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新年快乐。”徐稷看了一眼北思宁,脸上笑意不变:“不跟我介绍一下?”
闻争忽然局促。按道理说,谈了男朋友应该先和家里人说的,但他们确认关系都说不好是哪天,闻争更想不起跟师父说。
“他是我男朋友,叫北思宁。”
“男朋友?”徐稷动作一顿,脸上笑意全无:“小争,怎么不听话?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他又看了一眼北思宁:“他真的是男人吗?”
这桌人渐渐安静,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选择闭口不言。
邓璞玉刚想打圆场,被柏霜拉了拉,无奈闭嘴。
北思宁虽然长得好看,但丝毫不带女气,骨骼轮廓都是舒展的男性外貌。看到他第一眼惊为天人,但一般人绝对不会认错他的性别——孙多余这种憨憨除外。
徐稷是孙多余吗?显然不是。所以他说这话,就是故意。
甚至从他坐下来起,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
气氛凝滞,闻争忽然把桌上的碗朝里推了推,和杯盘发出轻微碰撞声。
“他是男人。”闻争闭了闭眼,冷然看向这大半个亲人,眼里不带丝毫笑意或调侃的成分:“您可以不同意,但请对他有起码的尊重。”
徐稷脸色变了。
“小争,女孩子哪里不好?我给你介绍那么多,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的吗?”
“这和条件没关系,我爱他,其他人条件再好也不是他。”闻争不想再扯下去,做了个停的手势:“师父,这么多人看着,有事我们私下说。”
这个场合的确很不适合讨论这种家务事,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尴尬和担忧。徐稷也知道,但他没忍住。闻争的话让他清醒了几分,重新笑说:“不好意思,你们再吃点。”
邓璞玉率先站起来:“哎,叔叔,我是争哥的好朋友!那啥,我祝您新年快乐?”
徐稷起身和蔼地与他干杯,坐下来时叹了口气,看着闻争说:“为什么要搞同性恋呢?多不正常啊,我什么时候这样教过你……”
压抑感像潮水注入,灌得心里冷冰冰的。
明明是最开心的夜晚,却因为在意的人三言两语,快乐全散去了。
见闻争闭口不言,徐稷也不再说什么,给闻争夹菜。又吃了一轮,去别的桌逛了两圈,徐稷坐回来,和蔼地问:“小争,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明天有空吗?我们所的研究最近又有新进展,但样本不足,因为一直是采的你血,所以能不能有空去帮个忙……”
北思宁忽然站起来,带得椅子刺啦一声,所有人都望向他。
“你是闻争的养父?”不等他回答,北思宁继续道:“高级研究员,夏国专项人才,徐稷?”
徐稷不悦地皱了皱眉:“嗯?”
“不喜欢我是吗?需要你的养子找个你认可的女人传宗接代?过节还要跑过来让他新年过去献血配合你们工作?”
徐稷眉头越皱越紧,解释道:“你从哪儿听的消息?对未婚对象应该保密的吧?现在情况紧急,我们研究所直到今天下午都在加班。这是大事,你可能不知道严重性,但是所有的部门都在配合我们……”
“哈,”北思宁不答,拨了个电话,几秒后接通了。
“张锦程?帮我转接你的大领导,要最大的那种,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商量,不然不干了。”他怒火中烧,一句话说得寒意森森,张锦程立刻拿着手机出去,找内线拨了紧急通讯。
不过十几秒时间,北思宁的电话就又响起来。
他让闻争给他开了个“能让所有人听到”的免提模式,一位老人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
“北先生,新年快乐,有什么事要找我老头子啊?”
北思宁道:“刘安石?”
满座皆惊!
什么情况?刘老是他们大领导的大领导的大领导,在场诸位已经是这个身份了,却只见过他本人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闻争这对象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能一个电话在这种时间拨到老人家手机里!
徐稷脸色噌地变了,不可思议地看看北思宁,又看看手机。
“确实有事要你帮忙。我的伴侣闻争,他有个憨憨养父,是你们什么鬼系统里的什么研究员。他指着我说不同意我和闻争的婚事,还要求闻争新年第一天去他的研究所配合献血,你们就是这么虐待他的?还有我和他的婚事需要这个人同意吗?”
接受能力差一点的王维纳已经快晕过去了,其他人神色各异,最兴奋的只差拿手机对着拍了。
徐稷死死盯着那只手机,对面的刘老听完,哈哈大笑。
“怎么会不同意呢?组织上说得很清楚,非常赞同你们在一起。年轻人的爱情,这么美好,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嘛……至于研究所的事,我这边没管到具体项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是我们的疏忽……你说说看,想怎么办,组织尽量满足你。”
老人说话慢条斯理,却连前因后果都没问,果断站在了北思宁这一边。
徐稷脸色铁青,听见北思宁说:“我要他立刻停了这项目,以后也不准跟闻争扯上关系。”
徐稷猛地站起:“不行!”
北思宁不给他眼神,所有人都只盯着那只手机,想听刘老怎么说。
祝福谁结婚是小事,但他会为了北思宁随口的要求,停掉这么大一个项目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问题。”
老人慢慢说:“不要生气,生气伤身,有什么需求找组织,过年好啊,哈哈哈。”
北思宁摁掉通话,得意地摆了摆手机。
整桌人如梦初醒,一个个地全站起来,疯狂拜年:“过年好过年好!北先生新年快乐!祝你跟队长百年好合!”
“对对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哈哈哈!”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还要是龙凤胎!”
“没错,妥妥儿跑不了!”
闻争被不知道谁塞了一杯酒酿小圆子汤,混乱中红着脸一口闷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谁敢不同意,站出来说话。
争争:本文不生子谢谢。
(今天甜甜!!今天也求白白营养液!!mua!)
第89章
闻争不知道, 酒酿小圆子也能把他喝醉。
厨房师傅不知道放了多少糖, 甜得他浑身发粘,稀里糊涂一通喝, 就又撑又晕的走不动路了。
耳边一直回荡着百年好合和早生贵子,人群什么时候散去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时, 只看见一张杯盘狼藉的桌子,四周空荡荡。
失重感突然降临,他浑身一轻,手臂挣了挣没再动了。迟钝的大脑运作了一会儿, 冒出几个字——他在抱我。
不太熟悉的暗香萦绕在鼻尖,闻争下意识嗅了嗅。脸颊蹭到的布料触感柔软微凉,不像看上去那样硬挺。
“几点了……”闻争似乎回到了在游戏里等得无聊靠着睡觉时的放松, 迷糊地问了句。
“快十二点了。”北思宁的声音透过胸腔震动传来,比平时更沉,解释道:“其他人都出去了, 说要看烟花。我等了一会儿,又叫不醒你。”
“师父呢?”
“走了, 说要回去研究。”
北思宁抱着他,轻松地出了大厅,寒冷冬夜的风裹挟着雪花, 冲到脸上。
“下雪了。”闻争被风吹得彻底醒了,面红耳赤地推了北思宁一把,从他怀里跳下来。
左右看看, 人都聚在前面,还好。
除夕夜的最后几秒,雪片下得越发密集,夜空被滚滚乌云遮得透不过气。
然而全息投影技术能冲破一切阻碍,模拟的电子烟花骤然在高中炸响,绚烂夺目,流光溢彩。
金银的光宛如丝丝缕缕的瀑布向下流淌,一会儿又聚成传统的散开式礼花,选训队员们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发出一阵阵热闹的哄笑,还有过年没回家的工作人员们,也裹着厚外套出来凑热闹。
闻争一直抬着头聚精会神的看。
没一会儿,雪落了满头。
“每年都是这样。”闻争说:“在基地,会放这样的烟花。我们不回家也没处回的,就在这儿看。我一直以为这个东西很常见,第一次在梧桐园过年的时候,发现容城不放烟花,还挺奇怪的。”
酒精让脸颊微微发热,烟花映在他的眼眸里,一朵朵转瞬即逝的花。
“后来我才知道,大型的全息投影设备,是按覆盖面来定价的。你见过的银河集团大厦,外面的广告投影,影像部分只有五到七立方米,报价大概在五百多万。而这样的虚拟烟花,覆盖面三十立方米左右,钱是用倍数往上乘的……”闻争继续说:“听说要十五个亿左右。”
北思宁对这个世界的货币已经很有概念了,闻言点了点头。
“十五个亿的烟花模拟装置,只为了放一场虚幻的,烘托气氛的烟花,给我们几百人看。”闻争看向北思宁:“这代表我们被重视,被寄予厚望,同时也代表了压力,代表了我们需要付出更多。”
他们疏离于人群,不跳不叫,在这个热闹的雪夜显得过于理智。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闻争问:“一旦担了责任,就不能再中途退出了。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闻争最后两个字带着点颤音,一直被他强压下去的忧虑悄悄破土而出。
他想,也不能怪他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回想短暂的人生,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这个责任在转的,他知道火坑有多烫,而这坑又有多高,他既高兴北思宁以这样正大光明的方式参与进来,又担心他会后悔。
闻争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心,如果北思宁只是为了进基地而一时冲动,他会替他向上层求情,付出什么都无所谓。一辈子耗在这里,永远耗在这里,都没关系。
“你瞧不起我?”北思宁不高兴了。
闻争愣了愣,想笑又觉得烦:“谁说的。”
“你知道的,我很强,你怎么会觉得这点小破事我没办法?说得这么严重,都说哭了,至于吗?”北思宁不自在了。
“谁哭了!?”闻争抓重点的能力不遑多让的歪,下意识用掌根抹了一把脸,干的!
“总之,你别瞎想了。”北思宁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看这昂贵的虚拟烟花,闷闷地说:“我会保护你的,看你怕的这样子。”
砰。
烟花在心上炸开。
炸得他头又晕了。
闻争沉默半晌才答:“啊。”
“你不相信?”北思宁伸手拨弄了一下闻争脖子上挂着的新链坠:“这个东西,做得绝对真实,你看看就知道我有多强!”
“好。”闻争不等烟花结束,扭头就要往宿舍去。
“哎,”北思宁拉住他,又别扭道:“这么急干什么?”
闻争笑了。
他看出来了,北思宁非常得意他送的芯片,却又有什么他觉得害羞或不好意思的内容。
一会儿想让他赶紧看,一会儿又想拖久一点,北思宁这心思完全写在了脸上。
这么大只人,还挺可爱。
闻争索性顺着他,一起看完了烟花,才和其他人道了过年好新年快乐,回了宿舍。
北思宁照例让闻争先去洗澡,他没推辞,快速冲完扑在床上。
早上考核,下午等人,晚上心情大起大落,闻争的确累了。刚刚想着等猫精睡着,他就爬起来研究这枚芯片,不料计划在脑中做到一半就溃散了,他先睡着了。
他做了泡在酒酿小圆子汤里的梦,那种失重感和被北思宁抱起来时很像,让他在梦里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羞耻。
耻着耻着,接受度也高了些,梦里的北思宁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为什么人形的猫精,舌头还是干干的,刺刺的?
没等他想明白,北海基地的警报拉响了。
北极的亚空间波动值,在一分钟前突然冲上了八十,这一次的曲线走向十分不妙,全世界各国紧急签发了集合令。
闻争匆匆穿着北思宁扔过来的衣服,手搭上门把手前,听到身后的人说,“别慌。”
他顿了顿,又听,“说了,我会保护你。”
睡梦中的北海基地被叫醒,所有人集合,再次登上了往北极去的专机。
***
徐谦,孙高达,柏霜,王维纳,四人围坐,神情严肃。
方桌上散着一堆扑克牌。
“一对k,外面扯完没?”柏霜严肃地问。
“对a,早呢吧……三天了,热情不减啊……王大佬怎么还不爆炸?”王维纳严肃地甩出牌。
“炸!”徐谦专心于牌面,心无旁骛。
“嘿嘿,王炸,出完了,我头家。”孙高达憨笑。
“…………”徐谦狠狠扔掉手上的牌,吼他:“跟你说了多少遍!手上牌少于五张要报数,你报了吗!?”
“我报了啊真的!不信你问柏教官和王教官呗……”孙高达委屈。
两位教官捏着手里的牌,对视一眼,同时说:“不,你没有。”
孙高达:???
能不能举报教官不要脸?
孙高达“犯规”,憋屈洗牌,柏霜松松叹了口气:“哎呀,瞧我们日子过得多好,我的小争儿才可怜呢,天天在外面搞防盗。”
话音未落,厚实的战术帐篷帘子被掀起,闻争裹着寒气和雪花进来了。
“说什么?”他皱着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