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纸条看了几遍,陆时将边角整理平整,夹进了书里。
十二月最后一天,是学校的元旦文艺演出。
提前一天,文娱委员杨雨潺就从门口第一个人开始,发应援棒和供挥舞的小旗子。
小旗子不是常规的方形,而是挺别致的半圆形,一面印着手绘图,另一面是A班的口号。
“你们是世间绝色。”
楚喻念完,“我觉得,其实‘A班A班,非同一般’什么的,也挺好的。”
章月山拿旗子遮着嘴,小声说话,“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口号很羞耻?对不对!我从知道这个口号开始,就在想办法!我们可以这样,等我们班上台表演的时候,就快速摇旗子,摇的只剩下残影!这样别人就看不清旗子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字了!”
楚喻一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看章月山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嗯,这主意不错!”
东西发完,确定人手一份,杨雨潺站在讲台上,“应援棒有多的,但小旗子一个人只有一份,大家稳着点儿,别把东西扯坏了。另外,晚自习,班上要表演节目的同学,都到大礼堂彩排。演出服太薄,记得带厚衣服……”
等到了晚自习,班里座位就空了差不多十几个。
应援棒和小旗子都在手里,大家都有了点儿实感,一时间,根本没人静得下心好好上自习。
楚喻仔细听了会儿,得了一耳朵的八卦。
比如这次主持人一共有四个,男主持人A和女主持人A高一就在一起了,谈恋爱谈的全校都知道。没想到高二刚开学,就火速分手,据说感情破裂的原因,就是男主持B插足。
又比如去年元旦晚会,有个男生抱着吉他上台唱了一首歌,第二天,学校贴吧里就起了高楼。借此机会,这个男生在单身十六年后,终于找到了女朋友,不再是单身狗。
还有人说,圣诞节前两天,学校贴吧里惊现一个神贴,是分析陆时恋情的。因为陆时在拒绝一个女生送的苹果时,给出的理由是有喜欢的人了。
经过多方推断,陆时确实谈恋爱了。至于对象是谁,还有待观察和考证。
听到这儿,楚喻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同桌,眼里藏着狡黠,故意道,“你谈恋爱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和谁呀?”
他这句话刚说完,教室里突然就黑了下来。
与此同时,整栋教学楼,无数人齐齐发出吼声和惊呼。
章月山反应快,站起来道,“同学们不要慌,估计是停电了,大家坐在座位上不要乱动!”
梦哥很兴奋,“停电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了?”
老叶之前去了办公室批作业,突然停电,他问清情况,回到班里,“同学们,是线路出了问题,这一片都停电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已经开始准备抢修了,估计半个小时左右就能来电。安全起见,所有人都待在原位,不要乱走……”
室内室外一点光亮都没有,楚喻怕黑,又脑补了不少恐怖画面,把自己吓得不行,赶紧往陆时旁边蹭。
没一会儿,有唱歌的声音传来,此起彼伏的,估计是好几个班开始唱歌了。
方子期隔着老远问章月山,“班长,他们唱歌,我们要不要一起来背个课文?比如《蜀道难》什么的,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章月山觉得方子期说的很有道理,答应了。他起了个头,大家一起背。
楚喻不准备加入,他趴在课桌上,在想自己干点什么好。
黑漆漆的,半个影子也看不见。忽的,楚喻突然察觉到有人凑近,气息不能再熟悉。
他小声喊,“陆时?”
尾音还没落,微凉的薄唇就覆了上来。
黑暗里,楚喻眼睛微微睁大。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教室中,背诵声化为了背景音,再听不真切。
直到陆时衔住他的舌尖,楚喻才反应过来——
我这是在教室里,跟陆时接吻?
虽然教室里依然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这种感觉……过于危险和刺激。
明明是普通的亲吻,楚喻却觉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
陆时的手搭在楚喻的后腰,沿着脊骨往上,最后停在后颈,轻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时才退开些许,哑声问,“现在知道,我在和谁谈恋爱了吗?”
第67章 第六十七下
当晚回去, 楚喻就做了内容十分丰富的梦。
梦里是白天,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板书,窗帘被风吹动, 他和陆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接吻。
他很紧张, 门外不间断地有人经过,他分神, 努力辨别声音, 经过门口的大概有教导主任、老叶,甚至还有梦哥和章月山。
更紧张了,楚喻总觉得,下一秒,这些人就会推开教室门走进来。
但陆时却搂着他的腰,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门锁的响动声传来, 楚喻心里的弦陡然绷紧,开始挣扎起来。
“楚喻?”
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时的脸,楚喻才反应过来,做梦了。
后腰的位置, 陆时的手臂搂着他,两个人贴得很近。
楚喻声带干涩, “我、我做梦了。”
有点难受, 楚喻悄悄动了动, 在心里祈祷陆时别发现。
但祈祷没作用。
陆时半阖着眼, 用自己的鼻尖,蹭过楚喻挺翘的鼻尖,“做了什么梦,反应这么大?”
因为是半夜被吵醒,陆时的嗓音哑意很重,又低,尾音短促,却仿佛树枝撩过水面,留下久久散不掉的波纹。
楚喻想,自己做这种梦,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陆时这样的,谁特么招架得住啊!
“我梦见我们在教室里接吻。”
楚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很多人从门口经过,我很紧张。”
有点热,楚喻在陆时的唇角,飞快地碰了一下,不自主地轻声喊,“哥哥。”
陆时轻轻拍着楚喻后腰的手一顿,“嗯?”
“哥哥,你亲亲我。”
乍然间,陆时的眸色变得深沉,他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楚喻没太听清。
直到陆时在他唇间吮咬,楚喻才隐约分辨出,陆时刚刚说的,好像是,要命?
第二天,从早自习开始,全班都很浮躁。
英语老师原本想讲新内容,最后改成了练听力。老叶更直接,“知道你们的心,早飞到大礼堂去了,哪儿有心思听我这个糟老头子啰嗦?自习自习,抓紧时间把作业做完,元旦假期就能撒疯玩儿了!”
说完,他在椅子坐下,拧开保温杯,一脸享受地慢慢喝胖大海枸杞茶。
章月山转过身,小声问楚喻,“一会儿看完晚会,不是就能走了吗,我准备带我女朋友去看电影。”
他说起“女朋友”三个字,还不太好意思,又问,“我想带她看最新上映的那部大片续集,上次你不是才看过吗,好不好看?”
楚喻觉得这道题超纲了。
他虽然在电影院坐足了两个小时,但真的不知道到底演了些什么啊。
用手肘碰了碰陆时,“陆时,上次我们看的电影,好看吗?”
陆时给出答案,“不知道。”
陆时也没看?
楚喻没来得及细想,随意找了个理由,“我们都打瞌睡去了,没太注意到底演了些什么。”
章月山一想,两个人都打瞌睡去了,那电影肯定不好看。
“行,那我换一部,再研究研究影评!”
天色暗下来,校内广播先激-情放了一段交响乐版本的《团结就是力量》,震的人耳朵发麻后,教导主任的声音才出现。
“同学们,现在我们按照班级顺序,依次前往大礼堂,参加元旦文艺汇演,请同学们务必遵守秩序……”
楼上楼下都是“咚咚咚”的震动声,李华注视着墙壁上挂着的喇叭,“破案了,教导主任最近变了口味,偏爱热血铿锵的音乐。”
大家想起学校天还没亮,就开始播的起床铃声,都表示深有同感。
嘉宁私立的大礼堂是真的非常大,装修也很在线,堪称金碧辉煌,反正从里到外透出两个字——有钱。
楚喻每次走进去,都有种自己的眼睛会被闪瞎的错觉。
因为是按照年级班级来的,楚喻他们是高二年级最先入场的班,后面高三的估计都还在教室里。
人多,入场速度就慢,楚喻已经预见,估计得小半个小时才能完。
舞台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嘉宁私立的校歌。大礼堂里吵吵嚷嚷,几个老师试图维持秩序,半点效果也没有,最后干脆放弃。
学生们都很兴奋。
其实不拘于是什么活动,只要不用坐在教室里上课写卷子做作业,能瞎玩儿瞎开心的,大家都会十分亢奋。
梦哥左右张望,终于找到了她女朋友坐的位置,一脸幸福地道,“不就是在座位上傻等半个小时吗,爸爸我受得了这个委屈!”
李华掏出手机,拉人,“朋友们,来一局?”
楚喻以为是打游戏,心想自己正好挺久没碰了,还有点牵挂,连忙应声,“来来来,我加入!”
等攒够了五个人,李华手机一翻,“来吧,我开房间!”
看清屏幕画面,梦哥爆了句粗口,“草啊,为什么是五子棋?”
“大道至简,大巧若拙,五子棋,便是浓缩的精华、棋艺的精髓!”
李华催促,“你们可是亲口说的要参加啊,不准反悔!”
梦哥抓抓后脑勺,“行吧行吧,五子棋就五子棋,反正都是打发时间,玩什么都是玩。”
下好软件,李华拉房间,楚喻自告奋勇,第一个上场。
章月山担心,“校花,你会下吗?李华最近在寝室,天天练,应该挺厉害的。”
楚喻实话实说,“不太会,我就只知道五个子连线这个规则。”
他又抓起旁边坐着的陆时的手,骄傲,“但我有秘密武器!”
梦哥哈哈大笑,“卧槽,校花你这是作-弊!你这简直是核-弹级别的秘密武器!”
章月山也被逗笑了,“哪里是秘密武器,明明是玄幻小说里那种,主角随身携带的老爷爷!”
楚喻假装挽袖子,“来来来,今天我就要打得我前桌落花流水!”
放完话,楚喻又往后靠,小声又期待地问陆时,“能落花流水吗?”
陆时的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轻轻拍了拍楚喻的后腰,“嗯,能。”
楚喻就是一标准臭棋篓子,但听完这句话,他生出了自己抬抬手就能碾压全场的冲天豪气,“来战!”
开局,楚喻选白子,然后十分随意地落了第一枚棋子。
陆时没说话,楚喻就开心地想怎么下就怎么下,直到连着被李华吃了不少子,陆时才开口,“落这里。”
楚喻想也没想,直接按照陆时说的下了。
一来一回,梦哥看着棋面,“我怎么没看懂陆神到底是要干嘛?”
章月山被李华熏陶了一段时间,能看懂一点,“陆神是‘一子双禁’。拿白子的一方,利用禁手规则,通过一步棋,使得黑棋的那一方陷入两个禁手点的困境。这种情况下,李华就没办法两边防守了。”
“楚喻同学真的臭棋篓子。陆时同学在半壁江山都丢了的情况下,眼看着马上就能把局势掰回来了,李华同学务必小心啊!”
“原来是这样!”
梦哥突然回神,“老叶?不是,叶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老叶拎着保温杯,悠悠闲闲,“就允许你们过节,不准老师一起快乐?”
梦哥十分害怕老叶拉着他聊一个半小时的天,连忙道,“当然不是!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很快,棋局结束,李华感慨,“我就快要参透陆神的路数了,结果校花又瞎下几手臭棋!校花,我合理怀疑你是在故意干扰我的思路!”
楚喻极为嚣张地抬抬下巴,“你猜!”
方子期早在旁边看的激动,“下一局我来我来!”
这时,陆时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对这声音记忆深刻,楚喻连忙道,“你们玩儿,我跟陆时趁着节目还没开始,去一趟卫生间!”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根本没往卫生间去。
避开喧闹,楚喻熟门熟路地从大礼堂后门出去了。
兜头就是一阵冷风灌过来,楚喻缩缩脖子,赶紧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
陆时拿出手机,分了一个耳机给楚喻。
摸摸衣服口袋,发现今天带的暖宝宝用完了,楚喻干脆把手伸进了陆时口袋里,揣一起。
周围是呼呼的冷风,耳机里传来的,是方薇云的声音。
方薇云情绪又有些失控。
“孙医生,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必须得死!”
听见这句,楚喻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看了眼陆时。见陆时垂着眼睫,神色没有半分波动,才安静地继续听下去。
“你知道吗,她怀孕了,呵,怀孕了!”
方薇云的嗓音很奇怪,很轻,但又狠狠压着恨意与疯狂,让人听在耳里,总觉得悚然。
孙医生明显已经非常习惯方薇云情绪的起伏不定,十分平稳地问,“陆夫人,出了什么事?伊蕊丝怀孕了?”
方薇云冷笑,随后道,“除了她还有谁?我就说,她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原来是把男人捏在手里,哄得团团转!你知道吗,为什么我只有一个儿子?因为陆绍褚十七年前,就去做了结扎手术!他宁愿去结扎!他也不想跟我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