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来干嘛的?!”小熊怒吼。
“嘿。”文班长分给他半个眼神:“跟郁同学做朋友啊?只准你跟他好,不准我交朋友?”
郁久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把前倨后恭体现得这么淋漓尽致的人,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熊同学尴尬。
郁久:“文……”
“文道轩!”
“嗯嗯,文学长,你本来是要找小熊的吗?”郁久问。
被郁久一提醒,文班长这才想起来,转向小熊说:“我来告诉你,邱教授说下午的课不要你代了。”
“啊?!”小熊吃惊:“那谁来?”
文道轩假装冷淡,嘴角都快笑飞了:“我啊。”
小熊:“…………”他猛地站起来,气势惊人,周围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操你妈的文道轩!你搞我?!我准备了三天的课件!”
自习室静悄悄,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
文班长最害怕别人对他指指点点,难受地转身对着窗户,压着嗓子道:“你吼什么?!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动不动就大喊大叫的毛病?!”
“我丢你的脸了?!你跟我什么关系?操了,你抢老娘的课,老娘就扒了你的脸!”小熊面色通红,一掌拍下去,桌子仿佛要裂成两半:“回去我就上论坛发帖!让全校都认识认识你!”
文班长一听急了,早知道找个没人的时候再来跟小熊摊牌,他烦躁道:“你缺那点代课费吗?!”
“难道你缺吗?!”
小熊说完,却突然顿了顿,刚才叉腰自称老娘的气势陡然收起,不甘心地放低了音量:“你又缺钱了?”
文班长恨不得把小熊的脑袋摁到桌上,他噎了两秒,招呼也不打一个,转身走了。
郁久和程自远不敢吭声,等到周围又重新恢复了热闹,才把桌上的讲义理了理,说:“他很缺钱吗?”
“嗯……”小熊失落:“蛮缺的,现在还欠我的钱呢。”
郁久没说什么,默默把袋子里的可乐拧开瓶盖递给他。小熊接过,发现瓶盖是松的,脸一红:“哎,久久你真好……”
小熊仰头喝了一口,文班长突然又从后门风风火火地进来,一把拍在小熊的肩膀上:“熊华!”“噗——”
被喷了半件衣服的郁久:“…………”
文班长笑也不是道歉也不是,面色扭曲,半天才说道:“忘了跟你说,邱教授让我带话给你,下午去周老师那里把他儿子带着。”
“啊?”
“对,他儿子。下午三点,周老师,办公室,听明白了吗?”
“哦。”
文班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衣服被喷了可乐的培根,和两片依旧饱满的面包。
程自远站起来:“走吧,去我宿舍,拿件衣服给你换一下!”
尴尬的郁久和尴尬的小熊一起得救,连连说好。
程自远住校,三人走在路上,小熊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文道轩跟我大一进来一个班,后来又当了班长,我们都习惯喊他文班长。”小熊惆怅道:“他一开始真的很热心,关心同学,我有一次打球的时候脚扭了,还是他背的我去医务室……”
郁久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需要仰望的小熊同学,在内心的吐槽记录本里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打算回去跟蔺先生八卦。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他变得,哎,怎么说呢……经常嫌弃我乱花钱。”
“有时候,他甚至会嫉妒我,就是那种……我买了双好鞋,他说我家真有钱,有一年生日我送了他一双做礼物,他收了以后却一点不高兴,还是说,你真有钱。”
小熊说到这儿,心里难受起来,脚步也慢了。
“除了这些,他一直对我蛮好的,但这方面真的让人受不了,后来就分手了……”
进到程自远的宿舍,他舍友都没回来,郁久接过程自远扔来的衣服,进到卫生间里。
程自远八卦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小熊叹了口气:“考研之前。结果我们一起考上了,又要朝夕相对,现在都研二了。”
程自远的衣服肥肥大大,郁久穿着像搞嘻哈的,不过替换一下也不讲究许多。
小熊控诉着文道轩的奇葩事迹,三人又下了楼。
“邱教授儿子又是怎么回事?”程自远好奇。
“偶尔会这样。”小熊说:“邱教授和师母都有工作,有时候看不过来孩子,会把小宝放在邻居周老师那里,或者让我们学生帮忙看着。”
郁久:“邱教授年纪不小了吧?儿子多大了?”
“大儿子外地上大学,小儿子五岁。小宝还挺可爱的。”
秋音宿舍楼后边就是教职工小区,老师们进学校多会穿过中间呈直角的小路。
三人走到附近,小熊突然皱眉,停住了嘴。
郁久听见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有小孩在哭,声音又断断续续,似乎还有大人说话。
给两人使了个颜色,他放轻脚步,躲到拐角后边偷听。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哭什么呀……小宝,你告诉叔叔,你哭什么呢……”
“疼疼?噢,那叔叔再打打就不疼了……”
“怎么还哭呀,再哭叔叔把你扔掉……”
小熊越听越不对劲,脸色发白,拽住了想要去看个究竟的郁久和程自远,比了个嘘的手势。
郁久见小熊坚持,没有出去,掏出手机摁了静音,悄悄把它伸到墙外摁了录像键。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止,周老师牵着小宝,和蔼地走出来,往教学楼那边去。
“……”郁久把手机拿回来,三人被太阳晒成狗,掩饰不住震惊的表情。
“我,我的妈……”小熊尤其觉得三观尽毁:“那他妈竟然是周老师!”
郁久把手机揣起来,率先跟上去。
只见周老师牵着蔫蔫的小宝,进了教工楼的办公室。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小熊再也等不了了,心里数了十秒,直接推开了周老师的办公室。
“哎周老师!邱教授叫我来接小宝——”
“哦好,进来进来,怎么这么早……”
郁久和程自远躲在楼梯边,看着小熊进去寒暄,不到五分钟就带着人出来了。
小熊一出来,表情立刻垮掉,郁久从楼梯口跑过来:“怎么样?”
小宝看见不认识的人,怯生生地躲到小熊的大腿后边。
小熊转身把人一抱:“走,换个地方说话。”
……
蔺从安接到电话,叫上司机,提前下了班,一路开到秋音外边的那条路。
下午三点多,太阳毒辣,远远看见几个人站在一片树荫下。蔺从安一眼就看到了郁久,正蹲着和一个孩子说着什么。
车停到路边,蔺从安大步走过去。
“从安!”郁久站起来招手,转向程自远:“小熊见过的,自远还不认识吧……”
“我认识我认识!”程自远举手抢答:“给你买公司的总裁!”
“……嗯,蔺从安。”郁久接完。
蔺从安自然地接过郁久的单肩包,摸了摸他后颈,发现汗都凉了。
“这个是?”他指指抱着小熊大腿的小孩。由于小熊同学太过壮硕,这个动作不像抱腿,像抱树。
郁久说:“正要和你说这个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邱盛景出去度假了,他妻子出差三天开会,小儿子小宝就被拜托给了隔壁邻居的周老师。
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发生过无数次,邱教授夫妻俩跟周老师关系很好,这么多次也没带出错,这次也不例外。
下午周老师有课,邱盛景还特地发邮件给文班长,让小熊去接管一会儿。
“本来等下午五点半,周老师下课,就要把小宝送回去,今天住他家……但是现在……”
郁久下午拍到的视频,他们刚才又反复看了几遍。
这个周老师是学校的英语老师,已经结婚,还没有孩子。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人,面对小宝却笑眯眯地口出恶言。
他分寸拿捏得很好,用手打孩子的膝盖,小腿,这一类偶尔会有磕碰的地方,下手也不算重。
这样就算留下了青紫和红痕,大多数人也不会怀疑。
小孩子好动,谁还没有个磕磕碰碰的时候呢?
把视频看了几遍,几个人都窝着火,问小宝周叔叔是不是经常这样,小宝懵懂地说,叔叔一直说是在跟他玩游戏,让他晚上不要告诉爸爸。
小宝尽管五岁了,因为老来子,小时候被全家溺爱得有点过,性格怕生内向,语言表达能力也不够好。
“叔叔说……我跟爸爸讲,就是坏,坏孩子……”
小熊简直要窒息了!
把小宝领出去以后,小熊先给文班长打了电话,让他发邮件跟邱教授说,然后又打了电话给师母,也关了机。
这俩人也是太放心了,一个潇洒旅游,一个潇洒开会,小宝大哥的联系方式又没有。怕周老师要把小宝领回去,几人商量先送到谁家去。
文班长和程自远住校,小熊家里老人生病,都不太方便。
郁久想了想,就给蔺从安打了电话。
听完前因后果,蔺从安低头观察这个孩子。
小宝怯生生的,长得不算漂亮,但也不丑,白白净净的,把头埋着,看不见眼睛。
蔺从安无所谓孩不孩子,郁久见他盯着看,忐忑说:“行不行啊蔺先生……应该就一晚,明天肯定能联系上他父母了……”
说罢,郁久发现蔺从安一直盯着自己看,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蔺先生?从安?”
蔺从安喉结动了动,眼神犀利。
“你的衣服换了。”他顿了顿:“早上不是这件。”
第77章
面对蔺总犀利的眼神,程自远和小熊浑身一震!
为什么看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
好在郁久很快反应过来:“是衣服上溅了可乐,程自远借了一件给我……”
“你想哪儿去了?”郁久好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衣服被女生撕破了吗?”
“……”程自远想这还真不好说。
尽管原因简单,蔺从安还是不太喜欢郁久穿着别人的衣服,简单跟二人打了声招呼就要带郁久走。
“啊,那小宝……”郁久迟疑。
“带着。”蔺从安果断拍板,拉开车门,让郁久带着小宝进去,自己最后一个进。
豪车轰鸣开远,小熊和程自远在原地感叹:“我也好想体验一下豪门生活……”
车里,蔺从安和郁久一左一右,中间夹了个坐立不安的小宝。
或许是郁久跟他呆了一个小时,更熟悉些,他不自觉地往郁久身上靠。
郁久牵着他的手,问蔺从安:“小宝五岁了吧,有什么用品要准备的吗?虽然就一晚上……”
“我让小田去买两件换洗衣服。”蔺从安居高临下地瞥了小宝一眼:“生活用品家里有备用的。”
蔺从安不喜欢小孩,郁久知道,却现在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蔺从安对小宝完全无视,连路边的小猫小狗分得的注意力都要更多。
郁久不由叹了口气,出神地看了会儿车窗外。
气氛冷淡地回到家,蔺从安和郁久各自回房换衣服。小宝的换洗衣服还没买回来,郁久便让他坐在客厅等一会儿。
脱掉程自远的嘻哈T恤,郁久迅速换了自己的睡衣,边拉衣摆边出来,一眼就看到小宝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眼泪哗哗往下淌。
“!”郁久急忙凑近:“怎么了小宝?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还是饿了?要不要喝水水?”
小宝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拼命摇头,眼泪汹涌,属于孩子的细软睫毛粘在一起,显得万分可怜。
郁久心都揪起来了,卡着小宝的腋下把孩子抱到怀里,边晃边带他往阳台走:“到底怎么了,告诉哥哥好不好——”
蔺从安走进客厅的脚步顿住了。
郁久哄小孩的声音他从没听过,嗲嗲软软的,仿佛学自很多老人的口吻。
“这样,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吃糖糖,好不好?”
阳台门被拉开,郁久把小宝放在小圆桌上,自己从架子上拿了一盒糖,掏出一颗在小宝的眼前晃了晃。
“看,糖糖哦……”
蔺从安阴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刺眼。小圆桌上有郁久特地给他折的纸鹤盒子,现在为了让小孩坐,被他推到了一边。
以前别人送的糖已经吃完,架子上的是他亲自挑选带回来的。
他和郁久在阳台亲吻,拥抱,抚摸过。这样神圣的,在他心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地方,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子破坏了。
蔺从安感觉自己被负面情绪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他下车时看到郁久穿了件他没见过的宽大T恤时,这种情绪就在不受控制的翻腾。
那件衣服太大了,郁久穿着露出锁骨,松松垮垮像被人拽过,让人有撕扯的欲望。
烦躁。
郁久还在跟小孩说话,小孩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了些蔺从安听不清的话,郁久无奈道:“那我把小熊哥哥也喊过来?”
“……”蔺从安受不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到花瓶,发出了点声响。
“蔺先生!”郁久转头,求助似的喊他:“快来!”
蔺从安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