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同话————寒雁北回[下]

“不要伤心了。哥，你还是告诉他吧。”早已按耐不住的陆一男终於开口了。
王子沈默了，他不知该不该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韩枫。
陆一男在一旁急的不得了，说：“你不说，我说！我告诉你白丁去哪了！”
韩枫一下子就像充了电似的，差点跳起来“你知道他去哪了？真的？去哪儿了？快说！”
“他一定去找那个有钱的家夥了呗！”
韩枫知道她说的是小林，但却怎麽也不能相信，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无稽之谈“不可能，白丁不是个认钱的人。”
“但他要是为了你呢？”
韩枫不懂，於是陆一男便把王子给她讲的往事一五一十的对韩枫说了一遍，包括白丁最後一次见王子所说的话，也都对告诉了他。
王子竟然没有阻拦她。或许应该把这些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这些。王子这样想。
韩枫听她说完，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想不到这一年来发生了这麽许多的事。他不愿相信这一切，他问王子：“这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和林晓住在一起过？他真的是因为丁丁才来到这里的？我治眼睛的钱，真的是丁丁找他借的吗？……”他有无数个问题，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没有骗你，这些都是真的。”王子淡淡的说。
韩枫沈默了，王子可以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好象火山爆发前的地震一般，接著火山真的爆发了，就在这个夜里，他疯狂的抓起手机，拨通了小林的电话。
“喂--”小林似乎正在等著谁的电话一样。
“喂！姓林的！我肏你祖宗！你把丁丁还给我！！”
“韩枫？怎麽了？白丁不见了吗？”
“你装什麽糊涂！你把他还给我！”韩枫已近哀求的说。
“你别著急，我真的没见著他，我也想找他呢，你现在在什麽地方？我去找你，我们见面再说。”
三十四：且将真情从头诉
蓝蓝天，茫茫路，痴儿今日到何处
风乍起，愁云布，风云变幻满心腹
字字血，声声泪，字字声声血泪铸
昼夜转，梦几度，且将真情从头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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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消瘦的少年，趴在一张单人床上，屋子里没有任何摆设，更没有一点装饰，只有一个皮箱，半开半合里裸露在外的是几件换洗的衣裳。
他手中紧紧的握著一支钢笔，面前是一个厚厚的日记本，从早晨到黄昏，他这个姿势整整趴了一天，他想写，无论写什麽，他只想把自己能记得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因为他怕他会忘记那过去的一切，他想将一切故事用笔真实的记录下来，然後合上日记，让它永远的活跃在那横竖交错的文字上，而自己，再从头开始新的生活。
沈默了几个小时之後，他终於写下了第一段文字：
“我叫白丁，一出生母亲就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就在我5岁的一天早晨，父亲也平静的睡去，於是我就成了一个孤儿。
对这段往事，我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全部都是奶奶讲给我听的。後来我被姑姑带到她的家，和比我长一岁的哥哥生活在一起。
哥哥是个调皮的小男孩，他对我也特别好，就在15岁的一天，我和他有了第一次欲火的碰撞，从此便有了一段想忘记却又无法忘记的故事……”
第一次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是在海边的一个漂流瓶里，当时我就被这个真实而又荒诞的故事所感动了。
白丁在日记中这样记录王子：
“王子，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像三月的春光，能给人以温暖和希望，无论是谁见到他，都忍不住要和他亲近一下。而他却是我命中的素敌。他的家境不是很好，是在父亲的鞭子下成长起来的。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哥哥通过网络认识了他，并与他有过一段恩爱缠绵的动人故事。
一个视钱如命的王子，真的被哥哥打动并爱上了他……”
如果说王子的出现让故事出现了一个波折，那小林的出现，就给他们的故事起到了一个决定性的作用，白丁这样写道：
“林晓是我的同学，我们都喜欢叫他小林，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他的眼睛可以表达世界上一切情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被他的眼神所吸引。那时候我对他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文字一旦开始，就再难罢手，他就这样写著，从黄昏写到深夜，又从深夜写到了天明，记录下了以往的点点滴滴，动情时他含泪而作，感伤时他不免叹息，快乐时嘴角泛起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往事如梦，往事如烟。
梦会做多久？烟几时会散？
我沈睡在往事编织的梦境中太久太久，不愿醒来。
我在往事弥漫的云烟中穿梭，走了太远太远。
曾以为今生都不会醒来，曾以为永远都不会走出那个美丽的国度。
但我却错了。
往事如梦，往事如烟。
是梦终究会醒，是烟就都会被风吹散。
当我从往事的梦中醒来，我改变了多少？你是不是还记得我都已不再重要。
当往事的云烟飘散是风中，你的笑容里是否还会挂著幸福的泪光？
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是我自己。
忽然在那一夜，你又悄悄走进了我的心房，告诉我，你依然在为我守侯，为我忧伤。我笑了笑，说：忘记我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或许今生注定要随风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流浪，流浪……”
白丁在日记的最後写下了以上这段文字，沈默了半个月後，他终於决定要去流浪，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别人的地方，死也好，活也好，一切都无所谓。
白丁以为这个故事就会这样结束，但他却想错了，因为世界上有种力量，会感动一切，改变一切，将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这种力量有个名字，叫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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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离开家已经半个月有余了，小林、韩枫、王子、陆一男，四个人找遍了一切白丁可能去到的地方，却始终都没有任何收获。
他真的就这麽消失了吗？
真的不打算再见这些朋友了吗？
真的能忘记过去的一切？
真的……真的就这麽离开了我吗？
小林一个人醉倒在酒店的沙发上，他拉过身边的服务生，吼道：“你说！你说！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就这麽离开我了！说！说呀！”
“先生，您喝多了……”
“我没喝多！没有！你告诉我，我要怎麽才能找到他！你说！”
服务生被他问的不知道说什麽好，在小林的催促下，他无奈的说：“您，您可以在报纸上登一个寻人启示，可能会有效果呢？”
听到他的话，小林突然跳了起来，没有多说一个字，结了饭帐，又给了这个服务生100元的小费，然後径直跑到了本市最大的一家报社。
第二天的报纸上便多出了一条特别的寻人启示：
“《寻找》
你在哪里？回话给我好吗？
你知道吗？我会想你；
你知道吗？我会等你。
无论你在何处，无论是否记得过去的一切。
我只要你知道，我只要你了解，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幸福，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快乐的生活，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我的生命。
请不要再躲闪我的感情，更不要再欺骗自己，我等著你的会话，联系我好吗？”
最後是小林留下的两部固定电话，和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连三天，同样的题目，却有不同的内容，每一个字都是小林用心写成的，他将最後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份报纸上，但时间就这麽过去了，他却始终都没有接到那个盼望已久的电话。
韩枫呢？面对这一切他心急如焚，但他没有钱，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可以花在报纸上，於是有越来越消沈，每天除了睡觉吃饭，连屋子也不走出一步。
晚饭时，陆一男看著默默吃饭的韩枫，便是好一阵心酸。王子也不说话，这些天他们几乎谁都不说话，这种压抑的感觉几乎快要让陆一男爆炸，她拼命的向王子使眼色，希望他能安慰一下韩枫，但王子却装做没看见，只顾低头吃饭。
韩枫吃的很少，他默默的端起碗，陆一男说：“不用你了，一会我一起刷好了。”
韩枫好象并没听见，还是把碗刷干净放好，然後又躺回冰冷的炕上，闭上眼，好象完全失去了自我。
陆一男使劲在王子的胳膊上拧了一把，王子“哎呀”一声险些跳起来，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依旧默默的吃饭。陆一男“哼”了一声，再也忍耐不住，说：“这都是怎麽了！都不说话！难道都哑巴了吗！你！说话呀！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人没了不会找吗？躺著能把人等回来吗！”说著她竟把菜刀提了过来，递过去说：“拿著它，去找那个姓林的家夥！砍死他！要不你就拿著它往自己脖子上一抹！死点算了！省得在这儿半死不活的折磨人！”
明晃晃的菜刀闪著冷森森的光芒，刀刃与他的鼻尖距离不到两寸，那一刻，他真的慢慢伸出手……
就在那僵硬干枯的手指，即将接触到冰冷的刀柄的一刹那，王子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下菜刀，他握紧了拳头的手毫无血色，陆一男清楚的看见他在发抖，她从没见王子发过这麽大的火。
王子死死咬著牙，发出格格的响声，良久都没有说话。王子的愤怒来自何处？是因为韩枫心里还是牵挂著白丁吗？是因为他还爱著韩枫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眼泪已充盈在眼眶里，眼睛却还是瞪的大大的。说不出一个字。
“哥……你，你怎麽了？”王子的愤怒，让陆一男变的胆怯起来。
“啪”的一声，王子丢出了手中的刀，菜刀穿过破碎的窗户，飞到院子里。看著散落一地的玻璃岁片，王子突然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日记本，打开这个空白的日记本，他飞快的将页面撕了下来。陆一男真的开始害怕了，她死死的拉住王子的胳膊，焦急的哭了起来，说：“哥，你怎麽了？别这样啊，哥……”
“你拉著我干什麽？你们不都想找白丁吗？用菜刀就能找到他了吗？”
“哥……你……？”陆一男还是不太明白。
“在报纸上找人未必有管用！况且上面又没写白丁的相貌特征，如果白丁自己看不到报纸，小林是很难找到他的。找人还是最原始的方法最有效！只要白丁没离开这个城市，就一定会找到！”
听了他的话陆一男茅塞顿开，突然大叫，说：“对呀！我怎麽就这麽笨呢！我们可以把字条贴到大街小巷，贴的到处都是，还可以贴到公交车上，这样让大家帮我们找！”
王子冷笑说：“你还不如贴到市政府大楼上！然後让警察把我们全部都抓起来！这样也省得整天寻死觅活的好！”
陆一男吐了吐舌头，站起身去拉韩枫，说：“你还躺著做什麽！快点写呀！快也，起来……”说著硬是把韩枫从炕上拉了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不到两个小时就写了五十几张，王子说：“趁天黑，我们先把这个贴到白丁可能会去的地方，然後明天早晨去复印社，复印一些再贴到热闹的地方去。”
说完三人分工合作，踏著夜色将这些字条一张张的贴了出去。这每一张字条都代表著一份希望，韩枫每贴出去一张就好象放飞了一个希望，每放飞一个希望就好象离白丁更近了一步……
三十五：再携手，走天涯
长长的人生路上，荆棘遍野，谁能和你携手共赴天涯路？
牵住你的手，我不再孤独，牵住你的手，我信心满怀，无论前方的路通向何处，只要有你在身旁，我就迈著坚定的脚步，勇敢的走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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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秋日的阳光像母亲的手，温柔的扶摸在白丁的脸上。
微微一笑，算是对这阳光的回报。弯下腰提起那简单的行囊，一个人朝火车站走去。
要到哪里，他不知道，反正是要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
买好了车票，坐在候车室里，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的心里一片空白。跟著拥挤的人群登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看著窗外送站的人们不住的挥手，不住的拥抱、道别，就在那一刻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情不自禁的也对著窗外挥了挥手，向整个城市，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告别。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麽。
“小夥子，第一次出门呀？”一个坐在他身边的老人微笑著问。
白丁连忙擦了擦眼泪，说：“哦。不，我……”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老人放下手中的报纸，又摘下鼻子上的眼镜，说：“我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也就像你这麽大，当时也没有人送我，也和你一样，我也对著窗外挥了挥手，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鬼地方，谁知道，一晃就是40年，再回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老人有些伤感，叹了口气，又说：“我真为那时年少的冲动而後悔呀！”
白丁低下头，淡淡的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後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人的话。就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一排数字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这个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不知曾在心中默念过多少次的号码怎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白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借我看一下这个吗？”
老人依旧微笑著将报纸递了过去。
上面写道：
“《寻找》
你是红尘中的造梦者，我是尘世间的追梦人。
你为我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却又亲手毁灭了她！
你真的就这麽消失了吗？消失在风里？消失在雨里？还是消失在那个永远的春天里？
回来吧，回来吧，我今生唯一的爱人；
回来吧，回来吧，我的心永远为你守侯。
回来吧，不要让我一个人在风雨中等待，回来吧，把我的春天一同送回来！”
火车的汽笛划破长空，并伴著呜咽般的悲鸣，白丁没有任何想法，他甚至没有放下报纸，甚至没有去提自己的行李，一路拨开人群，在千钧一发之即，跳下了火车。
站台上无数人的目光都在注视著这个发了疯一般的少年，他却毫不在乎，只是在站在那儿喘息不止，直到火车缓缓的驶向远方，他才重新看了一遍报纸上那短短的文字。
就在这一刻，他不顾一切的拨通了小林的电话，就在这一刻，泪水哽咽了他的喉咙，他说不出半个字。
“喂--”小林的声音显的嘶哑而干涩。
“……”再听到他的声音，他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那样温馨，那样熟悉，无数往事涌上心头，眼泪如雨水般滚滚而落。
“喂？喂？”小林又问了两声，突然说：“白丁！是你吗？是你吗？说话呀？怎麽了？你还好吗？……”小林焦急的声音而充满了磁性，最後他的声音被泪水淹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是我。我很好。”白丁咬著嘴唇，不想让小林听出他在哭。
小林长出了一口气，说：“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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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一个人站在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觉得茫然，好象从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梦幻一般，那不是他自己本身的想法，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若不是这样，怎会莫名其妙的从就要开动的火车上跳下来？又怎会不顾一切的拨通小林的电话？
时间在他身旁悄悄地走过，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茫茫人海走到自己面前。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动著炽热的泪光。
几日来小林仿佛苍老了许多，头发犹如枯草，就连衣服也是褶皱不堪，还有那干涩的嘴唇上裂开的几到口子，上面还挂著几道血丝。
看到这一切，白丁突然哽咽了，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小林取出手帕，轻轻的为他擦拭，但自己的眼泪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泪还在不停的流，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幸福的泪水，这就是苦涩的笑容。笑著为幸福流泪，哭著说今生有你是幸福的。
小林牵起白丁的手，轻轻地，柔柔地，一股暖流直透心底。虽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仿佛等待了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