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初的举报人正是易教授。
年纪尚小的花斋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自此,父子俩的关系降到冰点,一开始易教授大概还想过好生养育独子,但花斋并不买账,不但不肯扮演个安分的乖孩子, 他还开始了不断挑战易教授接受下线的作死之旅。
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花斋本人依旧吊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仿佛他言词之间谈论的是个没什么瓜葛的陌生人。
语气虽然是冷淡的, 可他既然能将这些陈年往事记得清清楚楚,不难看出他其实不曾释怀过。
“我还想过要不要犯个什么罪,看他易教授是不是还要继续大义灭亲。”花斋没什么所谓地说着,顺手把怀里的林子狱捞了捞, 喂了粒提子过去,“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划算。”
没必要为了测试易教授的选择而搭上自己大好的几年青春。
林子狱突然被塞了提子,整个人都有点懵逼,下意识想拒绝, “我不在床上吃东西……”
说这句话的功夫提子已经在口中甜了起来,口感极好, 于是林子狱只当无事发生。
咽下提子,林子狱好奇:“你从哪里摸出来的提子?”
花斋让了让,林子狱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床头柜上竟然有果篮有水杯,也不知道花斋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收回视线的时候,林子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花斋背上的痕迹。
花斋感受到林子狱目光的停顿,他暧昧地一笑,抓起林子狱的手指,在指尖上轻轻摩擦,意味深长地道:“指甲也不长啊……”
林子狱:“……”
这一打岔林子狱终于意识到今天在床上耗费的时间有些长了,他心里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身体就已经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
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再去公司没什么意义,林子狱准备去书房看几份文件。
花斋就坐在床上看着林子狱翻找衣服。
套上家居服,林子狱一边扣纽扣,一边俯下身在花斋的唇角吻了一下,“睡会,到饭点我再来叫你。”
花斋仰头回吻了一下,“嗯。”
林子狱看着花斋躺下才离开,轻轻带上房门。
出了门,林子狱并没有立刻奔向书房,他在门口站了几秒才离开。
花斋虽然将他们父子恩怨详尽地与林子狱讲述了一遍,也没有掩饰他过去对易教授那些不成熟的仇恨,但花斋掐掉了他眼下对易教授的想法。
他不说自己如今恨不恨,也不说未来怎么打算。
林子狱当然没有非要逼着花斋将心里的一切都抖出来的意思,他看出花斋插科打诨,便顺势给花斋留点独处的空间。
在书房匆匆处理了一堆公事,等闹钟响起的时候林子狱才猛地抬头……一做事就习惯性全神贯注,要不是提前定好闹钟,他在书房坐个通宵不在话下。
林子狱拿起手机开始翻看外卖。
日理万机的林总当然是不会做饭的,以前他家里还有个定期保洁,不过现在花斋经常出入,保洁的存在多少会干扰二人空间,林子狱便辞了保洁。
这样一来,二人空间倒是宽敞了,就是面对柴米油盐有些头疼,好在林总足够有钱,这些小事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选好外卖,林子狱把手上的工作收了尾,准备去叫花斋起床,结果刚出书房就听到厨房里有响动。
顺着声音走过去一看——花斋本人正在厨房里捣弄。
花斋听到脚步声回头,拿着把勺子朝林子狱招呼,“来尝尝咸淡。”
林子狱走过去就着花斋的手喝了一口,“煲汤?”
“嗯,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能煲个汤,”花斋等着林子狱的回馈,“味道怎么样?”
“很好。”林子狱赶紧夸了一声。
“明天我们出去买点菜……”花斋安排着计划。
林子狱委婉表示:“我不会做饭。”
花斋笑了一下,“知道,我来做。”
“那我洗碗。”
新时代的霸道总裁很具有分工意识。
花斋放下手中的汤勺,“不,我要你在旁边陪着我。”
林子狱:“……行。”
·
两人的晚餐是就着外卖喝汤,外卖不便宜,味道自然也是好的,只是跟花斋这碗简单的汤比起来还是显得腻味了些。
家常菜对林子狱而言确实难得一见,再仔细一想,其实缺的不是家常菜,他少的是日常感。
林子狱开始在心里计划给自己减负,人生苦短,没有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林子狱可不想七老八十只剩下遗憾。
正想着,旁边人轻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怎么走神了?”
林子狱朝花斋看了一眼,先说了一声“没什么”,想了想点了个菜,“明天吃鱼。”
“好。”花斋自然不会反对,一口应承。
林子狱便继续喝汤,喝了两口意识到花斋的目光还搁在自己身上,他放下碗,疑惑地望了回去。
花斋:“看你吃饭就很开心。”
林子狱:“嗯?”
花斋:“看着我就觉得世界真美好。”
林子狱:“……”
每当花斋开始瞎扯的时候,林子狱就无话可说。
无奈归无奈,林子狱倒也差不多明白花斋的感受——过去在关卡中,生死悬于一线,不想离开得莫名其妙就得不断向前,林子狱将神经绷到了极致,吃饭更是绝不拖泥带水,每时每刻都在警觉着。
现在彻底离开,没了那种紧张感,又是跟花斋悠闲地厮混着,林子狱用餐的步调也慢了下来,能享受这一口人间烟火,而不是单纯地进食充饥。
林子狱喝完汤,刚刚将碗放下,花斋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子狱:“?”
花斋很是认真地研究了片刻:“瘦了,得好好补补。”
林子狱平静地点了个头,花斋却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腕骨的触感在指尖分外清晰,抓着就不想放开。
相对沉默了片刻,花斋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懒得去想他做得对不对,也不想再见到他,和解这辈子都没必要。”
站在花斋的角度,易教授的举止确实很难评判对错,而且父子俩已经冷脸多年,谁都不愿意去低这个头,让花斋去勉强妥协也没什么作用,这并不是某个人示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错过的东西是没办法弥补的,花斋那些年的痛苦难过并不会因为他长大成人就自动削弱,一言一行都是刻在他骨肉之中的,难以剔除。
“以后他要是老了病了,我不会不管,但也只能到这个地步,”花斋又补了一句,拉着林子狱的手腕摇了摇,“我算是无家可归了,以后就只能死赖着林总。”
林子狱回握住花斋的手,拉到跟前吻了吻他的手背,“我给你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齐浑人的番外,很虐,可不看】
今晚下雨,齐浑人正准备收摊——他的水果摊是从他妈妈手里“继承”下来的,是城中村里一个很小的店面,前后左右都是认识的人,生意不好不坏,只能算是勉强维持。
他动作麻利地收着东西,脑海里还同步考虑着未来的出路,一直卖水果也不是个事,得趁着年轻另寻出路,只是他要学历没学历,要力气没力气,做什么都不成,可以说是非常纠结了。
他收好货,正打算关遮阳伞,一个人影突然从雨幕之中穿了出来,慢慢地走近昏暗的灯光之下。
齐浑人一愣。
来人也有些诧异,顿了几秒才开口,“老板收摊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齐浑人在心里吐槽一句,不过他不赶这几分钟,便道:“买水果?要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令对方有些为难,踌躇了一下才出声:“香蕉……”
“有,”齐浑人应了一声,敞开一个箱子,“你自己来挑。”
“我能只买一根吗?”
齐浑人:“……”
这种要求他见得多了,附近的小孩经常跑过来就只买一两个水果的,齐浑人不会拒之不理,只是今晚的雨下得不小,这人冒着雨杀过来就是为了买根香蕉……?
这个世界真令人迷惑。
想归想,齐浑人还是利索地给对方称了一根香蕉。
将香蕉递过去的瞬间,齐浑人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对方竟然没有带伞。刚才淋了一路,浑身上下都已经湿了,怀里还护着一个书包,借着灯光不难看出他的脸色已经发青。
沉默了几秒,齐浑人抽出自己的伞,“我这有多余的伞,先借你。”
那人都准备走了,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大感意外,一时间不知道接不接。
“没事,拿着,”齐浑人将伞塞过去,“我知道你是老欧家的儿子,还在读高中吧,淋坏了可耽搁不起,你明天记得把伞带过来就成。”
将人打发走只好,齐浑人看着雨幕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他也只有一把伞而已,难不成要扛着遮阳伞回去,这特么也太大只了吧!
·
第二天,欧南果然如约来换伞,他大概是过意不去,四下环视了一圈,准备买点水果以示感谢,但他口袋之内并不宽裕,选择的余地着实有限。
齐浑人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欧南这点心思简直跟透明的一般,他略微想了想,拿出一盒车厘子,“我这些车厘子快坏了,摆下去也不好卖,正好你来了,拿一盒回去。”
欧南当然是推辞不肯收,两人几番来回,最后欧南出了十块钱换了盒车厘子回去,走在路上他都还是懵逼的。
齐浑人随手把十块的钞票扔进零钱盒内,戴上手袋开始切菠萝。
齐浑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附近的人都知道个大概,当然知道欧南,尤其是这位还是个名人。
欧南成绩很好,据说是前途一片辉煌的那种好,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临近高考,家家户户都分外关注这位贫民窟的金凤凰。
连齐浑人这种早早辍学的水果贩子都知道欧南的成绩——没办法,这里房前屋后凑在一起,消息传播速度贼快。
之后欧南偶尔也会过来买点水果,每次都不多,渐渐他就没了第一次那种局促感,还能跟齐浑人简单聊上几句……不过两人说白了也就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并没有更深一步的联系。
后来欧南高考果然发挥得很好,上了很好的大学,忙于学业忙于未来,很少会再路过齐浑人这个不起眼的水果摊。
某年过年前几天,欧南匆匆出门买年货,在齐浑人这里买了不少水果,还乐呵呵地告诉齐浑人,他去年拿了国奖,好大一笔,他还在跟学长一起做兼职,能赚不少,短时间内不用为用钱烦恼……按照他的成绩保研没有问题,一切都顺风顺水。
说这些话的时候,欧南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破旧的衣衫也挡不住他的朝气。
齐浑人是真心实意为欧南感到高兴,他多塞了些水果,顺带还拿了个平安符扔进去,“新年图个好兆头。”
齐浑人这么说。
实际上平安符是他一步一步去寺庙里求来的,当初求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想过谁,拿回来之后也一直没用,这会看到欧南就忍不住给了出去。
这么美好的样子真希望能够长存久留,不受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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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摊旁边是个修自行车的老头,齐浑人就每天守着摊子跟老头瞎聊,听老头反复地吹他过去的辉煌历史,听得次数太多,齐浑人都快能将这些不知真假的往事背出来了。
偶尔空闲的时候,齐浑人就继续想他的出路,想来想去都没个结果,也就一天天这样拖了下去。
有天他照常收摊,回到家时,他妈妈一脸高深莫测地给他砸了个消息过来——老欧家那个独苗苗出车祸了!
车主肇事逃逸,还没抓住,不过现在路上那么多摄像头,抓住也是迟早的事,重点是欧南的伤非常严重,虽然救回来了一条命,但双腿却是保不住了。
只能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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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齐浑人跟着母亲一块去医院看了一次,一照面的时候,齐浑人差点认不出欧南。
人生的种种境况不足以用一个“惨”字概括,可除了这个字,好像也再没有什么能单拎出来的。
欧南的父母深受打击,看起来起码苍老了十岁。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看望的人不少,两人应对起来已经极为熟稔,客气地招呼齐浑人母子坐下,不用多问就将欧南的身体情况、肇事者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肇事者逮住了,赔偿已经到位,可欧南的腿却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齐浑人朝着欧南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他低着头半合着眼,似乎并没有听见周围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