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接好,花字打上,配音也贴上去,这么一点儿东西愣是折腾到了晚上十点多。
顾落瑶哄安安睡着以后拿了本书在旁边看,余欢怕打扰她看书就没跟她说话,闷头鼓捣视频一不留神就钻进去了。
配音的时候顾落瑶用的不是平时说话的声线,有点像她上课的状态,但是又比那个稍微温和一点,余欢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都听不腻,边听边笑跟傻了似的。
乐完了想跟顾落瑶说两句话,一扭头发现顾落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这是睡觉去了?
不应该啊,最近顾落瑶都坚持每天要有晚安吻,哪怕只是轻轻碰一下也一定要有,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就去睡觉去了。
轻手轻脚去卧室看了一眼,床上果然只有安安在。
厨房没人,卫生间也没人,转悠一圈下来哪儿都没找到,也就只剩下阁楼还没上去。
一般顾落瑶要是在阁楼待着,不是在练习就是在编舞,没有音乐也多少会有点动静,余欢还听过她给自己数拍子。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推门一看,顾落瑶正坐在地上面对着镜子,通过镜子盯着她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盯什么。
“顾老师?你在干嘛啊。”
顾落瑶回头看过来,眼睛红红的,像只被丢弃在路边的小兔子。
第113章 113
顾落瑶突然展现的脆弱让余欢有点慌。
不是说顾落瑶之前就表现得有多坚强多坚不可摧, 只是...
这种感觉余欢也说不上来,就是突然觉得心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 既尖锐又沉闷,既疼又闷,酸酸涩涩的, 好像还有点苦,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余欢一直知道,顾落瑶不是个坚不可摧的人,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有难过的时候,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但顾落瑶的脆弱很多时候只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情绪低落, 但难过也是淡淡的,一会儿就好。
就像前几次,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会上楼跳舞,跳到筋疲力尽,跳到没有力气再去胡思乱想,跳到忘记那些烦恼。
可这一次, 顾落瑶连舞都不想跳了, 就这么呆呆坐着,浑身被一股浓浓的失落包围,像是丢了全世界,又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
余欢能感觉到顾落瑶有多无助。
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顾老师, 你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顾落瑶抱着自己的膝盖,抬着头呆呆看着余欢,眼里的情绪是余欢读不懂的,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她现在需要依靠。
丝毫没有犹豫,余欢跪坐下来搂着顾落瑶,让她把头放在自己肩上,“这是怎么了啊,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顾落瑶蹭了蹭,怕她这样太累,搂着她一起面对镜子坐下,头靠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到有压力了?”
“没有啊,和你在一起挺轻松的,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就是突然有这个感觉...”
靠在余欢肩膀上,顾落瑶扭头把脸埋在了余欢颈窝,好像只要看不到脸,话就不是她说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变得都不太像我自己。你可能不知道,之前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虽然我喜欢你,但是如果你要走的话,我也一定不会拦着你。”
“我以为我不会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但是现在呢,你只是忙,没时间理我,我就觉得不舒服,好像...”说到这儿,顾落瑶自己都不好意思,搂着余欢把脸藏得更深,声音闷闷的,“你说我都三十了,还这么矫情。”
原来是这样啊...
余欢恍然大悟,笑了。
“没有啊,如果你这样算是得寸进尺,那些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随时报备行程的怎么办。而且我也有错啊,确实忽略你了。”
“不会觉得我很烦人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
“不会啊。”
余欢感觉每一次她们这样坐下来聊天,距离都会更近一步。这次也一样,感觉中间隔着的某一层薄纱又被撤掉了。
再一见如故的人,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契合,都是经过长时间磨合,才越来越合拍,越来越默契。
两个人相处不怕有矛盾,有矛盾就调和,调和不了就好聚好散,怕只怕没有沟通,因为误会越走越远。
相比之下,余欢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基本没有争吵,也没有什么红脸的时候,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有问题都习惯先自己疏梳理,冷静下来慢慢想,梳理不通想不通就坐下来聊一聊,一起找到症结所在,去打开它。
跟小希讲的那些小情侣跌宕起伏风风火火的爱情故事相比,余欢这恋爱谈的确实不太像是她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但余欢喜欢这种状态,那就够了。
侧过去跟顾落瑶面对面,余欢盯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告诉她,“我没有觉得有压力,也没有觉得你烦。相反,我很高兴你能直接跟我说觉得我忽视你了。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不太会主动的人,很多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也不太会表达感情。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那就直接说出来,我以后肯定会注意的。”
看着余欢做检讨一样认真严肃的表情,顾落瑶反而笑了,捏着余欢的脸往两边扯。
“好啦,我知道了。我就是怕我要求太多,总想着让你改变,那样你会很累的。”
“哪有人一辈子不变的,人每一天都在成长啊。如果安安一辈子都跟他现在一样,你真的要着急了。”
“真的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吗?这么大还这么黏人。”顾落瑶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她也知道这样问出来一定会得到‘不会’的答案,但还是想问。
就像顾落瑶说的那样,她已经变得不像原来那个她了。
可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谁能说清楚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自己,又或者,其实每一面都是真实的自己。
就像余欢不太会主动表达感情,但她就真的就不想和女朋友黏糊在一起吗?
并不是。
“我其实...”余欢还是不好意思说,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腿,不敢看顾落瑶的眼睛,“其实挺高兴的。就是,你在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怎么说,就是觉得踏实,干什么事心里都有底,有点像精神支柱的那种,但又不太像。反正就是,你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着急,能踏踏实实专心做事。”
“而且...我不会啊,别的女生都很会撒娇什么的,我什么也不会,我还有点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嗯,是挺奇怪的。”顾落瑶煞有其事点点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如果不喜欢,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嗯?”
挺正经的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余欢想走,又觉得话还没说完,这个时候走下次出问题还得再说一遍,不如直接把话说完了。
扭扭捏捏组织了半天语言,余欢总算把最想说的那句给说出来了。
“我是个被动的人,要是你也不主动,好像也挺不好的。我不是说我要一直被动下去,也不是要你一直主动,就是,我肯定也会努力克服一下,但是,就是,你可能会稍微辛苦一点,不过,就,诶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能明白吗?”
自家小朋友确实不会表达,到这个时候了都前言不搭后语。
但怎么办呢,就是喜欢啊,话说不明白也喜欢,不会表达也喜欢,怎么样都喜欢。
顾落瑶拽着余欢的手站起来,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让余欢安心,也让自己安心,“我明白啊,我都明白,我就是钻牛角尖了。谢谢你,包容这么任性这么孩子气的我,谢谢你,愿意把心里话都跟我讲,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谢谢你愿意照顾我,谢谢你,谢谢你的一切。”
好像很多人都喜欢把内心的想法关起来,好像觉得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很矫情,好像这些太肉麻了,只应该存在于电视剧里不应该在现实中。
但爱就是要说出来啊,喜欢要说出来,不舒服要说出来,感动更要说出来,谁都不是读心专家,说出来才能更好的交流。
余欢知道自己有缺陷,但她愿意改,只要能和顾落瑶更好的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改。
“我也要谢谢你呀,我什么都不懂,你也愿意教我。我这么不干脆不果断,干什么都犹犹豫豫的,要不是你有耐心,我可能...我想不到,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耐心陪着我成长。”
揉揉小朋友的脑袋,凑上去轻琢一口,顾落瑶笑了。
“我们一起成长。以后啊,如果我控制不住想黏着你,不许推开我哦。”
余欢红着脸,咬着下唇也笑,“不会,我巴不得。”
“巴不得什么?”
“诶呀,你知道就好了嘛。”
“刚才是谁说要克服害羞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
余欢两颊滚烫,明明什么都没干,愣是羞得像是做了点什么。
耐心是顾落瑶最不缺的东西,她的小朋友害羞,一时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她就耐心等着,等小朋友勇敢迈出这一步。
房间里静悄悄的,砰砰心跳声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起头,刚想说话,噗嗤一声乐了。
余欢抬手帮顾落瑶把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顺下去,也没了刚才的紧张,起码不像是要宣读结婚誓词了。
“我喜欢的呀,喜欢你...黏我。”
-
视频已经剪好了,但是大半夜的不适合更新,而且顾落瑶说到做到,在余欢房间赖了好久,到半夜困得不行了才回自己房间睡觉,余欢也没那个精神头去鼓捣账号。
转天上午空下来,余欢才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ID就叫‘平生一顾’,注册好以后把第一个视频发出去了。
说是试试看,不在意到底能不能成,但到底是惦记着这么回事,没办法做到毫不在意。
平时不怎么喜欢玩手机的一个人,一会儿拿起来看一下,一会儿又拿起来看一下,一直盯着评论区和点赞数,涨一个能高兴半天。
但半天也没涨了几个。
顾落瑶笑余欢沉不住气,拿余欢之前自己说的话噎她,“你是不是说要慢慢来吗,这才第一个视频,别着急啊。要不然,我帮你联系联系人,买点推荐?”
买什么买,又不是真的想做网红。
余欢鼻子一皱哼一声,“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手机,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着急了。”
“我就是在看你啊,我又没否认。”
“别闹。”顾落瑶是能放得开了,余欢还是做不到,被她一句理所应当的话羞得不行。
顾落瑶哈哈一笑,乐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顺手一捞把安安拽过来,弯着腰指了指余欢,“安安,这是谁啊。”
这是个什么问题?
妈妈这是怎么了?
安安一脸懵,眨眨眼乖巧回答,“小鱼姐姐。”
“那小鱼姐姐是什么人呀?”
小鱼姐姐就是小鱼姐姐啊,还能是什么人?
安安更懵了。
顾落瑶一字一顿教着安安,“小鱼姐姐是家人,一家人要怎么样呀?”
“要...要关心,互相。”
“对,要互相关心。现在小鱼姐姐心情不好,你有什么办法吗?”
心情不好?
安安看了看余欢,又扭头看了看顾落瑶。
没看出来不开心啊。
但既然妈妈说小鱼姐姐心情不好,那小鱼姐姐肯定就是不高兴了。
安安小朋友哒哒两步跑过去,扑到余欢身上紧紧抱住,“抱抱,抱抱高兴。”
“对,抱抱就开心啦,”顾落瑶也凑上去,把两个人都抱住,“不要着急,不要不开心,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余欢是又无奈又有点感动,弯腰把安安抱起来,吧唧在小不点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安安。”
“我也要!”顾落瑶把脸凑过去。
“别闹。”
“mua~”安安在顾落瑶脸上亲了一下,咯咯直笑。
第114章 114
余欢确实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可能大家多少都有点这种心理吧, 付出了以后总是想尽快看到成果。
但大多数时候,要学会延迟满足才能收获更多。
就像种地一样,春天种下一粒种子, 到秋天才能收获。这过程中会遇到的困难有一本是可以预见的,还有一部分是无法预知的,但如果因为一些挫折就放弃这块地, 最后可能什么都收获不了。
余欢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想别的事,从别的方向借鉴经验开导自己。
也不是每一次都有效, 但这次显然还是成功了。
慢慢平静下来, 手机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安安也不用总担心自己的小点心烤糊了。
顾落瑶今天下班回来有点神神秘秘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又好像干了什么坏事儿怕被发现。
余欢奇怪,把安安的椰奶冻给他,剩下一份端在手里准备给顾落瑶。
“你干什么了?奇奇怪怪的,又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