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现代耽美]——BY:吕吉吉

作者:吕吉吉  录入:08-15

  柳弈缓缓喝光一杯淡茶,放下杯子,才笑着问道:“戚警官你这么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吃饭来着?”
  “其实早就想请你这一顿了,不过之前确实有点忙。”
  戚山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全靠你们法研所,苏芮芮那案子才能顺利告破。”
  “哦,你还在惦记那事儿啊!”
  柳弈无所谓地摆摆手,“分内之事,本来我们也要尽力查的。”
  苏芮芮被同班同学虐待至死,然后抛尸湖中的案子,在她的生父和养母的刻意炒作之下,又是见报,又是占领微博热门,这几天在网上迅速发酵,引得群情激愤。
  案件性质非常恶劣,而且还有强大的舆论压力,又兼之人证物证俱全,估计法院肯定不会轻判,无论是主犯、帮凶还是监管不力的校方,都绝对逃不了追责。
  “说来,后来我们在审讯的时候,得到了一个细节。”
  戚山雨看菜还没有上来,干脆和柳弈聊起了这个案子的后续进展。
  “我去学校调查的时候,收到的那张写着‘她是被杀的’的匿名纸条,其实是苏芮芮的室友沈君婷丢给我的。”
  “哦?”
  柳弈露出了一点儿吃惊的表情:“居然会是她?”
  戚山雨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会是她。”
  “这应该是典型的愧疚心理吧。”
  柳弈的手指在空了的茶杯杯壁上轻轻敲了敲。
  “她对苏芮芮的死抱有很深的内疚感,但因为性格懦弱和缺乏魄力的缘故,既没有勇气自首,更不敢去揭发林苑等一干主谋,只能采用偷偷给警方投递匿名纸条的办法……这样做,大概会让她觉得能够弥补自己假冒室友留下假录像的错误,而且若是事后警方依然无法破案,她也可以安慰自己,是警察太过无能,而不是她的责任了。”
  戚山雨轻轻抿了抿唇。
  其实在他看来,沈君婷对死去的苏芮芮,并没有光从案件中看起来的那么寡情薄意。
  沈君婷的性格和死去的女孩十分相似,外形和成绩都在班级里毫不起眼,如果没有苏芮芮的话,不难想象,沦落成人人可欺的发泄桶的人,很可能就会是她自己。
  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像苏芮芮那样饱受欺凌的人,对于林苑的控制,沈君婷也只能乖乖地选择服从,时间长了以后,这样的惟命是从就会变成一种根植于本能中的条件反射,再也提不起一点儿反抗的勇气。
  所以,戚山雨觉得,她会偷偷给自己投纸团,已经是她鼓起很大的勇气之后,尽力为她死去的室友做的事情了。
  不过戚山雨并没打算和柳弈去深究沈君婷的内心世界和行为动机,刚好这会儿小龙虾和啤酒也端上桌了,他干脆停下了话题,开始低头吃起东西来。
  他祖籍在H省,一直是无辣不欢的口味,比起法国餐厅里的焗烤蜗牛配赤霞珠,小龙虾就扎啤确实更对他的口味。
  只是戚山雨没想到,柳弈剥小龙虾的动作也很熟练,修长的手指在虾身上灵巧地滑动几下,就整整齐齐地把完整的虾仁剥了出来,蘸上酱汁送入口里,手套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沾到多少油汁。
  “不过,苏芮芮这案子,有个地方还是蛮有意思的。”
  柳弈连剥了几只虾,又喝了半瓶啤酒,嘴唇染得红彤彤的,脸颊上也晕出一点儿红潮。
  戚山雨问道:“什么地方?”
  “当时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拍到的苏芮芮最后离店的时间,我记得是刚过十二点吧?”
  柳弈说着,仰头又喝了一口啤酒。
  “嗯,准确的时间是十二点零二分。”
  戚山雨回答。
  “这就对了。”
  柳弈朝对面那年轻英俊的警官笑了笑:“那前一日,正好是林苑十八岁的生日,对吧?”
  他继续说道:“如果没有这个录像,光凭尸检,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范围,但却无法精确判断苏芮芮的死亡时间,即便最后能找到小姑娘死于他杀的证据,辩方也能在她死时过没过十二点这点上作文章。”
  戚山雨停下剥虾的动作,抬起头,认真地听着他的话。
  柳弈笑着摇了摇手指:“如果是在十二点以前,那么林苑只是‘届满’十八,但在十二点之后,却是实打实的‘年满’十八周岁,就是个成人,有完全行为能力,也就不再享受刑法对未成年人保护的呵护了。”
  他朝戚山雨眨了眨眼睛:“冥冥之中,苏芮芮也算是用这样的方式,替自己讨回公道了,对吧?”


第25章 2.eden lake-16
  听到柳弈这话,戚山雨倒是觉得有几分意外,“没想到,你还是因果论者?”
  “怎么可能!”
  柳弈一秒都没有犹豫地就否认了。
  “如果什么都指望因果报应的话,那还要你干什么?还要我干什么?”
  他撩起眼皮,一双凤眼微微弯起,朝戚山雨投去戏谑的一瞥,“因果未必管得了的事情,咱们戚警官可还得管,对吧?”
  虽然两人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而且柳弈生病时,他还曾经到对方家里去照顾过一个晚上,以普通的标准看来,他们这便应该已经算是朋友,够得上熟识了。
  但对着柳弈时不时冒出来的半真半假的调戏,戚山雨始终还是有点儿适应不良,尤其是那双眼睛含笑盯着人看的时候,实在太漂亮了,仿佛带着钩子一般,钓得人心颤。
  戚山雨被看得耳尖发热,借着剥虾的动作垂下眼睛,避开柳弈的视线,只轻轻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刚好这时牛蛙锅也端上来了,考虑到苏芮芮的案子可不合适让外人听到内情,两人默契地停下话题,专心地吃了一会儿东西。
  这家的风味牛蛙做得很入味儿,汤汁麻辣鲜香,蛙肉雪白细嫩。戚山雨原本还寻思着要在柳大主任面前显得斯文稳重一些,但菜品和味道实在太对他的胃口,忍不住就一连夹了好几筷子,满满一碗白米饭转眼就见底了。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之前都忘记问你了。”
  柳弈依然在慢条斯理地剥着小龙虾,他的口味没有戚山雨重,比起麻辣味的,他拈得更多的是十三香口味的。看戚山雨吃得投入,他唇角勾起,忽然天外飞来一句。
  “嗯?”
  戚山雨在夹菜的间隙,回了他一个单音。
  “你好像曾经说我,我是‘变态’吧?”
  柳弈轻飘飘地问道:“我能问问,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会吗?”
  戚山雨没防备之下,一口饭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给活活噎死,侧过头咳了个惊天动地。
  然而柳弈只是微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淡定地推到了戚山雨的面前,眸光闪烁,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摆明了他可是个很记仇的人,非要等这位小戚警官说出个子丑演卯来不可。
  戚山雨咳了整整一分钟,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他一张帅脸覆着薄汗,从额头到脖子全都涨得比盘里的虾子还要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呛的,纠结了半天,才在柳弈的灼灼目光的盯视下,将分尸案初见那日,他看到柳弈的那不合时宜的一笑的事情,说给了正主听。
  柳弈听完以后,眉头拧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沉默了半响,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那天戴着口罩吧?脸都遮了大半的,你竟然还能看得出来我笑了?”
  戚山雨瞅着柳弈长得极标致的漂亮脸蛋,心想,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两弯很明显的月牙状吗?就算口罩遮脸,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笑了啊。
  “好吧,其实这事确实是个误会。”
  柳弈摊了摊手,瘪了瘪嘴,“其实事情挺扯的,跟我家老妈有关。”
  然后,柳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他出生在一个三代行医的医生世家。
  祖父以前是个替首长看过诊的老军医,直到寿终正寝都还领着国家特殊津贴;老爸在联合国医疗援助组织呆过,早年经常坐着黑鹰满世界的飞;妈妈则是国内有名的影像学博导,后来跟着父亲移居不列颠,还聘着首都两所名校的客座教授,专攻核介入治疗领域。
  轮到他们这一代,柳弈是最小的幺子。他上头两个哥哥,也跟随父母的脚步,选择了从医,现在大哥在不列颠,二哥在首都,都在大医院里混成了骨干级别的年轻名医。
  然而,到了柳弈这里,却特别不走寻常路。
  当年临近高考那会儿,学霸柳小弈同学半点儿体会不到同学们的紧张压力,别人在刷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垫着教参用平板刷美剧。结果几季《犯罪现场○查》下来,竟然觉得当医生太普通了,像他这般天纵英才,就该去当个破尽奇案的法医!
  当柳弈同学在饭桌上将自己的志愿跟家人们说了之后,他那位年逾五十,依然体态玲珑,风韵犹存的美人妈妈听了以后,“呵呵”冷笑一声,兜头就泼了他一盆冷水:
  “就你这娇生惯养连碗都不肯洗的样儿,真要去当法医,哪天从水沟里捞出来一只泡了十天半个月的断手断脚,我看你得当场吐出来。”
  然而柳弈从小就是个下定决心就要去干的性子,为了证明自己不只是打个嘴炮而已,他竟然偷偷从冰箱里拿了一块猪肉藏在房间里,以证明自己熬得住腐臭味。
  直到三天后那股反人类的恶心味儿被妈妈察觉,他也因此挨了人生里最后一顿“竹笋焖肉”之后,才终于说服了家人们,勉强同意他报考法医系。
  “那天看到水渠里的断手,就想起老妈当年吓唬过我的话,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真要从水渠里捞出一只腐手,才会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就碰巧被你注意到了。”
  柳弈向坐在对面的戚山雨解释。
  “我真的不是什么变态来着,你可以放心了吧?”
  戚山雨低着头,不太敢看柳弈,只能猛力地点着头,表示他完全懂了。
  因为觉得尴尬,他只能绞尽脑汁,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这么说,你父母现在都在不列颠咯?”
  他心想,难怪柳弈一个人住在那么空旷的大公寓里,原来家人都在国外呢。
  “嗯,在伯明翰。”
  柳弈回答:“我每年圣诞节都会休个年假去看他们,二哥也会在那时候过去。”
  戚山雨应了一声,他平常就不是会聊天的性格,一时之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头猛吃了几口菜,又端起啤酒一口气闷掉大半杯,以掩饰冷场的尴尬。
  柳弈看他的表情,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玩儿。
  他以前打过交道的都是些老资历的刑警,早混出了个八面玲珑的性格,就如安平东那般,自来熟又擅吹牛,一张桌上吃顿饭,就能跟你勾肩搭背,热络得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
  像戚山雨这样性格端方,还有些小害羞的脸嫩青年,真是新鲜得紧,总让人忍不住就想出手逗一逗。
  “我可是把我家的底细都跟你交代清楚了。”
  柳弈也端起酒杯,慢慢地啜了几口啤酒,看到戚山雨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点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时,忽而展颜一笑,随意地晃了晃杯里金黄的液体,“那你呢?你家又是什么情况?”
  戚山雨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慢慢地回答:“我家就普通的工薪阶层,没什么特别的。”
  他虽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只和朋友聊天时随意说起的一般。不过正是因为太过刻意,很容易就让柳弈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强压着情绪的不自然。
  “我爸以前是个刑警,不过在我刚升入初中的时候,就在一次抓捕行动中殉职了。”
  戚山雨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后来是妈妈在照顾家里,我大学快要毕业那年,她得了胰腺癌,不久也去了。现在我和妹妹一起生活。”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柳弈是当真没有料到,他会得到这么一个惊人又尴尬的回答。
  对于父母双亡的成年人,不管是举哀还是感叹都似乎不太合时宜,柳弈想了想,干脆将椅子向戚山雨的方向拉近了一点,然后伸出手,用胳膊肘儿捞住青年的肩膀。
  “没想到,你还挺不容易的。”
  他端起酒杯,在戚山雨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来,敬你一杯。”
  戚山雨点了点头,朝柳弈笑笑,端起杯子,一口气将里面的酒液喝了个干净。
  “你说自己现在和妹妹一起生活?”
  柳弈收回手,又给戚山雨倒满了酒,“那她现在多大了?”
  若不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不仅和自己性别相同,而且同样喜欢男人的话,柳弈这样的问题,搞不好就会让人误会成他追问人家妹子什么年纪,是想要求个说媒拉纤,下一句就要问戚警官能不能给介绍一下了。
  不过,两人既然不止了解彼此的性向,还都把家里情况跟对方抖了个干净,这就勉强能算从 “普通的朋友”上升到“相熟的朋友”的等级了,再问得深入一点,似乎也不算是逾越了。
  戚山雨于是倒回答得很干脆:“她比我小九岁,还在念高中。”
  他说着,脱下油津津的薄膜手套,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亮给柳弈看。
  画面里是戚山雨和一个少女的合影。
  小姑娘剪了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长得很是可爱,大眼挺鼻,薄唇桃腮,虽然眉眼和大哥有点儿相像,却笑得很灿烂,一看就是活泼开朗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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