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牢牢跟着小偷的郁久,体力也快到极限了,他眼前发黑,肺里像刀割似的疼,却不想停下。那是蔺先生送他的礼物!
黑衣人似乎也累了,突然在前方拐进一条小巷,郁久跟着冲进去,一百多米后穿出来,眼前赫然是一条摆着密集小吃摊子的旧街区。
他一愣,准确捕捉到那小偷的身影,嘴里大喊抓小偷!
周围这么多人,竟无动于衷!
郁久管不了那么多,又跟出一百多米,翻到了这片小吃街的背后——刹那间,十几名穿着相同的黑衣猛地窜出来!
郁久惊恐地大叫一声,转头就跑!
“抓住他!”男人一声呵,众人将郁久团团围住!郁久左右看看,一步步后退着背部抵墙,疯狂喘气:“你们、要、怎么样?”
为首者戴着黑色的口罩,手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郁久心中一紧,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粗哑的嗓音响起:“告诉蔺从安,爱乐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这人说话慢,一字一顿,郁久反应过来,没说搭腔。
“听到没有!”那人大吼,郁久吓得心脏怦怦跳,仍没有吭声。他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路线,半晌才呼哧呼哧道:“我告诉他,你们,放了我吗?”
黑口罩举起匕首,嘿嘿一笑,在郁久的小臂上拍了拍:“走前,留一根手指吧——”
“!!”
郁久理智爆炸,轰地在大脑里燃成一朵烟花!
他甚至无法判断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他全部念头只剩下一个——逃!逃出去!逃到刚才很多人的地方!
只见郁久猛地屈膝,正击在黑口罩的胯|下,对方嗷一声下蹲,郁久踩着他的背向前跳跃!
其他人怒极:“别跑!”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把水果刀。郁久腿软,跑了几步就被人揪着衣服掼在墙上,摔他那人举起水果刀就作势要刺,却听一声巨响,从他们背后的围墙上,竟跳下一个人!
风声带着千钧的怒气压得那人心生恐惧,握住水果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就被跳下的男人踩倒在地。可他尚来不及叫停,己方有个年轻打手被他的落败刺激,闭着眼睛当真要再刺那个郁久——
“啊啊啊——”
血从蔺从安的小臂中涌出。
他手指痉挛,咬着牙拔出水果刀,像一尊神一样站在郁久身前。血一滴滴流下,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举起那把刀,环视一圈惊恐的黑衣人。
“谁动一下,宰了谁。”
第75章
对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见来人只有一个,领头人示意其它人一起上,把人控制住,最好能带走。
黑衣人们十几打二,凭蛮力都能把人压死,谁知道蔺从安受的像假伤,飚着血的手握成拳,丝毫没有卸力,接连揍翻三人。
一滴血溅到郁久脸上。
他瞬间耳鸣,头晕目眩,眼前一片血红的光斑闪过。
他发着抖,耳边环绕着痛苦的□□和发狠的喉音,仅剩的一点理智一直呼唤他去帮忙,可他动不了。
他害怕血,他头痛欲裂。
以一挡十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久攻不下的几个黑衣人动作间愈发粗暴,刀子挥舞的轨迹也越来越危险,郁久眼睁睁地看着蔺从安肩膀处又中一刀,昂贵的衣料抵不过不值钱的利器,被撕裂后,扬起一片血花!
这一幕如同慢动作,在郁久眼里一帧帧播放。似一瞬间,又似过了很久。
郁久下意识地张嘴,小小的啊了一声。
这是他的噩梦。
他以为自己痊愈了,其实不然。他只是淡忘了而已。
货真价实的鲜血飚在眼前,他仍然腿软,心悸,耳鸣。刹那间,郁久却突然暴起,抓住刺伤蔺从安的歹徒的衣领,咬牙发力,将人砸上了墙!
“从安!”他大喊:“跑!”
蔺从安向前一滚,一把牵住郁久,从刚才他制造的突破口狂奔出去!
几百米外就是小吃街,只要出去了,他们就安全了!奔出巷口的一瞬间,另一群黑衣人却狂奔而来,眼看就和郁久打了个照面!
“!”郁久心跳到嗓子眼,为什么还有?!这都什么年代了,黑社会怎么这么猖狂!
他近乎绝望地想,就差一点,差一点——
“老板!”来人大喊。
“里面,全扣住!”蔺从安吼道。他满脸暴戾,衣服被刀划得破烂,血迹一洇一大片,还在往下滴。
可这长期被压抑的野性,仿佛随着伤口冲出来,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气场!
郁久看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些是蔺从安的人!是他们这边的人!
“从安你怎么样?”郁久脱了力,扶着蔺从安上了保镖开来的车,颤抖着冲司机吼:“去医院!”
司机一惊,嘴巴紧闭,踩上油门就冲出去。
郁久脱掉身上的衬衫,使劲一扯两半,一半团成一团压在蔺从安的肩膀上,另一半交给蔺从安让他自己按着手。
“血!!按重一点啊,不然止不住!”郁久急疯了,自己扔发着抖,应激障碍使他仍旧处于混乱状态,和蔺从安比起来,仿佛他才是受伤暴躁的那个:“开快啊!”
司机又踩了一脚油门,却听真正的大老板道:“慢点开,稳一点。”
随后又听他低压温柔地说:“别怕,没事了。”
郁久头痛欲裂,他□□着上身,披头散发,身上手上都沾着粘腻的血,抖个不停,闻言大叫:“别说话!”
“……”
他咬着下唇,自责得发抖:“别,别说话了,我求你了……”
蔺从安痛觉不敏感,打架的时候固然是优势,也能少受点罪,但不代表伤害不存在。不仅如此,他比别人更危险,因为他感受的偏差,很可能受更重的伤。
我他妈为什么要去追小偷?郁久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车里。是,蔺从安送的礼物当然重要,但再重要能重要过本人吗?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医院。
万幸的是,蔺从安基本是皮外伤,只是伤口太深,缝了不少针,养养就好了。
郁久这才松了一口气,披着医院的病号服,呆呆地靠在病床的床头。
医院的贵宾套间装修得像个酒店,床头的吊水架子竖着,药水一滴滴流进蔺从安的手背血管。
郁久恢复了些理智,沮丧地撸了一把乱七八糟的头发。
蔺从安:“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郁久有气无力:“嗯,你骂我吧。”
“不怪你。”
郁久听到这话脑子里就窜火,正要反驳,却听蔺从安平静道:“你听我说。”
“任何人,在自己的东西被抢后,第一反应都是回去追。你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蔺从安也有些累了,失血让他微微眩晕:“是设局的人不好,不关你的事。”
郁久听着,更想哭了,他揉了揉眼睛:“是,我是一般人,就因为我太一般,才害你受伤。”
蔺从安追上去的时候就报了警,通知了保镖。
因为他们之前在大学城散步,保镖的车没有开进来,等在一条街外。这才到得晚了。
但郁久如果不莽撞地追过去,什么都不会发生。
蔺从安招招手,示意郁久靠过来,郁久怕压到他肩膀,不肯贴太近,就躺在半边床上。
两人都没洗澡,一身的血腥味,谁也别嫌弃谁。蔺从安给了郁久额头一个吻:“大家都是一般人,我也冲动了。事实上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他们只是想恐吓你。如果我不擅自上去挡刀,根本不会受伤。所以我也是一般人,我咎由自取。”
“郁久。”他正色:“我们都是一般人,做着一般人做的事。吸取教训就好了,再自责下去,我会生气的。”
郁久哽咽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郝秘书匆匆赶来,还带着两个警察。
郁久已经睡着了,在床上发出极细的鼾声,蔺从安示意他们安静,自己下床,给郁久掖了掖被子。
“出去说。”
他提起输液的支架,走到病房外:“什么情况?”
警察看看他又看看输液袋,纳闷道:“里面的人也受伤了?你这样要不要坐着……”
“没受伤,他累了。没事。”
于是几人长话短说,蔺从安大致了解了情况。
“龙虎会?”蔺从安皱眉。
“对,一个披着着科技公司壳子的黑社会团伙。我们警方一直盯着,可惜最近几年挺守规矩的,动不到他们。”警察说:“你公司最近的商业行动,恰巧戳到了对方的痛点上,这几天他们动作频繁,这下又伤了人,在场的人已经被我们全拷回警局去了。”
蔺从安道:“不是几个喽啰的事。”
“是的,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查,不会让您白白受伤的。”
警方也知道蔺从安这样的商业大佬不好惹,盘根错杂的关系里,警方未必处于强势。况且现在蔺从安是受害者,他们老大发话,笔录就不需要他们回警局做了,只在医院问完就好。
蔺从安听后说:“你们等一会儿吧,郁久醒了再进去做,可以吗?”
两个警察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对了蔺总。”其中一人突然想起来:“他们是偷了你们的东西,是吗?”
蔺从安神色淡淡:“是郁久的东西,发圈上坠的钻石,五百万,带□□和鉴定书。”
警察们:“…………”
一个警察艰难道:“蔺总,这个,数额太巨大了……我们可以改一改事件的性质……”
偷窃,抢劫,本来是犯罪链的末端,可一旦数额巨大,也能从重量刑。
他们调查的时候可没听说,那些黑社会抢的东西,足有五百万这么大的金额!刑警办案,见过多少为了金钱泯灭人性的案件,五百万甚至可以买五条人命了,这位蔺先生丢了还这么淡定……
“如果这个切入点好,那就从这方面入手。”
“好,我们一定尽力帮您追回!”警察认真地说。
蔺从安却道:“算了,不是这个东西,郁久也不会遇到危险。要是追回了,我们就把它捐了吧。”
警察们:“…………”
不调查不要紧,一旦查起来,爱乐公司人心惶惶。
翌日,几位威风凛凛的警察进入公司,带走了好几个高层去警局问话。普通的员工们瑟瑟发抖,生怕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跟自己扯上关系。
王经纪慌慌张张地冲进张全有的办公室:“全哥全哥!大事不好了!”
张全有抄起一个烟灰缸砸过去:“谁让你瞎他妈嚷嚷!”
玻璃砸在墙上,裂出一地碎片,王经纪进退两难:“全哥你得想想办法,他们说咱偷税漏税,还和抢劫团伙有关系,协助销赃什么的……”
“操!”张全有额头青筋直跳:“谁有证据说我们抢劫!”
张全有昨天一夜没睡,此刻暴躁无比。
他万万没想到,问题竟然出现在他们一开始派人撸的那根头绳上!
龙虎会的兄弟们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不是没见过世面,头顶上的爵爷人脉更广。警察盯着他们多少年,愣是没抓住把柄。
昨天,他们只是想派人恐吓那个小钢琴家,因为他没带包,手机也没抓在手上,跟踪盯梢的兄弟听见有人说他的发绳值钱,便随机应变拽了就跑。
顺利地将郁久引到偏僻处,本来打算吓完了事,谁知道另外一个战斗力那么强,他们十多人愣是制不住两个普通人,打起来一激动,还见了血。
为了收拾他们的烂摊子,昨天一整夜,爵爷和张全有都没睡觉,好不容易得了些大人物的口头保证,说铁定没事……
谁知道大早上公司还是来了警察!
仔细一问,居然是那个发绳出了纰漏!
张全有气到变形——你一个发绳贵就贵了,谁他妈能想到贵成那样?!有病吧!啊!
昨天高层一直在忙恐吓和人身伤害的事,一开始撸那只发圈的小弟谁也没顾上。
晚上那小弟喝多了,玩着手上的发绳,脑袋一热竟然拿着它找人掌眼去了,问值多少钱……
张全有恨不得把那个蠢货的脑袋拧下来!
这是生怕查不到我们头上,上赶着送证据是吧?!
问题是谁能想到,那个发圈它独一无二,值钱到烫手!
警察迅速介入,把那个傻逼控制起来,从另一个方面展开了调查。爵爷和他张全有一晚上装孙子打招呼,全都白费了!
王经纪看着张全有黑沉的脸色,欲言又止,关上门出去叹了口气。
“唉……我是不是得开始重新投简历了?”
正心事重重地想着,王经纪的电话突然响了。
“……啥?醒了?!”
……
“蔺先生!”郁久惊喜道:“杨述醒了!”
郁久此时已经回过一趟家,洗了澡后带了些日用品过来,还在医院套间小厨房里面做了点简单的饭菜。
蔺从安虽然没有大碍,但伤口太深,医生建议还是观察两天,防止感染之类,郁久乖乖听话,摁着蔺总打算住满一周。
他们刚吃完,郁久便从杨妈妈那里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昨日的阴霾散去,郁久现在高兴得不得了。
“要去看他吗?”
“明天吧。”郁久把碗摞到水池里:“让他先跟父母处处,其它事都不急。”
爱乐公司陷入风波,闻风而动的记者们从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关注度在网上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