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杰开始念名单了,何修叶斯都在前几个。念到何修时候大家没什么反应,但念到叶斯时候,前面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叶斯无所谓,右手写着学习计划,左手抬起来懒洋洋地在头顶比了个耶。
张山盖只拿到了s省一所高校自招推荐,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
“沈霏没报名自招。”何修一边写手写卷一边低声道。
叶斯笔尖顿了顿,“哎,还真是,我前边就三个人,少了她。”
温晨闻言回头小声说,“咱班前五没意外裸考都能进前两所,估计她不想分心。”
“是。”何修点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策略,沈霏挺适合潜心学下去。”
温晨转过去了,广播里胡秀杰还在强调自招重要性,叶斯迷茫了一会,小声问,“哎,你说实话,你觉得我适合自招吗?”
“适合。”何修点头,顿了顿又压低声,“你期末考真实估分不是在678吗?”
“嗯。”叶斯点点头,“看下来卷面上不会题已经很少了,只是有考场时间分配问题,还有马虎。”
“正常。”何修说,“高考考场策略是很重要。这个成绩已经在边缘了,自招努力拼一把加分,拼不到我们回来继续发力。”
“好。”叶斯点点头。他很信任何修,何修说能行,他就觉得能行。只要何修点头了,他就觉得有戏。
宋许回头问,“学神假期准备自招了吗?”
叶斯闻言没抬头,接着写计划表。
何修是不可能学习,估计假期给他出一出日常卷就是全部学习量了。
“准备了。”何修平静点头,“一假期都在准备。”
“啊?”叶斯茫然放下笔,“有什么好准备?不,我是说,你准备什么?”
何修顿了顿,“q大自招常规加分档最高到20分,这个是比较轻松。但这次我想试试和招生办沟通。”
“学神要沟通什么?”温晨也忍不住好奇回过头。
何修顿了顿,似乎不太想说,但被大家追着问还是叹口气说道:“想要到指定专业降至重本线,所以不能仅仅要比其他考生做得好,还要好得足够惊人,才有和招生办谈判筹码。”
叶斯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头继续写。等大家都转过去了,他才抽出一张演草纸,在上面画了个问号。
何修拍拍他腿,低声说,“自招加分上去不占统招配额,但如果高考分数达到了统招线,没用上优惠政策,就还算走统招。”
“所以你要降至重本线,确保自己最后走是自招名额。”叶斯看着他。
“是。”何修说着叹口气,“你别生气,我没有拿自己人生来妥协,我只是……”
“想尽可能为我让开一路。”叶斯轻轻说,收回视线在面前卷子上。
“嗯。”何修喉结动了动,“两所统招加起来一个省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学校是自招强,每一届能靠裸考上去也不过那么几个,还要算上文科……我……能让一路是一路。”
叶斯没吭声,过一会他放下笔在桌子底下使劲攥了攥何修手,“谢谢,男朋友。”
“说什么呢。”何修松了口气,笑着回捏了捏,“我义务。”
指定专业降至重本线,听起来很难,但叶斯知道高校强势专业是有一些特殊计划。只要大牛教授看上了,一切都好说,他相信何修。
何修能稳妥去想学专业,也能为他让开一个前面名额,似乎是最两全其美办法。
但叶斯心里仍有遗憾。
上一世他没见到何修拿省理科状元荣光,这一世,也不会有了。
何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说道:“别这么想,理科状元是谁还不一定呢。你早上来看荣耀榜了吗?”
“什么?”叶斯懵了一下,“什么荣耀榜?”
“就食堂外头那个公告板啊。”何修笑,“我早上去小卖店买巧克力,发现你照片被贴上去了。”
“真啊!”叶斯震惊脸,“我??”
“是。”何修忍不住笑,“学校特别中二,把高三单独拎出来十个人,每个人给了个成就称号,你就在我下边。”
“我是什么?”叶斯立刻问。
“神州叶斯号。”何修边说边忍不住乐。
“靠。”叶斯气乐了,有点兴奋还有点不好意思,又问,“那你呢?”
何修闻言没说话,太羞耻实在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在纸上潦草写了一下。
“洪荒王者——何修。”
“什么玩意。”叶斯笑得差点把桌子掀了,“怎么不叫蒜头王八?”
“哎,你俩,别唠了。”老马叹气在讲台上说,“这学期大家都加把劲,同桌间别老一起唠嗑,都相互督促着点。”
“老师。”叶斯举起手,“我只想问,荣耀榜上称号是不是你写?”
“是。”老马一脸认真点头,“十个成就咱班占了八个,每一个称号都是我斟酌一假期写。”
班级里哄堂大笑,齐玥把早上拍荣耀榜发到班群里,又是一阵笑声。
老马哎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每一个称号都是很有意义。比如,何修,你站起来说说,你看你下边叶斯写着神州叶斯号,你就没有点压力吗?”
“有。”何修忍着笑,“压力特别大,感觉神州叶斯号升起来随时能把我推翻。”
“哎!要就是这个效果。”老马在一片笑声中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手,“同学们,咱们安静一下。”
班级里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大家都不说话,叶斯也放下笔看着他。
老马说,“距离高考还有一百二十九天。咱们学校商量决定,这学期春假、运动会,高三就不参加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再苦再累,大家咬牙忍一忍,四个月后冲出线再回头,你们会感谢今天努力。”
大家纷纷点头,到了这个节骨眼,尤其是四班精英们,没人再想着玩。
“接下来四个月里,我希望大家能做到静守己心。会有人参加自招,有人拿到很漂亮加分,有人没拿到。之后一模,有人在全省一鸣惊人,也可能会有人断崖式下跌。我希望大家在这学期里能减少看别人,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一直往前走。”
班级里静悄悄,老马笑,“你们紧张吗?”
过了几秒钟,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有人说紧张。
老马笑道:“紧张话,每天早上起来、晚上放学回去,都到后操场喊两嗓子。骂人也行,但不能骂父母,可以骂我或者学年里别老师。总之,每天早上踏进班级前,确保自己心平气和充满干劲,晚上钻进被窝前,也要排空思绪好好休息。四个月后,我们四班孩子一个都错不了。”
教室里小声讨论了一会,叶斯突然举手,“老师。”
“你说。”老马笑着看他。
叶斯站起来,“所以这学期活动全都取消了?”
“是。”老马勾了勾唇角,“这次没有商量余地了,球赛也不行。”
“没有要球赛意思。”叶斯摇头,犹豫了下,“我记得每年市里都办阳光马拉松,每个学校每个学年都要出一人,今年也没有了吗?”
老马闻言愣了愣,“有是有,但每年都没人愿意报,都是学校抽签。这次胡主任理解前边几个班孩子不愿意分心,所以把你们从签筒里拿出去了。”
何修闻言平静地抬头看着叶斯侧脸。
叶斯点点头,沉着道:“今年把我报上去吧,我想跑一次马拉松。”
第77的章 细雨中的日光
叶斯要跑马拉松, 全班同学都有些惊讶,在底下窃窃私语。
老马也意外地愣了一阵,而后问道:“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不你下课来我办公室嗑会瓜子?”
叶斯闻言笑了, “老师, 我没时间跟您嗑瓜子。先帮我把名报上,我就想跑跑步活动一下筋骨。”
叶斯说完就一屁股坐了回去,前边有人回头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打个哈欠,低下头继续学习。
一天的课结束,宋义和吴兴跑到班级后门口等。宋义跟许杉月好上,晚上的逛小卖店分队就加了许杉月和沈霏俩人。
前面几个嘻嘻哈哈地走,叶斯跟何修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怎么想的。”何修低声问,“跑马拉松得一天, 前面要准备, 过后至少还得睡一天。”
“也没想太多。”叶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就……除夕那天看到你跑我家来,我挺意外的。”
何修闻言脚步一顿, “什么意思?”
叶斯笑了,“跟你在一起久了, 都快忘记你是何修了。看你那样,我就想我是不是也该拼一拼,把想干不敢干的事情干了。”
“你想跑马拉松吗?”何修平静地看着他。
叶斯用力点头, “嗯。一直想, 但之前跑不了。”
何修闻言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后叶斯扭过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浪费时间?”
“没有。”何修笑,“我在想,那我得跟你一起训练,以后每天早上去后操场跑半小时吧,跟老马说一声,间操就不跑了。”
“行。”叶斯一下子笑起来,伸手搂住何修脖子,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枕,“妙蛙真好啊。”
高三第二学期刚开学,距离一模的倒计时就只有十几天了。
上高三前大家对三次模拟就已经有概念,一模难度超过高考,二模难度对标高考,三模难度低于高考,每个人都有心理准备。但架不住大家一起紧张,一模的难度在学年里被传得逐渐妖魔化,每天都往上蹦一个台阶。越到离考试近的几天,绷不住那根弦的人就越多。
每天晚饭后,何修会押着叶斯到操场四百米跑道上散步两圈,说点跟学习没关系的废话。操场上散步的人不少,但叶斯恍惚间也觉得,每天都有人在哭,而且哭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模前一晚,晚饭后,操场上散心哭泣寻死觅活的人比之前更翻了一番儿。
“你说她们都哭什么呢?”叶斯眼神茫然,拽了一下何修的校服袖子。
“害怕。”何修轻声说,黑眸扫过日落后空旷的操场,“上学期考试都有缓和余地,一模才是悬在高三生头上的第一把刀。你也是第一次听老马口中说出‘根据考试名次给自己找找位置’这样的话吧。”
叶斯闻言皱眉琢磨了一阵,“你别说,还真是。”
何修叹口气,“我记得去年,哦不,上一世,上一世四班一模前晚自习哭了一半人,特别可怕。”
“我去,真的啊。”叶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感觉有点好笑,“罗翰哭没哭?张山盖呢?你呢?”
何修闻言费劲地回忆了一会,“罗翰好像撑住了,张山盖哭的声最大,我记得我当时本来在睡觉,被张山盖嗷一嗓子吓醒,坐在那儿冷静了十分钟。”
叶斯笑得差点站不住,勾着何修脖子才勉强把背挺直,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看。”叶斯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对人影,严肃下来,拽了拽何修衣角,“你看前边是不是宋义和许杉月。”
“是吧。”何修眯了眯眼,夜色蒙着,仔细辨认一会才点头,“是,宋义早饭不就穿这件外套么。”
叶斯闻言皱眉,看着许杉月的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而后她抬手抹了下眼睛,宋义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倒退着跑到她面前使劲跑跳逗笑。
“许杉月也哭了。”何修轻声叹了口气,“上一世她也哭了,我记得她一模好像下滑很大,是当时四班下滑最大的一个,不知道这次……”
“那她二模呢?”叶斯立刻问。
何修回忆了一下,摇头,“不记得了,估计是又回到正常名次了吧。”
叶斯长舒了一口气。
“我希望,四班的人都能考好。”叶斯缓缓说,“我以前在十八班,没觉得你们这些学习好的有多伟大。我现在知道了,每个人都不容易,所有人都背负着一座大山闷头咬牙使劲往前冲,他们都值得去最想去的地方。”
何修闻言没有吭声,夜色微蒙,他偏过头安静地看着叶斯的侧脸。
叶斯才是背负最重的那一个。如果说其他人背着一座大山,那叶斯背负的就是前世今生两条命,不,还有他父亲的命,自己的命,吴兴宋义那些好朋友的命……
“你别这么看我啊,妙蛙老师。”叶斯笑着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我好着呢,我挺坦然的,真的,越到后面就越坦然。”
何修喉结微动,“嗯”了一声。
四百米一圈,两圈最慢也不过十几分钟,走完了,今日份的放松就结束了。
顺着操场铁门往外走的时候何修终于忍不住拉住叶斯的手,扭头看着他,低声问:“你怕吗?你要是怕就直说,跟我不要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