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惊又喜。
於夜弦开始“赔礼道歉”,辛辛苦苦用自己还绑着绷带的双手,送上割地和赔款。
“弟弟,你好了没啊。”於夜弦一边辛苦道歉,一边嘴还没闲着,“你还能不能快一点了。”
“阿福,我手疼啊。”於夜弦试图偷工减料。
“要不剩下的你自己解决,我累了。”於夜弦无时无刻不在抱怨。
“宣阿福,我劝你不要太过分。”於夜弦开始威胁。
樱桃叹了口气:“年轻人,咱能少说几句不?”
“宣樱桃!”於夜弦吼道,“把耳朵合上。”
这就是刻意为难了。
宣樱桃没有耳朵,但既然圆圆发话了,樱桃表示问题不大,它费劲挤出了两个小光球,顶在了大光球的上面,绕着於夜弦飞了两圈后,又把用来代表耳朵的两个小光球吞了回去。
在於夜弦第二十七次催促宣恪快一点的时候,宣恪终于不满地皱了皱眉,伸出一只手,再次捂住了於夜弦的嘴。
“继续。”宣恪浅色的眼睛扫过身边的於夜弦。
於夜弦:“……”
没天理了,云间海是什么破地方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就算了,连宣恪都能这么欺负他了。
宣恪捏着於夜弦的脸,感受着於夜弦手中的动作,明明手法很烂,话还很多,可他还是……
宣恪浅色的眼睛里映出了於夜弦的模样,於夜弦的眼睛上绑着绷带,侧颊不自知地有些微红,宣恪松开了手。
於夜弦刚得了自由,正要开骂,却又感受到宣恪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头,接着像是有两道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似是在端详着什么。
“你看什么……”於夜弦一句狠话没说出口,宣恪微凉的手指触到了他的唇,应该是嫌他的话太多,那手指在他的唇间停留了片刻,像是在阻止他未说出口的声音。
过分了,於夜弦心想,都赔礼道歉了,还不带人发两句牢骚的吗。
于是愤怒的於夜弦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嗷呜一声张嘴,咬住了宣恪的指腹。
第32章
於夜弦咬人的力气不小,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在小的时候,一着急就喜欢咬人,张口就咬,不带思考,很多於夜弦身边的人都中过招,比如隔壁家的舒沁小姐姐,至今胳膊上还有於夜弦咬出的伤疤。
所以在面对宣恪的时候,他心绪一有波动,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丝毫没意识到在这种时候,他这一口咬下去,有多么的意义非凡。
刚做过那种事,罪证都还没来得及消灭,现在的於夜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又做错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圆圆,遇到了宣恪就开始一错再错。
於夜弦很自责,认真的自责。
果然,宣恪这次没躲,也没像平日里那样往回抽开自己的手指,就这么任由於夜弦咬着,像是还挺心甘情愿的。
“哥哥,好像很喜欢咬人。”宣恪的声音像在读课文,干巴巴没感情地捧着书本读课文。
樱桃插嘴:“他喜欢,他牙口可好了,喜欢的话让他以后多给你咬咬。”
於夜弦:“……”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还有樱桃,不分时机地煽风点火,它到底是谁家的樱桃。
不对劲,这个时候的宣恪很不对劲。
从这小半天的经历来看,宣恪只要一用这种读课文一般的声音说话,那遭殃的肯定是於夜弦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云间海这种荒芜而与世隔绝的地方,放飞自我的不止他一个人。
可宣恪,明明和他不一样啊。
於夜弦没往深处去想,他只想赶紧摆脱眼下这种让他脸红心跳的局面,小心翼翼地离宣恪远一点,先把自己保全了再说。
所以有了这种想法的於夜弦稍稍松开口,往后瑟缩了一些,可宣恪去没打算放过他,修长的手指向前探了些,触到了一种柔软。
於夜弦快吓傻了,动也不敢动了,他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咽,用小幅度的动作推拒着宣恪的手臂,试图让宣恪别再闹腾自己了。
“圆圆,我感觉你现在就像个委屈的小媳妇。”看淡了一切的老樱桃冷笑了一声。
於夜弦:“呜呜呜。”闭嘴啊。
有完没完啊。
“哥哥。”宣恪继续复读。
於夜弦:“……”谁他妈是你哥哥,再也不想当哥哥了。
“你不说话的时候,也挺好。”宣恪如有所思。
於夜弦觉得冤,他从高空坠落在云间海奇迹般地生还,没被怪鸟咬死,没因失血而死,现在竟然差点被宣弟弟玩死。以前的宣恪真好,踢一脚顶多踢回来,现在的呢,反倒是学会了变本加厉地欺负人。
如果他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一定要离宣恪远远的,再也不浪了,再也不招惹了。
当间谍还能混出如此奇遇,於夜弦觉得自己已经是半个成功的间谍了。
宣恪像是满足了,又像是欺负够人了,收回了手,不再像读课文那样喊哥哥了。
於夜弦松了一口气,差点软到在地上,扶了把宣恪的手臂,靠在一边的墙上休息。
宣弟弟太难哄了。
於夜弦惊魂未定,决定再确认一下这茬到底有没有过去。
於夜弦:“宣恪?”
“嗯。”宣恪冷漠地嗯了一声。
於夜弦:“阿福?”
“有事吗?”
於夜弦摇摇头:“没事没事。”
看,就是个弟弟,自个儿爽完了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
不过挺好。
宣恪恢复正常了,平时的宣处长又回来了,要不是此情此景实在不合适,於夜弦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唱首歌来抒发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是不是觉得就像是做梦一般。”樱桃懒洋洋地开口。
“是啊。”於夜弦还觉自己的手脚有点脱力。
总之,不知道是哪个环节的失误,导致了宣恪出现了一系列很不宣恪的行为,於夜弦希望此事可以到此为止,以后面对的都是正常状态的宣恪。
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於夜弦觉得可以当做是男人之间的小秘密,没多久就能忘记了。
经过这几天的跋涉,他们离丹夏已经很近了,已经能看到远处天空中丹夏天行岛的轮廓,若是丹夏有意救援,他们很快就会等到丹夏前来搜救的飞艇。
“我们等下赶路吗?”此时格外怂的於夜弦小心翼翼地问宣大爷。
“赶。”宣大爷还在闭目养神。
於夜弦有意回避刚才的话题,于是两人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樱桃。”宣恪问,“是从哪里来的?”
樱桃回应了宣恪的声音,落下了宣恪摊开的手心上,见宣恪难得对它的来历有兴趣,洋洋洒洒发表了一片长篇演讲,把自己的来历讲得清清楚楚。
“捡的。”於夜弦精准概括。
樱桃:“妈的,小子,我是高贵的外星生物,寥寥几句不足以说明我的来头之大,你懂不懂。”
宣恪听不见,樱桃只能在空中给宣恪画了个树的形状,表达自己的来历。
“樱桃,不是我们这里的生物吧。”宣恪摸了摸虚无的樱桃。
於夜弦隔着绷带揉了揉眼睛:“应该不是,我反正是没见过这个品种的生物,它总说它来自于‘星球’之外,它把我们居住的地方叫做‘星球’。”
“星球?”宣恪重复了这个词,“它是不是还说过,在我们的世界以外,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星球’。”
“好像是说过。”於夜弦有印象。
天外的世界,对这里的人类来说,有些遥远,宣恪和於夜弦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中。
大概是没人说话的缘故,於夜弦此时很想和宣恪聊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哎,宣弟弟。”於夜弦坐起身,拍了拍宣恪的肩膀,“你对天行岛怎么看,你觉得末日会过去吗?”
“末日不会过去。”宣恪的声音平静。
於夜弦:“四大岛成天宣扬末日终有一日会过去,阿福弟弟厉害了,你这一开口,把全人类的希望都给碾死了?”
“末日不会过去,那些只是骗局,人类不需要这样的希望。”宣恪指了指脚下,“我们要做的不是回到那里,而是向上走。”
地面已经被永不熄灭的大火覆盖,失去地面的人类不可能再回到那里,云间海不会永远支撑着四座天行岛,唯有向上走,去天外的世界,才会有新的出路。
於夜弦听着宣恪的声音,倏地笑了:“你知道吗,宣恪,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像个政客。”
“那像什么?”宣恪顺着他的话问道。
“像领袖。”像是天生能引领人的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迎上去,为光而生。
宣恪似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扯得太像了,我都要信了。”於夜弦笑嘻嘻道。
“没个正经样。”樱桃嘀咕,“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呢?”宣恪没结束这个话题。
“我?”於夜弦有点意外。
“嗯。”宣恪点头,“你这样的人,又像是什么?”
“你问我啊。”於夜弦乐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像是个政客,我像是个小人,反正每次你见我高兴了,那就是小人得志,宣处长哪天发达了,升职了,记得别把我这个偶尔得志的小人踩在脚底就行。”
他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若有一天,他的间谍身份暴露,宣恪不会给他太多难堪,还能送他一程,他就知足了。
也就算是他在丹夏执行任务的这些年,交上了朋友吧。
“我不会。”宣恪说。
於夜弦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用绷带遮着眼睛,看不到宣恪的动作和神情,也不知道在他的面前,宣恪稍稍颔首,慢慢向他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宣恪原本是在认真听於夜弦说话,给於夜弦讲自己对天行岛的看法。可他忽然看见了阳光,阳光透过破旧的飞艇外壳,穿过空气中的细小的灰尘,留下浅色的光束,斑驳地洒在於夜弦的脸颊上。
而此时,恰逢有一束阳光落在了於夜弦的唇间,从宣恪的角度看过去,像是於夜弦轻轻衔着一束金色的阳光。
像是一幅精巧的画,让人挪不开视线。
於夜弦是在说话的,可宣恪心不在焉,并没有听清於夜弦在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束阳光。
於夜弦说到了开心的地方,嘴唇开合间唇角不自知地带上了几分笑意,就像是品尝到了阳光的味道,就像是那一束阳光带上了甘甜的滋味。
宣恪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咬了咬舌尖,忽然也想尝尝那束阳光的滋味,他觉得那是甜的、梦一般的滋味。
于是他微微低头,向於夜弦的方向靠近,几乎要触碰到那斑驳的阳光——
可就在那一瞬间,阳光不见了,宣恪的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而后又像是被坚冰逐渐覆盖,恢复了先前冰冷又不近人情的模样。
宣恪抬头,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倒扣的飞艇外壳,军靴在云间海的黑色管道上走出了一阵急促而沉闷的声音。
巨大的阴影如墨,洒在了他们这一整片区域,在他们的上方,有一艘飞艇挡住了一大片阳光,银白色羽翼在高空中掀动起狂风,风吹起了宣恪敞开的军装外套,有流云从他的衣袖旁掠过,他抬起头时,看见了飞艇上飘扬着的——
丹夏的红云飞鸟旗。
第33章
坠入云间海的时候,於夜弦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被捞回去的那一天,他像是在云间海中做了个梦,梦里有宣恪,还有一块闪闪发光的小石头。
丹夏派出的救援在附近的云间海搜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艘塔北飞艇的残骸中发现了他们两人。
“宣恪?”於夜弦听见了宣恪的脚步声,“怎么了?”
“圆圆。”樱桃飞回来,“丹夏的救援到了。”
那一刻,於夜弦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感受,欣喜的,失落的,想念的,所有滋味都混杂在一起,让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丹夏派来的救援。
他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绝境中看到救援还乐不起来的人。
“我现在感觉不太好。”於夜弦对樱桃如实说。
“具体说说?”於夜弦的情感太抽象,樱桃一时间无法理解。
“就是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吗,像是放了个长假,现在又要开工了。”於夜弦颇为遗憾道。
对他们这种间谍来说,平日里每天的生活都算得上是提心吊胆,相对来说,云间海的日子竟然显得珍贵起来。
樱桃每天都不用上班,所以樱桃不懂,所以樱桃跟着哼哼了两声。
丹夏的救援飞艇在外面逐渐降低飞行的高度,於夜弦已经能听见那群人和宣恪说话的声音。
“宣处长。”那人道,“只有您一个人吗?”
“还有一人。”宣恪漫不经心地答道。
知道他俩的关系不好,那人问问题的声音都小了不少:“那於副处,他还活着吗?”
宣恪淡淡道:“不清楚。”
这是他平日里惯常的作风,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和宣处长多说几句。
藏在飞艇壳子里的於夜弦:“……”
刚才还一起聊天来着,还聊世界观人生观呢,怎么就不知道他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