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赖你,”刑炎应该是挺开心的,还在笑,“我要换的。”
火锅是种很神奇的食物,不管外面多冷,架个锅煮上它,吃到嘴里就能让人芯儿是热的。院外黑漆漆的也没个路灯,院子里荒草丛生,久无人住的小楼,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夜晚,突然有了烟火气儿。
秦放让店员带了不少酒,他主动开了啤酒,跟刑炎碰了碰,说:“认识你之后我酒量都涨了。”
秦放发现刑炎喝酒总喜欢在口腔里过一下,含在嘴里咽下去之前下颌骨会划一道浅浅的动作弧度,挺……性感的。
秦放垂下视线喝了口酒,自己都觉得现在总盯着刑炎看,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魔怔了。
酒足饭饱,俩人在吃饭之前都饿透了,吃完都觉得撑。把桌子收拾了搬回去,然后又出来坐着。地上还放着几听啤酒,一人一把椅子,头顶是暖色的一盏小灯。
秦放反着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他看了眼跟他隔着一米远的刑炎,跟刑炎撞上视线后笑了。
喝完酒的秦放笑起来更直接,也更有感染力。
刑炎也笑,问他:“看着我傻笑什么啊?”
“没什么说的,所以就笑一下。”秦放说。
刑炎也跟秦放一样的姿势坐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
“认识你挺意外的,”刑炎平平静静地开口,声音传进耳朵里,伴着清凉的夜色,显得平和宁静,“你这人……一直让人意外。”
“哪里意外?”秦放趴在椅背上,歪头问着他。
刑炎想了想,慢慢道:“哪里都意外。”
“认识你意不意外我不知道,”秦放仔细想了想跟刑炎认识的过程,然后低低地笑了,“你和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他们对彼此的交际圈来讲,都是很不同的存在,这是一定的。
白天的躁动疯狂随着太阳的远去而沉寂,头顶的月亮把柔光撒下来,大地泛着青白。这样的夜色适合聊天。
刑炎四顾环视眼前的小院子,又喝了口手里的酒,问秦放:“小时候一直住这里吗?”
“嗯,对。”秦放点了点头,下巴始终没离开椅背,“我和我爷。”
秦放指着左边的荒草,跟刑炎说:“那里有棵樱桃树,我不知道它还活不活着,因为它我小时候吃了很多酸樱桃,我等不到红透就都吃了。”
刑炎的视线跟着秦放的手指转,秦放指向哪儿他就跟着看过去。
“门口那里,就那儿,原来有个小棚子,我爷给我搭的雨棚。”秦放脸上挂着笑意,视线悠长,“我下雨的时候在屋子里待不住,下雨我必须在外头看,我也喜欢地上的水坑,我得光着脚踩水。不让我出来我就打滚哭,后来我爷就给我搭了个雨棚,冬天看雨,夏天看雪。”
刑炎唇边挂着温柔的弧度,秦放说:“我好像说反了,我喝酒了。”
“没关系,”刑炎看向他,“你说。”
“那时候我有个木头的小板凳,我爷司机给我做的,很小,十几厘米?反正很小。”秦放下巴一直粘在椅子上,开口的时候嘴巴张张合合,头都跟着动,“那个司机当时总扛着我骑他脖子,他长什么样我竟然记不起来了。”
刑炎始终不说话,时不时给点声音代表他在听,秦放说了很多,都是他小时候的事。
“我太淘了,有时候我爷也生气,气急了喊我两声,也就过去了。”秦放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抬起手,手指轻轻划着,“我现在想起来这些,都觉得美。”
“嗯,”刑炎点了点头,“很美。”
“这里太美了,哪怕它荒成了这样,哪怕它已经这么旧了。”秦放吸了吸鼻子,酒精让人眼热,“……它依然美得像是我的一段幻想。所以我很少来,我很久没来了。”
刑炎站了起来,把椅子挪得离秦放近了些,近到手抬起来能摸到他的头。刑炎手指在他的寸头上刮了刮,秦放侧趴着看过来,眼里的光像是刚才抬头的时候往眼睛里偷着藏了几颗星星。
“这么美的地方偷着带你来看看,”秦放笑着舔了舔嘴唇,“炎哥你赚了。”
“赚大了。”刑炎笑着说。
“所以,”秦放轻轻眨了眨眼,“以后每个生日就想想这里,我把记忆分了你一半,希望从今年开始,你的记忆里也有美的地方。”
刑炎不说话,他的手一直在秦放的头上轻轻刮着,手腕搭在他脖子上。秦放动都不动,很配合。刑炎的手指张开,指腹划着秦放的后脑,秦放趴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
“你段位真高。”刑炎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这么一句。
秦放看向他,抬了抬眉毛。
“我竟然……”刑炎低头“嗤”了一声,“竟然不太想泡你了。”
秦放脸上写了问号。
“放哥厉害,”刑炎还是笑,垂着视线笑了两声,“厉害。”
“听不懂了,”秦放真没听懂,也不愿意去多想,他晃了晃头,“我喝酒了,脑子不好用。”
刑炎最后在他的头上弹了一下,挺轻的一声响。
刑炎指了指院里那辆泛着冷光的摩托,问秦放:“东不太舍得吧?”
“那肯定。”秦放笑了,“快哭了。”
“能想到。”刑炎也学着秦放的姿势,趴在椅背上,用手背垫着下巴。
秦放说:“谁管他。”
刑炎看着它,跟秦放说:“谢谢。”
他之前说过了,秦放也说过不客气了,但现在他还是又说了一次:“不客气。”
刑炎侧过头看他,看秦放的脸,看他的眼睛,笑了下说:“我不能要。”
秦放表情都没变,半闭着的眼睛又眨了一下,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想表达的我都收到了,它能给我的快乐我也拿到了。”刑炎说,“你传递的一切我都成倍得到了,谢谢小可爱。”
“什么他妈小可爱……”秦放没忍住骂了一句,“你再这么叫我一次咱俩肯定得打一架了。”
刑炎说:“小可爱。”
“……”秦放让他气笑了,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我知道你不会要,非往你手里塞你可能要跟我绝交。”秦放在人际交往方面从来都很明白,他说,“换个人我也不会这么干,但是对你我有点上头。”
“上头啊?”刑炎又笑了,没忍住又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嗯,”秦放也看着那辆车,说,“确实上头。兄弟嘛,好友嘛……骗鬼呢。”
刑炎再次被他的神言神语惊到,失笑着问他:“知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知道,”秦放趴着说,“我还没捋清楚,但有点头绪了。放哥也曾经是情场小霸王,不怂。”
放哥这一定是喝多了,情场小霸王至今还没有谈过超过两个月的恋爱。
秦放也知道自己喝多了,他把手揣进外套的兜里,接着说:“你对我来说太特别了,你让我都不太像我了。”
刑炎问:“不喜欢这样?”
秦放想了半天,之后摇了摇头,诚实道:“也不能说不喜欢,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不适应,心里没底。”
刑炎看着他:“害怕?”
“不怕,怕什么啊。”秦放迷迷蒙蒙地答着话,“你总问我怕不怕,实际上我怕的东西很少。我就是……没底,踩不到实地。”
夜很深了,酒精也都混在血液里了,让人沉醉迷茫。秦放趴在那里眨了眨眼,慢慢说:“我还没捋清自己的心。”
他一只胳膊垂着,轻轻晃了晃,继续道:“但我想给你很多东西,想给你快乐,想让你高兴,想把好东西都给你。”
他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像是困了。
刑炎一声不吭,看着秦放帅气的侧脸,看他漂亮的脑壳形状。时间分分秒秒地走,不知道流过了多久,静止的空间里只有两个年轻的少年。
一个半梦半醒,一个沉默不言。
后来沉默的那个先站了起来。刑炎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在秦放耳边轻声道:“不捋了吧。”
他把嘴唇贴在秦放后脑上,轻轻久久碰了一下。
第34章
一夜长眠。
秦放睁眼的时候天都亮透了,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 整个房间都又亮又暖。他身上乱七八糟缠着被, 裹得他都有点热。
入眼的是他记忆里最熟悉的装修和陈设,在这个环境里醒来,倒觉得像是个梦了。
闭上眼睛又睁开, 昨天的记忆全都回笼了。秦放回头去看,刑炎正侧躺着玩手机,身上盖着外套, 见他醒了抬眼看过来:“醒了啊?”
“啊。”秦放想起昨天, 白天路上疯狂的飞驰,晚上小院里的那些对话, 一点没落全记着呢。于是这会儿看着刑炎,有点不尴不尬以及不清不楚的心态。
刑炎看起来没他那么多内心活动, 看了眼秦放身上缠的被,说:“你是真能抢啊。”
“嗯?”秦放不怎么明白。
“半夜我就冻醒了, ”刑炎扯了扯身上秦放的外套,“谢谢你穿外套了,给我续命了。”
秦放看看刑炎, 又看看他自己, 突然就笑了,笑了半天才说话:“不好意思啊,那你倒是叫醒我。”
刑炎叹了口气坐起来,身上的外套滑下来,刑炎捡起来放在床头:“夏天跟你一起出去你睡觉挺老实的。”
“废话, ”秦放还在笑,“那时候多热啊,给我被我也不能盖,再说我昨天喝酒了。”
“我知道你喝酒了,”刑炎捏了捏鼻梁说,“从昨晚开始你强调多少遍了。”
秦放又笑,一早上就这么笑决定今天一定是开心的一天,他摘了身上缠了两圈的被,也跟着坐了起来:“我就应该给你也找个被。”
昨晚他们俩从院子里回来勉强洗个漱就直接睡下了,掀了床上盖着的布,衣服都没脱直接睡的。他俩夏天一起出去骑行天天都一起住,睡一个床盖一条被是经常的事,所以秦放找了条冬天的被他俩对付着就睡了。
睡的时候挺好的,一个这头一个那头,被子平展着盖俩人,睡相都不错,老老实实的。结果一个小时以后,一个身上的被都让人扯光了,冻醒了。另外一个把被都缠身上,还觉得热,热了踢,冷了扯过来盖,过会儿再踢再扯。
刑炎穿的是个连帽的厚卫衣,他连外套都没有,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把帽子扣头上,拿了秦放外套盖着睡的。
秦放直到洗漱的时候都还在笑,刑炎把被叠了放真空袋里,床也用布盖好了,秦放洗漱完出来他已经收拾完了。
洗漱用具去年寒假秦放拿过来挺多,以防他偶尔过来住没得用。刑炎用冷水冲了个头,秦放问他:“你会不会感冒啊?”
“不会,”刑炎边擦头发边说,“不至于。”
走的时候小楼里的一切都归于原状,就像没人回来过一样。
他俩骑车来的,但是车刑炎没想骑走。秦放说:“弄回去当个交通工具,我不非塞给你,但是也别放这儿落灰吧。”
刑炎摇头:“往哪儿放?等着丢?”
秦放皱了下眉,叹了口气。
弄回去确实没地方放,放宿舍楼下乍不乍眼先不说,太招人惦记。防盗定位一拆,什么都没用,真丢了或许能找回来,但是也够麻烦的。
于是车弄进小楼里,门一锁,防盗绑秦放手机上,也算是安生了。走前秦放说:“咱俩得珍惜下雪之前的时间,下了雪它就不能上路了。”
“嗯。”秦放锁上大门之后刑炎又回头看了一眼,看了看长满荒草的院子,看了看小楼,也看看门口昨晚放了两把椅子的台阶上。
美。
秦放跟刑炎一起在外面吃完早餐才回的学校,下午还有节课,上课之前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自己专业的课,上课的都是同学,平时关系也都不错,但今天对他格外热情。秦放感觉他们表情不太对,问:“怎么了啊?你们这眼神让我有点发毛。”
“没事儿啊,”跟他说话的是个男生,捂着脸笑得欲盖弥彰,“没怎么。”
秦放挑了挑眉,问他前面坐的一个小姑娘:“什么情况?”
小姑娘就很沉不住气了,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星星眼的:“你火啦,你还不知道呢?”
秦放一脸莫名:“我火什么了?”
小姑娘“噗嗤”一声就笑了,指指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跟他说:“看看贴吧?或者咱们学校的微博主页?你真的火啦。”
老师进来了,小姑娘转了回去,秦放低头看手机。他不怎么看贴吧,现在贴吧页面都弄不明白了,所以直接看的微博。他跟学校主页互关的,大一校庆出节目官博就艾特过他。秦放一打开微博就有点蒙了,几百条未读消息。
—观光打卡。
—小哥哥祝你和小哥哥百年好合!
—[星星眼][星星眼]啊啊啊啊啊你们好带感啊冲鸭!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还是希望你们低调点,现在学校介入针对txl的事还少么?别影响毕业啊啊啊我操碎了心。
几条评论看得秦放更蒙,顺着评论和艾特看了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完除了哭笑不得之外也拿不出别的表情了。
他昨天在刑炎宿舍楼下送车的视频当时很多人拍,但那会儿秦放觉得人家是拍车的,也没在意。结果昨天有人发朋友圈了,最开始也真是发的车,但视频拍全了,除了车还有俩人呢。尤其这俩人的规格,这颜值,加上那辆车,这就有点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