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床的室友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哈哈大笑的声音令楚眠神经敏感,自己这样跟于燃偷偷摸摸地躺在一起,仿佛真有一点不可告人的意思。
犹豫过后,楚眠干脆翻身背对着于燃睡觉,这样就不至于太紧张。
而于燃始终面对着他,胳膊大大方方地搂在他腰上,掰都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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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农任务非常轻松,同学们基本干不上活儿,白天跟着教官到处参观,晚上坐在外面拉歌,玩玩闹闹着几天就过去了。
楚眠这两天刻意避开崔荷和夜希,毕竟女生们的观察力总是比他想象中敏锐精准,他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公布自己和于燃的关系。
返程的上午,楚眠照旧坐在大巴车前排,于燃把背包放好后,不假思索地靠他肩膀上。楚眠本想把人推开,但低头瞥见于燃根根分明的睫毛,意识到两人难得距离这么近,等回校后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了。
于是,所有人上车后都会看到这两人亲密的一幕,然后无意识地多盯他们几秒。楚眠起初还有一丝尴尬,当被注视的次数多了,他索性两眼一闭假装睡着,这样别人就只会认为是于燃擅自靠着他休息,不会多加怀疑。
车子发动后偶尔颠簸,楚眠嘴唇蹭过于燃发丝,他问:“你忘了我那天跟你说什么了?”
“嗯?”于燃双击手机屏幕暂停视频,专心听楚眠讲话。
“我说让你注意一点,先别让别人知道。”
“我注意了啊,我谁都没告诉呢。”
“可你行为一点都没掩饰。”楚眠声音很轻,将本来责备的语气化为温和,“开学记得收敛一下,我不想被那么多人盯着。”
于燃抬头,真诚发问:“怎么收敛,不能抱你吗?”
“能,但我们得私下抱,在班里的时候就低调。”
“好好好。”于燃爽快地答应他,起身时却被楚眠揽住肩膀,不能动弹。
楚眠说:“现在别动了,反正他们刚才也看见了……”
于燃笑着低头,继续枕在楚眠怀里看动漫视频。
大巴车停在学校门口,学生们拿好各自行李回家过周末。于燃带走了楚眠全部国庆作业,他心里默念这是自己男朋友的东西,于是抄写的过程特别有热情,连平时面目可憎的小滑块都看着娇俏可爱几分。
于烬觉得哥哥有点不对劲儿,对着作业本竟然笑容如春风拂面一般荡漾,怀疑他走火入魔。凑近一看,发现桌上还有楚眠的试卷,于烬这下了然——哥哥原来是在为爱痴狂。
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大嫂,一如既往地劝于燃:“哥,你冷静点吧,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
“边儿去!”于燃冲他摆手。
于烬坐在床上,说:“哥,你不在家的这几天,爸回来了。”
“我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沙发是放下来的。”于燃语气不咸不淡,“他今天加班去了?”
“没,买菜去了。他这几天一直做家务,地板也是他擦的。”于烬顿了顿,继续说,“爸跟外面的阿姨分手了。”
于燃不以为意,“嗯。”
于烬面色犹豫,他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下,换了个问题:“哥,你还画画呢吧,真的不去找课外班吗?”
“还不到时候呢,这才高二上学期。”
“教你画画的师父好像也很久没联系你了。”
“嗯,他去浙江了。”于燃笔速放慢些,“不过我自己也可以。”
于烬沉默片刻,又说:“爸被那个阿姨坑了七万多块。”
听到这里,于燃才收回注意力,诧异地看着他,问:“被骗了?”
“不是,就合伙买玉镯子碧玺什么的,但买完发现不值那个价,顶多几千块。”于烬叹气,“爸觉得那女的不靠谱,就甩了她,回家了。”
七万块对中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于燃心里凉半截,眉头紧皱,“那妈要气死了。”
“嗯,前两天他们已经吵过了。”于烬声音越来越小,“你要是早点跟他们说学画画就好了,那样钱还能给你留着,不至于浪费。”
于燃没说话,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慢慢写题。
过了一会儿,于烬凑到他旁边,把一个沉甸甸的小猪存钱罐放他腿上,说:“没事,哥,我从三年级就开始存钱了,这些都给你。”
“你干嘛?”于燃失笑,“你这点还不够你自己买件过年外套吧。”
“都是一元硬币呢!”于烬掂量着存钱罐,晃荡出清脆响声,“我觉得怎么也有几万了……”
“你做梦啊,全塞满顶多五百个。”于燃大笑起来,伸手戳戳于烬额头,“行了你,你还不如给妈买点吃的。”
“那你上大学怎么办呢?”于烬替他焦虑,“欸,要不这样吧,我们拿这些钱买彩票,总能中一笔。”
于燃夺过他的存钱罐,踩着床放回衣柜上,轻松说:“这些事你都别担心,相信哥。”
“我怕你复读!”于烬认真地打量哥哥的脸,话语诚恳,“哥,我的梦想就是你能实现梦想,当画家,赚大钱,让我能不劳而获。”
于烬平时比于燃还关注艺考消息,他甚至在美术生论坛发过贴子询问过相关内容。思来想去,于烬觉得哥哥去接受专业训练比较稳妥,光自学肯定不够竞争力。
“哥,我知道你不敢找妈要钱,还是我替你说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于燃抬手按住男孩脑袋,“梦想归梦想,我一个人走得慢没关系,但不能让妈陪我一起走,她本来就够累了。”
他轻轻笑着,揉于烬头发,“还有你,也别跟着我。”
于烬低下头,闷声答应。
今天的晚饭是父亲做的,清炖排骨和蚝油生菜。一家四口在饭桌上的气氛并不融洽,李桂蓉吃完饭,丢下碗筷一个人去看电视,桌上残局都是于晖收拾。
于晖在厨房刷碗,听见李桂蓉出门的声音,立马甩手离开厨房,地板落了一串水渍。他问两个儿子:“她干嘛去了?谁叫她?男的女的?”
于燃说:“邻居阿姨,喊妈去公园锻炼呢。”
“噢。”于晖这才放心地折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干活儿了,这几天为了让李桂蓉消火,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安排妥当。刷完碗,他疲惫地躺沙发上,抱怨道:“你们俩也不说帮我干点儿。”
“我们还要写作业。”于烬说。
“写作业?我昨天明明看你跟女同学打电话!以为我不知道?”于晖直起腰坐好,不屑一顾地嗤笑,“行啊,这才多大就搞对象了……嘁,小毛孩子懂什么是爱情?”
于烬记恨父亲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这几天也不愿意搭理他,回屋把门紧紧关上了。
于燃正跟楚眠发短信,抬头瞥他一眼,“爸跟你说什么呢?”
“他说我不懂爱情。”于烬坐下,“哥,你懂吗?”
“不懂啊。”
说完,于燃又补充一句:“但我懂楚眠就够了。”
于烬理解不了这种情有独钟的态度,“那你总不可能只喜欢楚眠哥哥一人吧,以后肯定还能遇见更好的。”
于燃一口否定他:“遇不见,楚眠就是最好的。”
“你不图他钱,也不图他脸,那你还喜欢他什么?”
于燃确实能说出楚眠很多优点,可若考虑自己喜欢他的原因,于燃第一反应却是跟楚眠初次见面的那天,“他好酷啊,打游戏的战绩必须百分百全胜,不然就删号。”
“还有,他给我买过一桶星球杯。”于燃反复品味楚眠每个值得他喜欢的细节,“我上课玩手机,他就会帮我看着老师;我去语文办公室默写,他也跟着,在旁边提醒;我趁他睡觉的时候,用卫生纸给他缠成了木乃伊,但他醒了也没生气,还把纸卷回去了……”
于燃说着说着就失声,独自陷入回忆。半晌后,他转脸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于烬,不禁有些失望。
和楚眠同床共枕的机会太少了,不过要是他们毕业后一起去北京,说不定可以同居……于燃因这个念头而心跳加速,更加坚定了自己考央美的目标。
长夜漫漫,秋风萧瑟。
一转眼又是新的一周,本学期将迎来物理和历史的会考,课程变得更紧凑了。楚眠每天都按时吃药,控制睡病发作的几率,保证有更多学习时间。他还经常以男朋友的立场严肃提醒于燃,上课不许多玩,认真听讲。
“听着呢啊。”于燃又把两人椅子并拢到一起,“再说了,我就算没听,你不是还能给我讲?”
“你总浪费我时间,我本来能把今天作业全写完的。”楚眠整理作业本,“现在还剩这么多,你回去抄什么?”
于燃点头,悄悄挽住楚眠手臂,商量道:“我保证晚自习认真听,你放学抱我行不行?”
楚眠对此避而不答,放下笔,趴到桌上,“我要睡了,到晚自习再叫我。”
没了楚眠的陪伴,于燃上课又开始随心所欲,拿出涂鸦本画画。他还带着那本《小王子》,一边翻看,一边画出蟒蛇吞噬大象的场景,还画了玻璃罩里的玫瑰花,和麦田上的小狐狸。
故事里,飞行员给小王子画了一只装在盒子里的小绵羊,于燃也按照文字描述,为楚眠画了个箱子。箱子上有几个小孔,意味着里面有只活物。
等晚自习的铃声一响,于燃就迫不及待地喊楚眠起来。
“送你的。”于燃私下涂鸦本的那一页给他。
“什么东西?”
“你猜。”
楚眠眯着眼睛看了看,又注意到于燃书箱里放了本《小王子》,顿时明白过来画上的盒子里有只绵羊。但他没有说出答案,而是装看不懂,道:“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吧。”
“不行,这个是要你自己打开看的。”
“我怎么打开,”楚眠抖擞着纸张,“我画画又没你好。”
两人虽然说话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前桌的崔荷听见了,她忍不住凑近夜希,一脸愤慨:“操他妈,这俩人今天一直在后面调情,当周围人不存在吗!”
夜希低头看书,慢半拍地转头,“嗯?”
崔荷一看,夜希耳朵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耳塞。
于燃绽放出笑容,问楚眠:“你怎么这个都看不出来,要不我告诉你?”
他身子上前的那一秒,楚眠差点以为他会亲上自己的侧脸。
“好。”楚眠不自觉攥紧笔。
于燃贴在楚眠耳边,轻轻说:“草泥马。”
第68章 偷亲
于燃说完话, 楚眠又听见他几声不怀好意的窃笑, 便伸手拧他大腿,“那你画出来给我看看。”
“在盒子里了,你得想象。”
“你跟我装傻充愣?”
“没有啊。”于燃笑着回答。看见老师进班了, 他赶紧正襟危坐, 像是要认真学习。
楚眠以为他这只是装模作样, 但晚自习都过去大半了,于燃还真规规矩矩听讲写题, 没玩手机或者跟其他同学讲话。楚眠见他难得这么老实,只好如他所愿,放学后带他去了个没人的楼道角落,送上自己完整的怀抱。
两人的黑色校服都被对方蹭开了一点拉链, 楚眠搂着于燃清瘦的身体, 觉得自己像是在抱一只大型布偶, 他的手臂和对方的腰能完美嵌合,合身程度堪比衣服。
“好了吗?”楚眠低头问,嘴唇有意识地贴上对方头发。
“急什么啊, 我差不多有七十二个小时没碰你了。”于燃半张脸紧贴楚眠肩膀, “哎?‘七十二小时’这个数怎么这么熟悉……噢, 毓婷广告,七十二小时紧急避孕。”
楚眠不满地咂了下舌头,于燃总是这样思维跳脱, 轻而易举地冲淡他酝酿好的情绪。于是他主动放开胳膊, 故意不肯再拥抱, 于燃这才把心思收回来,重新投入这来之不易的亲近。
在这个对“两情相悦”似懂非懂的年纪,楚眠会把所有珍贵的喜欢藏在心底,每当他从于燃那里得到反馈,就像是把一大勺蜂蜜融进柠檬水,糖分黏黏糊糊地在胸口扩散。
又湿又甜。
容港十月份的夜空没那么快黑,他们离开校园,向着灯火最明亮的位置走去。于燃还是一如既往地送楚眠过马路,然后停在街边磨蹭着聊天,贪婪地把两人相处的时间多延长几秒。
即使楚眠最近用药物有效控制了病情,但他走在每天回家的路上,还是觉得有于燃陪伴更安心。
楚眠回到家中,发现姑姑还没准备晚饭,一心窝在房间里赶稿。他煮了两袋通心粉,端盘子进屋给楚珩吃。
走近一看,发现她右手握着画笔,左手攥两张纸巾擦眼泪。楚眠多盯了她几秒,她淡然一笑,说:“没事,工作上有点烦。”
作为一个网络知名画手,楚珩平常的主要任务就是画热点条漫,偏向心灵鸡汤的风格,也会推广商业产品,“前几天我画了组充电宝的广告,内容挺轻松有趣,转发量都过万了。结果今天有人放了一张起火的照片,说产品质量不行,连带着我一块骂上热搜。”
楚珩说着捏紧鼻梁,控制住泪水,“公司接的广告让我画我怎么能不画,东西都没寄到我这里过,出了问题我还得拿自己名誉赔罪,这个月也不能更新别的了,画什么都会被骂。”
她疲惫地叹气,晚饭也顾不上吃了,抹抹脸还是得拿笔继续画。
楚眠不了解她工作的具体流程,只关切地问:“你离开这家公司呢?”
“那我现在用的名字会被留下,因为它一开始就是公司打造出来的品牌。”楚珩轻揉自己眉心,声音有气无力,“公司一直都在培养新人模仿我们这些画师的风格,万一我们提前解约跑了,就换人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