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诨名“鸡尾酒”的男孩,偷笑著递了一面小镜子过去,说:“大美人儿,看看你是不是迷死人了!”
陈楠接过镜子只看了一眼,就“妈呀”的一声,跳了起来,嘴里大喊:“不活了我!呜呜”然後把镜子丢给小林,自己向洗手间跑去。惹的大家都是捧腹不已。
借著陈楠去洗手间的当儿,阳宽又凑了过来,问:“你今天怎麽有时间来这儿了?你的生意怎麽样?我打你手机怎麽打不通啊?”
“哦,原来的那个丢了,我现在换了一个号码。”
“换号码也不说打个电话,你还有没有良心呀!”
他的话搞的小林哭笑不得,好在这时侍应生端来小林刚刚点的红酒,小林倒了两杯,一杯递给“鸡尾酒”说:“今天你过生日也没什麽好送你的,我先敬你一杯,祝你……祝你越来越漂亮吧。”
他本姓姬,名叫姬伟。因为在一个社团排行第九,因此得了“鸡尾酒”这个绰号。姬伟听了小林的话乐的都合不拢嘴了,一口将大杯酒干了个精光,然後说:“我都干了,你怎麽不喝完呀!你来的最晚,没罚你已经算是便宜你了,快把酒都喝了,要不然我让‘姐妹’们一人敬你一杯!”
他的话一说大家纷纷起哄,有的说“快喝,喝完了再来跟我喝一杯。”有的说“我可不舍得让小林子喝多,喝多了今天晚上该没精神办事了。”还有的说“不要听鸡尾酒的话,就是不喝。”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小林无奈把酒喝光,刚放下酒杯,就看见陈楠已经换了男装走了出来。
上面一个紧身T恤,下面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身材略显瘦弱,面容倒也清秀,只是由於刚刚将眉毛拔掉,现在看上去实在不舒服。他将换下来的衣服丢给姬伟,说:“骚屄!还是人家的九妹妹呢,就这麽对你三姐是不是!这些破烂还给你,老娘才不稀罕呢!”
姬伟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递过去一片西瓜,说:“好姐姐,别生气啦,都是妹妹的错,妹妹和你赔不是啦,来,吃点西瓜消消气吧。”
就这麽大家嬉闹著直到天光将明,有事的纷纷散去,剩下阳宽,陈楠,姬伟一定要去小林家打麻将,小林也没过多推辞,於是四人一同来到小林家。
四人直玩到天光大亮,陈楠首先支持不住,将牌一推,说:“不行了!受不了了,我要睡觉”说著趴在小林的床上动也不动一下。
阳宽今天手气背的厉害,打了三个多小时的麻将竟然一把也没开和,他哪里肯让陈楠睡觉,嘴里骂道:“骚屄!赢了钱你就困,输钱的时候怎麽不见你要睡觉呢!”说著去拉陈楠。但陈楠却死也不肯起来,姬伟是最大的赢家今天他足足赢了小林九百块钱,小林对此倒是毫不挂怀,他也累了,说:“今天不玩了,大家也都累了,下次再说吧。”刚说到这儿,门铃突然响了。
小林打开门一看,王子体著两个方便袋站在门外,小林一愣,问:“你怎麽来的这麽早?”
王子笑著说:“我来给你送饭啊,我特地跑到‘永合豆浆’买的早点,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说著话走进房间,他和阳宽等人早已熟识,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面,还没等他说话,姬伟就抱著他说:“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
“还想我呢?打麻将都不说找我!”王子撇嘴说。
阳宽正愁著不到人,见了王子立刻欢喜起来,说:“正好,来来,咱们重新再玩。”
王子假做局促,皱眉说:“我不经常玩这东西,怕输的连裤子都不剩啊!”
阳宽连忙说:“没事,没事,大不了我把裤子借给你呗。”说著将色子在桌上一打,然後说:“来来来,我坐庄,大家来呀。”
於是四人又重新起牌玩了起来,王子的心中暗喜,打麻将他是经过高人指点的,曾经连坐十二把庄,不到三个小时足赢了五千多块钱。只是今天他有意放水,让阳宽和了两把,阳宽心中高兴,哼著小曲打牌自然就松懈了下来。
但没到一圈,突然牌风一转,王子连和三把,其他三人的筹码几乎都归在他帐下了。直到中午十二点整,阳宽索性将牌一推,说:“不玩了!不玩了!点子背的要命!下次再玩吧!”说完就拉起熟睡的陈楠嘴里骂道:“骚货别耍赖,快起来,把地方给人家两口子腾出来!要睡上你妈屄里睡去!”
姬伟也笑著说:“是啊,是啊!三姐可不能耽误人家办事啊!妹妹的床大,去我那睡吧。”
陈楠揉著眼睛,朦胧之间,问:“谁和谁是两口子啊?”
阳宽输钱心中本就不顺,随口答道:“眼睛瞎了啊,不会自己看!”
小林听了他的话心里好不是滋味,刚想开口解释,王子却抢先说:“你输了钱也不用拿别人开心啊‘白花谷’是三妹妹可不是好惹的呀!”
阳宽撇了一眼,说:“什麽他妈的‘百花谷’狗屁不是!养的全鸡吧是婊子骚货,‘红牡丹’那个老妖精最鸡吧不是东西,哪天把老娘惹急了,把他屄撕开喂狗去!”
姬伟和陈楠同是“百花谷”成员,同属“红牡丹”麽海泉领导下。平时最为拥崇他,今天阳宽大骂麽海泉二人对阳宽心存顾忌,并没接口,但心下已有了打算要挑唆两虎相逗,自己只坐壁上观。
就在这种不悦的气氛下,阳宽、姬伟、陈楠三人离开了小林的家。王子一边收拾著东西,一边说:“你昨天一夜没睡,快去上床休息一会吧,我把东西收拾好出去买点菜,等你醒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小林躺在床上,闭著眼说:“不用麻烦了,冰箱里有面包,我将就吃点就行了。”
说完连衣服也没脱就沈沈睡去了,王子拉过一床被子,给他搭在身上,然後虚掩上房门出去买菜。
当小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一刻了,肚子咕噜噜的叫著,房间已经收拾干净,王子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却没有开一点声音,小林奇怪的问:“你这看的是什麽电视呀?无声的?”
“你醒了?饿了吧?”王子不理他,站起身说:“我去把菜热一下,你洗洗脸起来吃东西吧。”
小林伸了个懒腰,来到厨房,见客厅中挂了许多新洗的衣物,“这是你洗的?”
“难道是你吗?这些东西再不洗就要发霉了!”王子一边翻弄锅里的菜一边回答。
小林没有回答,径直走进洗手间,洗漱完毕,王子的菜也都摆了满满一桌子。看著冒著热气的菜肴,和扎著围裙的王子,一种家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一种久别的温存,让他想起了妈妈的手,和儿时的记忆。一瞬间,他突然感慨万千,喃喃自语:“该是有个家的时候了。”
王子虽不知他为何发此感慨,但从他的脸上却可以察觉出一二,他说:“对於一个GAY来说,家不是避风的港湾,家只会是拖累你的负担。”
小林不这麽认为,他说:“你不了解,家的感觉有多麽温暖,它可以替代世界上任何药物,疗去你心上受的伤;父母的一个眼神,就是你最大的动力,爱人温存的一个字,都是你努力的方向……可惜呀……”
“可惜什麽?”王子问。
小林没有回答。王子继续说:“可惜白丁不爱你,是不是?”
小林仍是沈默。王子微笑著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过了很久,小林慢慢的说:“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呢?”王子充满自信的,说:“我不比他差,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
“你?哈。”小林轻蔑的笑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
小林下意识的一笑,却深深的刺痛了王子,於是引出了接下来的故事。
二十二:他曾经是我真心深爱的人
您是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代我向那里的一个人问好。
她曾经是我真心深爱的姑娘。
这是歌曲《斯卡布罗集市》里的一段歌词,那悦耳动听的旋律在心底缓缓流淌……
多少往事至今也令我无法忘怀,多少无法忘怀的都已成为往事,许多年後,後头想想,真的想对他说一句:你是我真心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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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房间一片漆黑,韩枫一个人坐在窗口,闭著眼,好象在黑暗中死去一般。白丁就在他身边,握著他的手,用湿毛巾轻轻的为他擦拭。没有一句埋怨,他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被一抹灰云掩盖,天际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雷鸣,
“要下雨了吗?”
“恩。”白丁说。
在这个寂静的夜,这场雨叫人觉得有些不安。看著窗外的雨,白丁突然觉得害怕,仿佛厄运就夹杂在这暴雨之中。果然,韩枫突然在暴雨来临的一刻站了起来,他甩开白丁的手,向房间外跑去。
“你要去哪?”韩铁山一把拉住问。
韩枫没有回答,他只是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侧著耳朵努力的听著窗外的雨。
“怎麽了?怎麽?”白桂真也披著衣服走了出来。
“谁知道他又发什麽疯!衣服也不穿就要往外跑!”韩铁山有些生气了。
“小枫,你和妈妈说,你要做什麽?”白桂真含著泪柔声问。
“他要去淋雨。”白丁已经将韩枫的外套拿在了手中。
“淋雨?”韩铁山惊讶的说:“这麽大的雨天又这麽黑……”
没等他的话说完,韩枫突然如山洪爆发般咆哮起来,说:“天黑?天黑怕什麽!我这里永远都是黑天!永远都没有光亮!你们怕黑,我不怕……我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雨,只有雨点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有雨才能告诉我,我还活著!你们都放开我!放开我……我快要死了!”
他的话真的刺痛了所有人的心,韩铁山茫然的撒开韩枫的胳膊,韩枫拔腿就跑,但没两步就被一把椅子绊倒,刚爬起来,又撞翻了桌子,一盘子水果滚落满地,他却好不在乎,拼了命的冲出大门。
白丁就跟在他後面,当韩枫跌跌撞撞的跑到楼外,任凭滂沱大雨拍打在他身上,他疯狂的怒吼,在这下著大雨的夜里,他的吼声格外刺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不再抗拒白丁的搀扶,因为此时此刻他确实需要一个人的手臂,来替他把握前进的方向。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啊!
好一场雨呀!
似曾相识的雨,是怎麽什麽时候?也被这样的雨淋湿,又是在什麽时候,有这样一双同样温暖的手,紧紧的将我拉住?心底里的记忆越发清晰,王子那张俏皮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他现在在哪里?
过的是不是还好?
韩枫茫然的向前走著,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光亮的双眼,流淌下来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雨下了多久?他们走了多远?没人记得,韩铁山撑著伞扶著妻子,就跟在身他们身後不远处。看著走在前面的两个男孩,那个身薄体单的男孩,在这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里,却还是死死的搀扶著身旁的人,一刻都不曾撒手,他们的每一步都是那样艰难,但他没有停歇,每一步都那样坚定,迎著这午夜刺骨的冷风,任凭暴雨袭打著他的身躯,眼睛却瞪的越发明亮,在漆黑的夜里,为夫妇俩照出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同性之间的爱真的就有如此大的魔力?他们不清楚,不了解,也想清楚,不想了解。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是否能坚强的走过脚下的这段崎岖的路。
这条路有多难?这条路有多远?这条路还要走多久?眼前的这两个男孩还能坚持多久?
没有人能告诉他们,只流不干的眼泪日复一日陪伴在他们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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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这天,同是雨夜,在不同的地方,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情景。
午夜,小林拉开窗帘,喃喃自语道:“这天还真是变换无常,刚刚还月是明月高悬,现在就下起了暴雨。”
王子不已为然的说:“这有什麽奇怪的?人心不是也说变就变的吗?更何况是天气?”
“你还没睡?”小林轻声问。
“我睡不著。你不也一样吗?”
良久,小林突然问:“你说我们现在这算是什麽?”
王子不懂。小林突然笑了,自嘲般的说:“你明知道我忘不了白丁,却还是和我在一起;我也知道你不会忘记韩枫,却还是接受了你。可笑的是他们俩竟然在一起,那你说我们这算是什麽?”
王子也笑了,轻蔑的笑,他说:“算什麽?算什麽都无所谓,只要开心就好。忘不了又能怎样?世界上没有什麽事是忘不了的!更没有什麽人是值得你去记得的!忘不了也得忘。”
“哈!”小林笑了,他说:“你真的能忘记韩枫吗?”
王子突然沈默了,听著窗外哗啦啦的大雨,记忆又飞回了那段让他欢喜让他愁的时光。那段时光确实是让他难以忘记,曾经也天真的幻想过就和这个有些贫嘴,有些滑头的男孩私守终生,因为这是唯一的一个能使他动心的同性。但短短的几个月,事情大不相同,仿佛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醒後一切又恢复了往常,他依旧睡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说著一些叫人作呕的话。相比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小林确实温柔的多,对他来说,小林无疑是一个最理想的伴侣。只可惜这个温柔和善的男人心目中早有了另一个人,他的心永远都不属於自己。
小林对王子的沈默丝毫不感到意外,窗外闪电撕裂了黑暗的天空,小林突然觉得自己竟是那样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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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过去了,又是一个崭新的早晨,地上的积水上还飘有昨夜被风雨打落的树叶,而那一切似乎都已过去,人们依旧为自己的事情忙碌著。
韩枫淋雨之後就病倒了,高烧使他神志不清,嘴里叽里咕噜的说著些什麽,韩家人自然不会理解这一切,这一切只有白丁最清楚。
他请了一天的假,在家里照顾韩枫,却没想到第二天清晨,再上班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
“白丁,吴总要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大堂经理许丽丽这样说。
吴总是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身材不高,略显肥胖,看报或文件的时候喜欢戴上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上去书卷气十足。这家酒店是他和朋友合力投资开起来的,平时他一向都很少在酒店出现,白丁上班一个半个月来也只是看到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知道今天他为什麽会叫自己来这里。
“吴总,您找我?”
“嗯,你就是白丁吧?”他放下手上的报纸问。
“是的。许经理说您找我。”
“是啊。你对现在的工作还适应吗?”
白丁愕然,迟疑了一下,说:“还好,只是我没有工作经验,不过经过许经理的培训,现在已经好多了。”
“是吗?”他的表情不温不火,叫人难以猜测。
“是……是的,我……”
“不用说了。你是正在读大学吧?”
“嗯。但是我至少会在这里做一年,因为……因为我家里有些事情。”
“哦。你大学读的是什麽?”
“机械工程。”
“哦。这和酒店行业完全不对路嘛。”沈思了片刻,他才说:“你坐吧。”
清晨的阳光从他背後直射在白丁的脸上,大大的眸子清澈如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空调的温度不适应,他的脸微微泛起两朵红霞,薄而红润的嘴唇好似吐了奶油一样,就连阳光也似格外眷顾,将最灿烂的一点光芒恩赐在他下唇上。
就在白丁坐下的瞬间,他突然愣住了,心中感叹: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会闻!
白丁呼扇呼扇地眨了两下眼睛,下意识的将头低下。一刹那这位吴总改变了初衷,他干咳了一下,说:“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秘书吧,为我打理一些日常事物,月薪是1500百块钱,奖金另算。”
这个消息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他不知道为什麽吴总会对自己倍加青睐,更不知道这个“日常事物”指的又是什麽。
“我……这个我恐怕做不来……我……”
白丁还想说些什麽,吴总却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他说:“没关系,一切慢慢来,先试用三天,然後干不干你自己决定。”说著他看了一下手表,说:“下午1点我要去玫瑰酒店谈事情,你和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