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现代耽美]——BY:卡比丘

作者:卡比丘  录入:07-30

  宽大的外套遮住了他细瘦的腰,李殊只能看见他雪白的脖子和手背。
  这时候,李殊认为沈宜游像自己童年阅读过的一本童话书中,全书三十九页第五幅彩色插图里的蓝湖上的天鹅。
  插画家将天鹅画得非常、非常美,在这样的一本儿童读物里,美得有一点喧宾夺主,在李殊看见天鹅后,童话书里的其余所有内容,好像全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沈宜游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一下一下地在显示屏上输密码,输完箱子盖弹开了,声音有点大,他微微受惊般地退了一步,才蹲下去把手机拿了出来,关上柜门,然后站在柜边。低头解开锁屏,检查了一会儿。
  李殊看着沈宜游苍白的侧脸,觉得他看起来很疲惫,昨晚一定没睡好。
  幸好李殊也没睡好,他们一样。
  沈宜游检查完了,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重新趿拉着鞋往里走,他走得并不快,但过了一两分钟,李殊还是看不到他了。
  李殊转过头,问助理:“我现在出去他会生气吗?”
  助理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和欲言又止。
  “算了。”李殊说,又给艾琳发了一封邮件,让她替自己换一位助理,然后请司机出发。
  快到公寓时,李殊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短信,问沈宜游是否已经拿到手机,按下发送后没过多久,沈宜游就发来了回复,他说拿到了,又客气地说:“谢谢”
  李殊回复了“不用谢”,又忍不住问沈宜游:“早上用来发我消息的手机号是哪来的。”沈宜游没有回复他。
  而到家后,他马上就开始想沈宜游了,所以他打开了起居室的投屏,把沈宜游去年生日时,他拍的四十九秒的沈宜游许愿,还有一些其他的视频都找了出来,开始循环播放。
  沈宜游生日在七月底,对于李殊来说,夏季因此而变得特别了。
  李殊问过沈宜游,以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沈宜游告诉他,大多和朋友或家人一起,吃吃喝喝就过去了。
  恋爱后,沈宜游的两个生日都和李殊在一起过,李殊认为,这表明,对沈宜游来说,李殊比沈宜游的朋友甚至家人更重要。
  有很多人喜欢沈宜游,沈宜游选择了李殊,因为喜欢他。但现在为什么要分手,李殊暂时没想通。
  李殊又在房子里晃了一圈。
  下午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明晃晃的,过于刺眼,李殊用遥控把窗帘都合起来,重新在两百八十多平米的房间里寻找沈宜游的痕迹,仍旧什么都没找到。
  上午保洁来过,把房里打扫得很干净,床单也换了,沈宜游最后的并不存在的气味都消失了。李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回到了起居室,继续播放视频。
  在视频播放的过程中,李殊并不是一直把眼睛放在屏幕上,他完成了许多项工作,只是不时抬头看一眼视频里沈宜游笑容满面的样子。
  在看见沈宜游的时候,李殊会感到舒适一些。
  他向来如此。


第五章
  说分手后完全没有联络倒也不是,还手机的三天后,李殊给沈宜游发了个航班号,沈宜游回了他一个问号,李殊说:“欢迎你作为朋友来送我。”
  沈宜游感到无从答起,隔天才回复:“下次吧。”
  李殊回得则比沈宜游快很多,五分钟后就说:“好吧。”又说:“我下次到S市通知你。”沈宜游没回。
  之后就全然断了联系,至今已满三周。
  七月中下旬,沈宜游主策的本年度最大的一场展览提前通过了审批,整个八月都会忙得脚不沾地。
  而他的生日在月底,往年都和李殊共度,今年还没有安排,因此当陶久回伦敦前临时起意约他去S国游玩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陶久在沈宜游的母校上大学,性格开朗,天真无虑,是名订阅者众多的游戏视频博主。他正在暑假,成日无所事事,四处玩乐,大约是会被李殊归到和刑沛同类型的那种好友。
  下午抵达了S国,收拾行李,去酒店二楼的餐厅吃过早晚餐后,常来此地的同行好友卢玥轻车熟路地带他们去赌场。
  赌场冷气开得很足,有股干燥的香薰气。沈宜游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他们赌了几圈,自己没上桌。
  卢玥注意到沈宜游干站着,就问他:“怎么一把都不来。”
  “我又不会,”沈宜游眼睛盯着陶久的牌面,说,“不敢乱花钱。”
  “你得了吧,”卢玥笑了,“你爸一个字能买这儿一桌筹码了。”
  沈宜游听见爸就头大,装了几句傻,溜别处去了。
  他的父亲是一位大书法家,母亲是首都大学的教授。两人在外头表现得十分深明大义,大谈爱情自由,反对性取向歧视。今年年初沈宜游突然出柜,他们方才发现自己其实无法接受同性恋,就地倒戈,把沈宜游副卡停了,至今没再和他联系过。
  三年前,沈宜游从伦敦毕业回国后,和人合开了展览策划工作室。大抵是沾了父亲的光,他的事业发展还算顺利,很早就经济独立了,副卡被停也影响不了生活。
  但他还有车贷要还,而且房子是父母全款付的,怕他们哪天心情不好了,来个电话让他滚出去,他还是得给自己多留点傍身钱。
  沈宜游晃到一台角子机前坐下了,放了钱,一块一块地打。
  他运气还不错,赢了几次大奖,角子机里的现金有时多有时少,总是让他不用再放现金就能有地方坐着。
  在赌场待了两个小时,沈宜游困得打哈欠了,陶久才终于找到沈宜游,说打算回去了。
  沈宜游看了一眼屏幕,机子里还剩五十块,他懒得去兑换,就加了倍率玩了最后一次,想把五十块花掉,谁知竟然打中了角子机的大奖。
  角子机模拟钱币掉落的声音,屏幕上的财神笑眯眯地跳来跳去,金光闪闪的数字越滚越大,配有各种夸张离奇的电脑特效。
  头奖动静实在很大,身边的客人们全都拥过来。陶久看呆了,不由自主地说了句脏话,又抓起沈宜游的手胡乱揉搓:“手气借我用用。”
  角子机头奖的奖金也并不多,但幸运本身就令人雀跃,沈宜游心情很好地将筹码兑回现金,飘飘然走出了赌场的门。
  这是三周来沈宜游最高兴的一刻,也没过太久,他的好心情又烟消云散了。
  回到房里,沈宜游眼前仿佛还有钱币在闪,感到精神被好运透支殆尽,便躺着小睡了一会儿。
  他做了个流水账似的短梦,重新把这天的整个行程原原本本地过了一遍,然后就被来自陶久的信息吵醒了。
  陶久热烈邀请所有人在半小时后到顶楼游泳。
  沈宜游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想了想,艰难地回复了个好。
  卢玥几乎和他同时回了一条“OK”,隔了几秒,陶久突然问卢玥“你头像是谁”。
  “为什么像狗仔偷拍照。”陶久又说。
  沈宜游才发现卢玥换了头像,他顺手点开来看,的确像狗仔照,照片色调灰蒙蒙的,像素不高,地点似乎是某家昏暗的餐厅。
  照片中的女士单手托着腮,向她对面穿着正装的男士微笑。
  沈宜游看着那位男士的背影,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起。
  有点像李殊,但李殊不穿正装,沈宜游盯着手机屏,心想。
  李殊有种古怪的偏见,认为正装西服很恶心,只有华尔街的衣冠禽兽会穿得西装革履。
  卢玥很快回复陶久:“莉莉斯女士和她新约会对象。”
  沈宜游知道莉莉斯,卢玥钟爱的女超模,不久前结束一段丑闻迭出的婚史,重获自由之身。
  沈宜游盯着卢玥头像的小图,还是有点不安,刚想问莉莉斯约会对象的身份,卢玥就又发了一条新信息。
  她说:“传闻是Esp的CEO,据说很丑,但是总比人渣前夫好吧!”
  “对她好就够了!”她又说,“你们不觉得看背影还不错么。”
  沈宜游怔了一下,放下手机,继续躺着发了一小会儿呆。
  他胸口有点闷,像有台真空泵在他的食道和胃里,缓缓地抽干了所有空气,让他没办法完成一次完整的呼吸。
  难过又不完全是难过。
  李殊如今单身,是谈恋爱是结婚,跟沈宜游半点关系也没有——道理是这样,不甘心却难以避免,沈宜游不想连自己都骗。
  他对李殊永远在心软,李殊不喜欢的事他提都不提。可是看见李殊为别人破例的时候,还是有剧烈而丑陋的渴望从沈宜游心底往外爬。
  沈宜游也想要李殊为自己破例,哪怕一次都好。
  过了半个多小时,陶久来敲他门了,他坐起身,揉揉眼睛,走了出去。
  时间不早了,酒店顶楼人却不少。他们坐了一会儿,换了几波人来搭讪,沈宜游都没有理睬,披着浴巾,坐在一旁喝闷酒。
  陶久在直播,突然拿着相机转向沈宜游,说:“来打个招呼。”
  沈宜游喝得上头,斜了陶久一眼,又对镜头笑了笑,抬手说嗨,陶久笑嘻嘻地看了他一会儿,凑过来,和沈宜游一同入镜。
  陶久的脸颊有点婴儿肥,不过五官立体,皮肤白皙,他对着屏幕说:“沈宜游作为今天唯一赢钱的人,为什么脸臭得像失恋了。”
  沈宜游和防抖相机的电子屏中的自己对视,屏幕里的人眼神冷冰冰的,头发被顶楼的风吹乱了,比起失恋,更像个很不高兴的人,一副很难被取悦的样子。
  “有人问你是不是还单身,”陶久低头读着屏幕上的字,问沈宜游,“接不接受追求。”
  沈宜游说:“是。”
  陶久愣了一下,搂住沈宜游的肩膀,也把脸凑到屏幕旁,问:“后一个问题怎么不回答,到底接不接受。”
  沈宜游短暂地看了一眼镜头,无所谓地说:“接受啊。”
  陶久有点人来疯,当即决定替沈宜游征友,他把沈宜游一通夸,瞎说了些乱七八糟的条件,还当场创建了一个沈宜游征友邮箱。
  最后沈宜游也听笑了,把头靠在陶久肩上,听他对着镜头说不着边际的话。
  过了一会儿,陶久去了别的地方。沈宜游一个人躺着喝了几口酒,看泳池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就走过去游泳。
  水没过他的膝盖、肋骨,停在在他胸口的位置。他觉得水温还是有点低,还好没有到冷得打寒颤的程度,过了几秒,就适应了。
  天上星星特别亮,明月当空,万里无云,泳池起伏水波的边际和晚空、城市夜景融为一体。
  其实许久前,李殊在这家酒店和沈宜游打过视频电话。
  李殊刚游完泳,头发也是湿的,身上搭了一块毛巾,胸腹肌肉的线条在昏暗而斑斓的灯光里显得很性感。
  他的眼神很真诚,带有沈宜游最喜爱的一往无前的天真,说自己喜欢这里,“你明年陪我来”。
  最后他们分手了,李殊开始见新的人了,而沈宜游自己来了。
  游泳的时候,沈宜游把半张脸埋进水里,他有时看见水面上的光,有时看见水下的。在柔软的、兼有冷与暖的水里,他想起和李殊的第一面。
  那天他起初并不高兴,下午和母亲在电话里吵了架,强打精神去参加某家正在合作的网络公司年会。初创公司的年会不豪华,人也不多,请人在办公地点少少地装饰了一番,摆了一些酒水餐点。
  傍晚的风小,但气温很低,湿气入骨,沈宜游冻得够呛,只好靠在挂着霓虹灯的露台边,贴着取暖箱站,看江景发呆。
  然后李殊站到了沈宜游的身边。
  李殊穿帽衫和牛仔裤,戴黑框眼镜,端着半香槟杯的矿泉水,执着地站了十分钟,自以为隐蔽地、欲言又止地看了沈宜游大概有二十次,才开口对沈宜游说:“穿得这么少,不会冷吗。”
  沈宜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殊就又沉默了。他在离沈宜游八十公分左右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看沈宜游。沈宜游起先有些烦,后来又被这个呆子逗得想笑,最后侧过身去,和李殊对视。
  “我叫沈宜游。”这是沈宜游对李殊说的第一句话。
  而李殊就像一台自动反应装置一样,在下一秒就飞速地回答:“我叫李殊。”


第六章
  那一天早晨的天气预报说,次日中午将有一场大降温,可是才过傍晚八点,气温就突然开始急剧下降,风也大了起来。
  年会上别的人要不就是喝酒喝得热火朝天,要不就是情绪激昂地在说话,似乎没人觉得冷,只有沈宜游缩在取暖箱旁,冻得手脚冰凉。
  他和李殊在一块儿待了半个多小时。
  李殊有种冷场的天赋,不过不让人讨厌,沈宜游又不想离开取暖箱,就陪李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顺便思考着早退的借口。
  李殊和公司创始人之一祝应薄是大学同学,在校时合作过项目。这次李殊来S市,顺道找祝应薄探讨了区域市场状况,今晚恰好祝应薄公司年会,李殊就来看一看他公司的员工氛围。
  “我本来准备看五分钟就走。”李殊告诉沈宜游。
  “为什么没走?”沈宜游顺口搭话,随即发觉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多余。
  而李殊静下来,没有回答。
  他们沉默了一两分钟,沈宜游在寒风里抱紧双臂,终于想好了提早回家的理由,打算去找祝应薄告辞,忽然听见李殊问:“你很冷吧。”
  沈宜游抬起头,发现李殊把帽衫外的外套脱了,像学生时代同学之间递笔似的,递给沈宜游:“穿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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