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幸太郎发现自己和真司牵着手醒来,猛然想起昨晚自己借酒大闹,看到头发还没吹干就陪着自己入眠的真司,他感到非常愧疚,但是因为手仍被锁住,还是不能逃脱。幸太郎靠着床头坐着,因为泪痕的关系,脸上感到紧绷绷的,他伸手擦了擦脸,虽然已经哭不出来了,但心里还是十分难过。
真司醒来的时候,看到幸太郎坐在床头,他试探地问:“幸太郎?”
幸太郎用另一只手遮着鼻梁以下,这是一个心虚的动作,他点点头,小声说:“早上好。”
真司想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罢了,他起身洗漱后,去找接待美女要了钥匙,这才把锁住幸太郎的皮带扣解开。
按理说宿醉的早上大家会一起吃点早饭,但幸太郎却匆匆回家,那之后,一整个周末过去了,幸太郎都没再和真司联系。到了工作日,幸太郎也没出现在公司,真司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来,他推脱说是自己公司有工作安排,暂时不能去兼职,真的非常抱歉。但真司在坐电梯时问了几个五楼的人,都说最近在忙着下期选题,暂时还没到幸太郎拍摄的时间。
真司知道幸太郎这是在逃避自己,明明两个人的感情根本没有变质,但因为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偏见,幸太郎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所以自己退缩了。真司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所以他问好了幸太郎下次拍摄的时间,打算去五楼亲自捉到这只猫。
没有见面的第五天,真司来到五楼的游泳池边,看来幸太郎的公司也没有免俗,夏天就是要拍游泳主题的写真。隔着一群拍摄工作人员,真司勉强可以看到,幸太郎坐在蓝白条纹的沙滩椅上,按照摄影师要求摆出各种姿势。
几位做文职的女同事趁着机会偷懒,也跑到游泳池边观摩,见到真司在这儿,便搭讪道:“你是十六楼的社长,对吧?”
真司朝侧面迈开一步,与她们拉开距离,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幸太郎,嘴上寒暄道:“是的,是的。”他远远看到摄影师要求幸太郎保持坐姿,将双腿曲起,两手抱腿,这是为了让观众能透过裤腿而看到私|处。幸太郎穿的游泳裤特地选了小一号的,紧紧地勒着他的屁股,根本不符合游泳裤合体的要求,这么一来,观众就更看得清了。
几位女同事倒是没在关注幸太郎,她们早就司空见惯。此时的注意力都在真司身上,她们多嘴多舌,夏香说,攀上年轻社长就可以当贵妇,不用再天天面对一堆需要P图的裸|体,美琴说,你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钓金龟婿的难度可是比上班高多了,我看还是老老实实P图来得容易。
钓金龟婿的火苗还没燃起就已熄灭,女同事们放弃得比谁都快,现在她们只是抱着同一大楼互通有无的想法,又向真司搭讪:“您到五楼来干什么呢?”
真司头也没转,只说:“噢,那个,我来找幸太郎。”他提起拎着的塑料袋,向她们展示,“给他买了点雪糕。”
“真羡慕啊——”夏香拉长声音道,暗示这个社长应该向女生献献殷勤,可按理说一般人都会懂的暗示,真司却根本不买账,还在瞭望拍摄组的方向。
“我也很想吃雪糕,一会儿去午餐区买吧?”纱纪老老实实地说。
“看来小猫比我们行动都快啊。”看着和她们并不亲近的真司,美琴这么说道。
“诶?”夏香撞了一下美琴的肩,低声问,“他们俩在交往吗?”
美琴不置可否,夏香做吃惊状,纱纪还在念叨着午餐时候记得买雪糕。
“喂!今天老走神,表现力也一塌糊涂,你搞什么呢?!”摄影师骂了一句。
“对不起!很抱歉!”幸太郎被吓到了,在沙滩椅上缩了缩。刚才他远远看到真司走过来,虽然说真司已经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且也看过他的影片,但幸太郎内心仍害怕真司看到自己这样。但是工作又必须做,所以他一直六神无主,担心真司往这边看,眼睛不停乱瞟,连眼神都没法定在镜头上。
“你休息一下,一会儿继续,赶紧把状态给我找回来,要是今天工作完不成,你就等着谢罪吧。”摄影师下了命令。
“是!”幸太郎尴尬地跳下沙滩椅,脸烫得发烧,他摸摸耳根,连那儿都是火辣辣的。平时觉得很正常的拍摄人员的目光,此刻在他看来也觉得很有压力,为什么真司一出现,就什么都乱了呢?他实在想不通。
幸太郎本来想趁着人群挡住,自己偷偷往另一边去,却被真司看到。他才走两步,就被跑过来的真司抓住胳膊,被迫站在原地。幸太郎的耳朵更烫了,他非常尴尬难过,低头寻找地缝,巴不得赶紧钻进去,到达地球的另一端重新开始生活。
真司紧紧攥住幸太郎的胳膊说:“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对你没有偏见,所以你也不要回避我。”
幸太郎另一只手不停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别着,他现在非常紧张,一是无法面对真司,这根本不是真司的问题,只是他自己不自信;二是他还几乎光着,只穿了条特别紧身的游泳裤,和真司这么一纠缠,很多人都在看,幸太郎简直要昏过去了。
僵持了几秒,真司终于意识到现在的情形不太好看,为了防止对方逃脱,他握着幸太郎的手肘,牵着幸太郎走到一边屋檐阴影下去。
真司松开了手,幸太郎揉着自己手臂,嘟嘟囔囔:“我没有回避……”
“那你好几天不见我,撒谎说公司有安排,其实呢?你今天才开始工作,不见我是为什么?”真司冷硬地说。
“我……”幸太郎蹙眉,看着相当可怜,但这样子没让真司看上两秒钟,他马上又低下头去了,“我只是……”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当鸵鸟。
“只是怕不好的东西会来临,所以干脆让美好就结束在这一刻,然后自己窝在家里偷偷哭吗?”
“诶?”幸太郎猛然抬起头来,这完全就是他的想法。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幸太郎这么弱。”真司这么说,其实有点激将法的感觉。
“说什么呢!我哪里弱了?!”幸太郎鼓气道。
“不弱的话,就不要逃避。”真司把袋子塞进幸太郎怀里,“拍完了下午到十六楼来,拿了工资不出勤,这说不过去吧。”
“这是什么啊……”捧着怀里一袋冰冰凉凉的东西,幸太郎问。
“雪糕和波子汽水。”
面对这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示好,幸太郎终于轻松了起来,他拿出一只雪糕,喃喃说:“那我开动了?可是被摄影师看到拍摄时间吃东西会被骂。”
“我挡着呢,别人看不到。”真司把幸太郎圈在自己和墙中间,在阴影里,幸太郎偷偷吃了半根雪糕,因为被催工作,所以没有吃完,剩下的让真司带走了。
第15章
真司离去以后,幸太郎轻松了很多,拍摄也迅速回到了状态,没过多久就完成了工作。摄影师夸他:“这才对嘛,看来吃爱心雪糕还是有点功效。”
幸太郎缩在沙滩椅上,几乎没脸见人了,心想真司其实什么都没挡得住,原来大家都看到了,而且那几个以多嘴多舌著称的可爱女同事也在,这下估计整个公司都要知道了。
果不其然,幸太郎到一旁穿外衣的时候,就听到美琴她们悉悉索索的声音,转过去一看,几个人脸上都笑容暧昧。虽然被别人误解,但是自己心里却很高兴,这又是为什么?幸太郎头痛不已。所以其实是因为自己对真司的感情不纯吗?幸太郎从来没有仔细探讨过到底怎么样才算喜欢上一个人,至于喜欢男性还是女性,这个也没有纠结,总觉得只要感觉对了就无所谓。他心想,这么看来,很有可能是自己对真司产生了越界的好感,所以才会鬼鬼祟祟地开心。
幸太郎焦头烂额,心想果然过度思考还是不适合自己,说来说去,以后只要注意收敛情感,有些事忍忍就好了。还有上下楼要注意,不被别人看到的话,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什么都忘了。
想到这里,幸太郎脑子里的混乱缓解了些,他打了个电话给真司,说:“真司?我们去午餐区吃饭吧?”
“不用了,你直接上来吧。”
“诶?”
“今天份的“和陌生人相处”额度已经用光了,不想去公共场合,我买了便当,上楼一起吃吧。”
幸太郎蹲在沙滩椅边,偷偷摸摸抬头观察,拍摄组已经陆续散了,剩下的人在收拾器材,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那边几个女同事在叫:“小猫!要一起吃午餐吗?”
换做刚来到东京、十分渴望交友的幸太郎,肯定一口就答应了,可是现在有了真司,他就把真司作为无条件优先对象,只要真司开口了,其他邀约全都要靠边站。
幸太郎捂着听筒,做贼一样心虚,小声地说:“我这里可能会被同事纠缠一下,很快上来。”
“好。”真司仍然惜字如金。
幸太郎站了起来,走过去对女同事们说:“抱歉,我还有点事……那个……”他说到这里,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事可以用作借口,只好话说一半,拔腿就跑。夏香叫了几声,但他都没有搭理,一溜烟跑到电梯口,直接上到十六楼去了。
幸太郎站在十六楼的玻璃大门前,翻开指纹识别器的盖子,按上食指,门一下就打开了。这个大门只能用真司和他的指纹才能打开,就连真司的父亲都不行,幸太郎知道这点的时候,还是很受宠若惊的。
幸太郎轻车熟路上了二楼,进了真司的办公室,真司坐在他的办公区,会客茶几上放了两盒便当。
看到幸太郎来了,真司起身说:“一起吃吧。”
“有喝的吗?我好渴,从昨晚开始就没喝任何东西了。”幸太郎说。
“波子汽水放在里面,自己拿吧。”真司指了指迷你冰箱,又说,“怎么那么久不喝水?”
“拍摄前一天不能喝,否则脸会变肿,拍出来就很难看,不能给同事添麻烦。”幸太郎这么说着,跑到冰箱旁边,蹲下拿出一瓶波子汽水。薄荷色的宝特瓶身,把盖子压下去,小珠子“噗”地一声冲进瓶里,幸太郎举起瓶子,用舌尖顶住珠子,方便汽水快速流出。
“啊——好爽!”幸太郎一口气喝了半瓶汽水,又回到会客茶几边,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吃剩的雪糕呢?冰箱里没有诶。”
真司走到茶几边,慢慢撕掉便当的塑料包装:“上来的路上化掉了,没办法只好丢掉。”他撒谎面不改色,其实是自己吃掉了。
“好可惜。”幸太郎瘪瘪嘴,看见真司递来的便当,连忙接过,“啊,谢谢。”他接过便当,揭开盖子,看到里面是鱼排套餐,不由得惊喜:“鱼排!这款便当很好吃,感谢社长!”
“社长?”真司的眼皮跳了跳,“之前不还叫真司吗?”
“想着这么叫会不让人误解嘛……”幸太郎悻悻地咬了一块鱼排,心里感叹一句好吃。
“谁又误解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要是被同事误解了,会说我们援助交际什么的吧。”幸太郎捧着便当盒,陷入思考,“之前在神奈川的时候,有女同事和承接业务的社长走得很近,就被说援助交际,最后谣言太疯狂,她实在没办法,只好辞掉工作走人了。”
“什么鬼,要援助交际也是找女学生吧,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真司端起便当盒来吃了一口。
“我倒是不担心自己,毕竟工作性质本身也没差了。”幸太郎耸耸肩,好像很无奈,“但是真司会受到影响吧,会有流言蜚语,说你不洁身自好什么的,会毁形象的。”
真司摆了摆拿着筷子的手,示意幸太郎不要多想:“我不是社会动物,也不需要靠人脉吃饭,所以被别人说也无所谓,只要幸太郎觉得自在就好。”
有了真司这句话垫底,幸太郎果然就自在起来了,他吃完浇了酱油的鱼排套餐,喝了波子汽水,吃饱喝足,就躺在沙发上睡了。真司没有午休的习惯,就坐回办公桌边,他本来想继续工作,但眼睛不自主地就看向沙发上的懒猫。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不吃不喝的幸太郎,现在已经完全饱足,在沙发上拉长了呼呼大睡。他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直,手撩起了T恤下摆,把肚子露出来乘凉。
幸太郎刚吃饱的肚子有些鼓,又暴露在空气中,真司看着看着,鬼使神差走了过去,在他肚子上戳了一下。
因为放松的原因,肚子比较柔软,但还是能感受到幸太郎的肌肉,那种不是故意锻炼出来的、而是因为年轻和成天瞎动而得来的腹肌。幸太郎仰天睡着,表情天真,他现在没有运动,脸颊也就没有泛红,但雀斑和晒痕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还有一些细小的绒毛和可爱的油光,全都汇聚在了幸太郎脸上。真司之前带他去剪的头发长长了些,直发也回归了天然卷,懒洋洋地拢在脸边,真司倚着沙发,静静地看他,还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真羡慕你啊,幸太郎。”说完这句,真司忽然想起幸太郎那晚的失态和泪水,叹了口气,“还是不要哭吧,现在令你为难的事,都会慢慢平淡的。”
一阵夏风路过,从窗户吹了进来,外面正是艳阳高照,日光闪动,在墙上留下好像蝴蝶一样的斑影。
“因为人生就是如此。”真司坐在沙发扶手上,望着虚空,若有所思。
第16章
幸太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午后的屋子里满是橘系色调,日光斑影在墙上游移,令人感觉像身处在充满橘子汽水的游泳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