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任立看他不像假装,就也没在谦让,和陈煜生聊了几句,便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一起等主管副区长和管委会主任二人过来。
陈煜生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厚沓资料,心无旁骛的准备开始工作,韦江远却厚着脸皮跟坐在陈煜生对面的企业负责人换了个位置,肆无忌惮的盯着陈煜生。
陈煜生专心致志,丝毫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坐在旁边的人跟他说了句话,一抬眼,看见了直勾勾盯着他的韦江远,又被吓得忘了旁边人跟他说的话。
韦江远在这种公共场合太过明目张胆,丝毫不掩饰眼神里流露出的对他的爱恋,他转着无名指那枚戒指,就这样专注的玩味的看他,陈煜生回避了,转过头,专注的听那人说话。这会儿,二位领导来了,落座,会议开始,韦江远也没收回自己的目光。
一个小时之后,会议结束了,管委会安排了工作午餐,众人就在这里等午餐开始,相熟的人也好聊聊天,沟通一下感情。
陈煜生收拾好包跟领导打好招呼准备要走,他实在是没兴趣和韦江远一起吃饭。谁知他刚起身,丁任立又拦住了他,对他说:“陈主任,别走啊,中午吃了饭再走。”
陈煜生看了眼手表,带着歉意的笑,对他说:“不了,我下午还有一个庭需要出,得回去准备一下材料。”
“吃个午饭也不影响你开庭的,别走了。”
就这样,陈煜生被强行留了下来,入席的时候也在避免和韦江远一桌。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谁知这个不要脸的又换桌了,席间还装着很无辜的样子讲了自己的随江情节,跟人说他以前就在陈煜生的律所工作了几年的事情。
众人都很吃惊,还纳闷这两人这么熟了为什么装不认识,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陈煜生,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陈煜生很尴尬的笑笑,没说话,在心里骂了韦江远,胃口也消失了。
这会儿,韦江远终于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说自己想趁周末去开发区看看,目光落在陈煜生身上。谁知丁任立大手一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韦江远话中的深意,直接给陈煜生安排了个活:“陈主任,既然你和韦总那么熟了,就不如……”
没等他把话说完,陈煜生赶紧接了话茬,随口拒绝道:“我周末得去趟灵泉,没空。”
韦江远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问:“你去灵泉干什么?”
“度假啊,干什么?”陈煜生回嘴呛声,撂了筷子,回看韦江远。他只是避免与韦江远产生什么冲突,怕这人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更是不想跟他做太多的交流,省得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可这席间,韦江远咄咄逼人的架势,到底还是发生了他担忧的事情。
“那我也去。”韦江远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陈煜生正准备和他对峙,那位爱和稀泥的副主任赶紧给陈煜生使眼色,让他敛了火气,他亲自答应了下来,“既然韦总说想去,煜生你就带他去吗,反正你们两个也熟悉,你都当了这么多年他的领导了,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人家吗?”说着他又碰了碰陈煜生的胳膊,把他叫出去,语重心长的对陈煜生说:“我的陈大主任,你能不能别杠他,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合的,别把矛盾端到台面上来说啊,这一桌子人得多尴尬。你体谅体谅我,我们招个商不容易,尤其是韦达集团这种企业。随江的经济,区里的税收什么的都指着这些投资商呢,你这搅黄了,不仅咱们开发区的损失,你让我以后怎么在领导面前做事啊。”
陈煜生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大局观的人,毕竟丁任立给了他这个活计,可他还是看不惯韦江远这种做法,有什么事情,两人可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总比这全是弯弯绕的强。“行吧行吧。”陈煜生举手投降,勉强答应,他这么做就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给丁任立一个面子。
他和丁任立一起回去,但是没进招待间,站在门口,对着正在看他的韦江远勾了勾手指,“你出来。”
韦江远依然对他言听计从,一个身价无数的企业老板,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被一个律师勾勾手指就叫了出去,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陈煜生把人带到了管委会办公楼后面的小花园,问他道。
韦江远柔情而又专注的看他,只说了五个字:“我想追回你。”
陈煜生笑了,“别开玩笑了,你爸你不管了?为了我,至于在随江搞这么大的动静?”
“管,我有我的安排。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回来,我希望你能看见我的能力,我的诚意,以及我的真心。”
陈煜生别过头,不愿意跟他在这个问题上掰扯,谁知却被韦江远强行握住了肩膀,强迫他正视他:“我始终为我当初幼稚的决定而感到后悔,每一天都是。我当初可以义无返顾来随江追你,现在也可以,我这次,是想让你能看见我更多更大的决心。”
陈煜生没回答,摆脱了他,“明天我不会带你去的,以后咱们俩就公事公办。”说完,陈煜生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可能。”韦江远在他身后对他喊,“你不带我去,我就去跟丁任立谈撤资。”
“你随便!”陈煜生头都没回。
韦江远到底有没有跟丁任立谈撤资陈煜生不知道,因为这不是他需要关心的范围。
他下午在市中院开完了庭,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没急着走,而是跟法官和对方的律师闲扯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刚毕业的小助理从法院大楼里出来。
他开了车往外走,却见大门口站着一个人拦住了他的车。
“阴魂不散。”陈煜生念叨着。
坐在副驾驶的小助理不认识韦江远,还问他:“陈主任,怎么了?他是谁?”
“没谁。”陈煜生说,一脚油门就想把车开出去,谁知韦江远这个不怕死的干脆站在了车前,他又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摇下车窗咒骂道:“臭小子,你他妈不要命了是吧?”
谁知更不要脸的来了,韦江远走过来敲了敲副驾驶的窗户,小助理摇下车窗刚想问干什么,韦江远却说:“你下来,坐后面去,这地方我坐的。”
小助理看看陈煜生,又看了看一脸不善的韦江远,显然不想参合他们之间的破事儿,开车门下了车,指指这附近的一个小区,说:“陈主任,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儿,先走了。”说罢,脚底抹油,溜走了。
韦江远坐到了副驾驶上,跟小助理挥手再见,转头对陈煜生说:“领导,开车吧。”
陈煜生都快烦死了,想把人撵下去,无奈自己又在法院大门口堵着,后面的车出不来,于是只能耐着性子把车开了出去,到一处可以停下来的路边,陈煜生停车赶人,谁知韦江远不仅没下车,还把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嘴边。
那一刻,很多记忆伴随着这个亲吻涌了上来。几年的陪伴,有争吵,有甜蜜。这些回忆,都不是这半年的分别就能抹杀的。
陈煜生是爱着韦江远的,虽然韦江远表现出来的爱意更直接,更浓重。
与此同时,韦江远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原谅我。
陈煜生没说话,没回应,他的心被搅得乱七八糟,丝毫屡不清头绪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所以,他就跟来了?”龚月朝坐在床上,问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陈煜生。
陈煜生只是点点头,没说话,目光移向窗外,正好看见在花架子下面打电话的韦江远,便又收回了视线,顶不自在。
吃过了饭,龚月朝把秦铮铮支走,喊了陈煜生回房间谈天。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聊了许久,陈煜生说了大致的过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样。
“那你们?”龚月朝很隐晦的问了一句。
陈煜生赶紧摆手,说:“你别多想,我没那么没节操好吗?我们就一起吃了一顿晚饭,也不知道下午他跟丁任立说了什么,饭还没吃完,老家伙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务必招待好他。因为开发区法律顾问这事儿,丁任立那儿我欠着人情,而且也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大局,于是就带他来了。”
“那倒是。”龚月朝托着腮帮子思索。“那他爸爸的事情……你们谈过了吗?”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他爸这种病,多有钱也是没办法治,最重要还是需要亲人的陪伴,我记得电视上不还有个阿尔兹海默症老人的公益广告,就一老爷子往兜里装饺子,说‘我儿子爱吃这个。’想想也挺可怜的。换个角度想想,他要是对他爸爸不闻不问才是真的冷血。”陈煜生考虑问题很全面,可这并不是能让他对于和韦江远之间感情有所进展的关键。
“我当初也这么觉得,他还是个挺孝顺的孩子。”
“嗯,他是跟我说他爸在过年期间回了一趟老家,就还挺喜欢那里的环境的,山清水秀,气候适宜,老爷子哪里还有当年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那股劲儿,在那里就跟个老小孩儿似的,每天跟着一群小朋友一起追鸡撵鸭的,还挺乐呵的,也不想着离家出走了。他们过完元宵节之后又回家住了几天,结果他爸就嚷嚷着要去农村。”
“那是挺喜欢那里的。”龚月朝嘴上念叨着,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去年去上海的时候,那对父子在走失后找回相依为命的身影,再脑补了陈煜生描述的那个画面,竟觉得非常唏嘘和苍凉。
“落叶总得归根。他觉得那边环境好,父母住下也好,于是买了远方亲戚的一间二层房,他在房子里院里院外装了不少监控,又商量着他爸戴上了防走失的手环,老人似乎心情好了,就不像当初那么抗拒了。最开始他还是不放心,公司那边他又刚接手,很多东西都还在学,所以两头跑了一段时间,后来见父母住得挺安稳,于是也就安心了,有了空闲时间,开始琢磨我。”陈煜生语气平淡,可见内心已然没什么波澜,唯独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有些愤愤,咬牙切齿的。
陈煜生做不到忘了曾经的不信任,也还没办法放弃内心的芥蒂与他重归于好,但是平常冷静下来聊聊天,在做好心理建设的前提下还是可以的。
“怪不得。”
“他说他本来之前就应该来的,但是老家那边房子的翻修还是挺麻烦的,尤其是监控设备这些事情,都得他亲手来做,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陈煜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远处的山上的绿树,发着呆。
这会儿韦江远已经离开窗边了,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消瘦而又孤单。
陈煜生又想起昨晚韦江远对他的表白,这一切,他没有跟龚月朝说。
“我很担心,你这段时间会喜欢上别人。”韦江远说完那句话,又补充了这句。“我当初走的时候,还说假如你和别人在一起想要祝福你的话,可我回了家,又细想了想,我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爸在某种方面成全了我。我觉得,我需要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来看你,突然我看见了关于随江的新闻,知道有这么个机会,我就决定来了。大家都很支持我的做法,也给我拿了不少的意见,我希望我可以和你肩并肩的打拼事业,而不是跟过去一样做你的附属,我希望自己可以更加配得上你。”
面对他的直白,陈煜生低头没有说话,手指触碰水杯,凉意顺着指尖随着血液流淌到心脏里,他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淡淡柠檬味道的水,放下杯子,才说:“江远,很多话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又何苦执着于我呢?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结果你又来了随江,放各自清净不好吗?”
韦江远摇摇头,“我会像当初那样追求你,等你原谅我,等你重新接纳我,会让你看见一个崭新的我。”韦江远这样对他说,“我爱你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我会为我当初的幼稚买单。”说着,他扬手召唤了服务生,付好了这一餐的费用,拽着陈煜生离开了餐厅。
夜晚的随江,清风透过车窗吹着两个人的脸,头发随风轻轻飘着,陈煜生问:“你住哪儿?”
韦江远报出了酒店的地址,就与陈煜生的家隔了一条街,目的昭然若揭,但他没有提出去陈煜生家,生怕吓到他似的,只是没有放弃和他一起到灵泉的事情,问他:“明天早上几点出发?”
陈煜生眼睛盯着前方的交通灯,在变成了绿灯之后,拐了弯,再往前开个几百米,就是韦江远的酒店了。“你就非要去凑热闹?”
这人腆着脸点了点头,哪还有当初毕业时就来随江,对陈煜生的话言听计从的懵懂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跟在自己身边几年,长了这么多心眼儿。
陈煜生无奈,又怕他搬出丁任立来压他,只好说:“六点,我会先去接秦铮铮的妈妈。”车到了目的地,陈煜生把车停了下来。
韦江远笑了,临下车前,趁他不备,在他嘴角轻轻吻了吻,说:“我会及时出现的。”
这会儿,秦铮铮端着几杯西瓜汁进了屋,打断了陈煜生的思绪,他对秦铮铮笑着,伸手拿了一杯,端在手里。
龚月朝正倚在床头上处理一点工作上无关紧要的事情,秦铮铮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端了一杯递到龚月朝跟前,龚月朝这才回神,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杯身冰凉的触感和果汁清甜的口感都让他清醒不少,他舒出一口气来,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与好友聊聊天,看看风景,就觉得很惬意了。
“城哥喊你们打牌。”秦铮铮坐到龚月朝身边,对二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