对你妈说话的吗?你有没有羞耻心啊?」
高振宇根本懒的理那条乱吠的疯狗,只扔下一句「妈,你想清楚了,有他就没有我」,然后便夺门而出,冲入夜色里。
高振宇知道这样的举动会让妈为难,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是的,长动不如短痛,这样的体会,高振宇是尝过的......

事实上,高振宇并没有跑远。他就坐在离家里不远的路边栏杆上,看「那个男人」愿不愿意「放过他们」。
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个男人」没有从门口走出来。
高振宇觉得心灰意冷,又有些不甘心。如果自己在家里的话,好歹可以跟「那个男人」周旋,可以跟他闹。现在,他没有半点「胜算」了。他明白妈的耳根子软,不会拒绝「那个男人」的。
想到必须和「那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高振宇就感到阵阵恶心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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