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
姓何的大概不想你这样记得他。
他接通电话,把手机塞裴衔意手里:“他陪你睡。”
说着,谢知摁开屋里的灯,靠在门框上,眼皮懒懒地半垂着,没走开。
既然裴衔意对何方明有印象,还……不算负面,那就接触接触,没准脑子里断的那根弦就接上了。
不过也得注意一下,别让裴衔意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又认个爸爸回来。
裴衔意误会谢知的意思,点开免提。
何方明的声音清晰地传出:“你可以啊老裴,要不是我联系你,你还真不搭理我了?”
裴宝茫然地看向谢知。
谢知做了个口型:“这么晚有什么事。”
裴衔意:“哦,这么晚有什么事。”
“还生气呢?”何方明叹了口气,“行,是我错了,我就是不太看得惯他那爱答不理的清傲样儿,哪知道你好这口。过一阵回来给你俩赔赔礼,两杯酒下肚,不准再气了啊。”
谢知略微挑了下眉,来了点兴致——看来何方明当着裴衔意的面说了裴衔意小情儿的坏话,没想到那是心头好,俩人闹别扭了?
难怪裴衔意傻了一个月了才接到电话,俩人不欢而散时闹得可能不太好看。
不过话说回来,都这么久了,怎么裴衔意的父母也没打过电话?
还有裴衔意的那堆小情人,金主不去找,居然就老实本分地待着,问都不问一句。
忒没上进心了,还不敬业。
谢知面不改色地当着裴先生本人的面在心里八卦了回,电话里的何方明话锋一转:“对了,你离婚这么久了,还没开始行动?”
唔?
看来那个虚假的婚姻对裴衔意来说果然是枷锁,都不方便去追求真爱。
谢知摩挲着下颔,屋内柔和的灯光倾泻过来,衬得肤色象牙般白皙细腻。
从裴衔意的角度看去,他微微散开的浴袍露出的锁骨实在惹眼,锁骨旁有一粒红痣,像南天竹果子滚落雪地,红白分明,跃然而出。他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顺着修长的小臂往上看,脸部到下颔的线条无可挑剔的优美。
往下看,是露出半截的小腿,纤长漂亮,肌肉线条起伏至精致的脚踝处,踩在地毯上的脚趾圆润粉白。
“……”嗓子一阵干渴,胸口有股燥热的火烧了起来,裴衔意心虚地移开目光,扯松衣领,严肃地回,“在追。”
谢知心想:果然如此。
可惜此前为了避嫌,刻意避开裴衔意的私生活消息,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荣幸,让堂堂裴先生记挂如此,甚至为了他和发小产生口角。
时间不早了,何方明拉下脸来求和,见对方态度平和了,也没多说,放心地挂了电话。谢知伸手要手机,不注意衣领又散开了些。裴衔意把手机递给他,顺势把他的衣领拢好,唇角抿出个不悦的弧度,慢慢说:“长官注意点,会被占便宜。”
谢知诧异且好笑:“占便宜?谁?你?”
裴大宝不吭声了,给他整理浴袍,手指落到他腰间时,眼睛微微一亮,握住他纤细的腰带向自己,诚恳邀请:“裴宝不占长官的便宜,一起睡!”
谢知噎了下:“不。”
“为什么?”裴先生委屈极了,弯下腰搂着谢知,脑袋靠在他肩上,像只求抱抱的大狗。
谢知吃不消这么大一只孩子撒娇,掰了掰他的手:“就不行。放手。”
裴衔意遗憾地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顺着谢知的腰肢往上滑,按在他的后脑上,把他的头摁向自己,含笑在他因为沾了水汽而显得格外明澈的眉目间亲了一下:“刚刚忘记说了,晚安。”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裴衔意还敢这样对他爸?
谢知皱着眉,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用两根手指推开两人的距离,张了张嘴,半晌,淡淡“嗯”了声,转身离开。
过了两天,黎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聊天记录里的几个撤回。
联系时间一推算,简直头皮发麻。
【天线宝宝:操,老流氓是不是动我手机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失策,应该直接删除消息的。
谢知摩挲着下颔,回:说了你们交流演技后的体悟。
黎葭发来一串点点点,开始装死。
谢知挑挑眉,正打算放下手头的事,劝导黎葭正视自己的感情生活,剧组群里跳出消息。
【游导:拉来个客串的,大家欢迎一下】
系统提示:游导邀请了宗溟进入群聊。
【副导:!!!】
【游导:哈哈惊喜吧,磨了我不少嘴皮子,制片辛苦了】
【化妆师:哇,男神!!!!】
【叶南期:/鼓掌/鼓掌】
【宗溟:大家好】
谢知:“…………”
小破剧组里人不多,宗溟很快发现谢知,加了他的好友,诧异地发来消息:你也在?
谢知麻木地回了个句号。
宗溟单刀直入:既然过段时间会有合作,那我们就讲清楚点吧。
【谢知:?】
【宗溟:你真那么迟钝,不知道黎葭喜欢你?】
【谢知:……】
【宗溟:……】
书房里的椅子是按谢知的身高体型特别订制的,坐着舒服,他转了转个圈,啼笑皆非地澄清这个莫名其妙的误会。
【谢知:他高中时暗恋校花,情书还是我帮忙写的】
宗溟过了很久才回消息。
回了句看不出意味的:是吗。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黎葭以前也有过地下男女友,哪来的扯淡心思暗恋他。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是对彼此有意思,早就摊开说了。
书房里很安静,手机的动静就格外大。
坐在谢知身后不远处的裴衔意抬起头,幽幽地看了眼他手里的最新款手机,又瞅了瞅身边的粉红色水晶壳儿童手机——自从谢知常驻书房,裴衔意也经常跟着跑来,陪着他坐在后面看书。
放下手里的书,裴先生小声抗议:“我也想要智能机。”
谢知敷衍:“你就很智能了,乖。”
一声“乖”抚顺了毛,裴衔意又老实下来,继续看《孕产期全程指导方案》。
宗溟没再回消息,谢知切到群里看了眼,大家对于宗溟的到来极度热情,几乎想立刻开机。
国民男神,而且黎葭看着也不是不喜欢。
谢知没谈过恋爱,对这方面非常迟钝,无法给出什么有见地的意见,想了会儿,打开电脑给黎葭的Kindle里发了几本恋爱指南,让他看完写心得体悟。
礼尚往来,谢家长很满意,和叶南期交流了几句对剧本的感悟,起身走出书房。
身后立刻跟来条大尾巴狼。
谢知走到小影院门前,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孙阿姨不敢动他们的东西,平时只打扫。自从裴衔意傻了后,小影院许久不来人,放碟片的地方还散乱着,都是谢知离开后裴衔意看的影碟。谢知想再看看游导近几年的作品,顺便瞅瞅戏曲方面的片子。
戏曲指导老师快回来了,总不能只有点纸上印象。
碟机旁也有几盘光碟,谢知顺手收起,不经意注意到上面的名字,动作一顿。
往后翻了翻,他怔愣在原地,半晌回神,不解地回头看裴衔意:“裴先生,你最近……在看这几部片子?”
说完才想起裴衔意已经忘光了。
谢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长睫低垂着,抿紧唇角,又看了眼这几部片子的名字。
没眼花。
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作。
而是他参演过的电影。
转念一想,谢知又略感好笑地放下心来。
他上大荧幕的机会少,在这几部片子里不过是小配角,戏份台词都不多,裴衔意怎么可能……
谢知为自己自恋的念头感到尴尬羞耻,好在裴衔意没吱声。
他抱着熟悉游导拍摄手法的目的而来,看得格外认真,手里捧着平板和笔,偶尔记记笔记,没注意裴衔意从他问话后就一声不吭,纠结地蹙着眉,努力回想着什么。
停停看看,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放了三个多小时,谢知记了几页笔记,伸了个懒腰,决定再看部轻松点的,站起身,衣角忽然被拽了拽。
他偏过头,裴衔意思考了很久,凝重地回答:“对。”
谢知已经忘记电影开场前问了什么:“嗯?”
电影在谢幕,一行行名字缓缓滚动,轻柔的背景音衬得屋里更安静。小影院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裴衔意放开了手。
他本能地藏着沸腾的心绪,微微带笑:“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每条评论都有看谢谢资瓷嗷,这本存稿挺多的hhh写来放松下的,希望你们也看得开心=3=
第18章
九月中旬,谢知和那位唱了几十年戏的老师见了面。
唱戏讲究唱、念、做、打,从小就要下苦工,悟性不好的学十几年也是根朽木。老师姓于,单字涵,年近半百,形态精神都极好,五官虽历风霜,依稀还可见年轻时的俊美。
大热的天,于涵却穿着身唐装,盘扣紧系到最上面,端端正正坐在椅子正中,手里拿着杯茶,和游导说着话,一举一动格外有韵味。听到脚步声,抬头觑了眼,眼神淡淡。
游文骥朝于涵努努嘴:“于老师。”
谢知打招呼:“游导、于老师好。”
于涵目光挑剔,将谢知从上到下打量了圈,颇为满意他的外貌体态,徐徐开口:“嗓子不错,能唱吗。”
谢知点点头。
“学过跳舞吗?”
“学过。”
于涵嗯了声,微眯着眼瞅着谢知。
唱戏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入门,游导再怎么苛刻,顶多要求谢知学好形体动作,行动间有那股味道。
察觉到游文骥的目光,于涵撩起眼皮,冷冷道:“你要是只想让你的演员学个唬人的动作,其他的都由替身来,随便找谁教都成。既然找上我,就得让他上得了台子。”
游文骥苦笑:“哎,哎,我没可没这意思。”
“就算唱不了,做功打戏也不能太坏。”于涵不悦地将茶杯一放,“甭管是唱戏还是演戏,都是要你这个人将东西演出来。不学东西进去,怎么演出来。”
两人相识多年,一来一往顶嘴,瞧着还挺有意思。可惜游文骥有求于人,气势上短了一截,略败下风。
问了谢知几句基本情况,于涵嗯了声,看不出心思:“你们这剧本里有两出戏,一场是《牡丹亭》里的,一场是《长生殿》里的,游园惊梦这一出唱的人太多,想要出彩可不容易。”
谢知说:“我可以练。”
“不到两个月时间,看你悟性。”
两人一问一答,对话简单明晰,游文骥眼巴巴地插不上话,瞅着空隙,可算能张嘴了:“剧组里请了几个会唱的,其他的都不会,明儿打包给你送去啊。”
于涵哼了声:“净给我找事。”
这回换谢知看他们俩说话,眼底浮起点笑意。
谈完了服务员上菜,吃午饭时,于涵又想起什么似的:“听老游说,你家里有小孩儿?”
谢知面不改色:“是。”
“有保姆吗?”
“小孩儿怕生。”
“多大了?”
“……八九岁。”
于涵想了想:“成,以后你九点来剧院,四点回去,多陪陪孩子。”
谢知咂摸到于老师的一番好意,欲言又止,想到家里那孩子就有点头疼。
吃完饭,谢知送两位老师先上了车,才下车库开车回家。黎葭路子广人脉多,听说了游导找谢知合作的消息,紧张得立刻打电话来确认。
剧组还没官宣,考虑到保密原则,谢知就没告诉黎葭,见他自个儿打听出来了,便应了:“是真的。”
他开出来的还是裴衔意那辆黑色宾利,把电话接到蓝牙耳机上,找出副墨镜戴上。
“是那部吗?”黎葭问得小心翼翼。
谢知掌着方向盘,沉默了下:“那部暂时接不了。”
内心的恐惧来源于自杀那天发生的事,但他记不清那天发生了什么。每每想起,只有杂乱交织、碎片化的画面与声音。
要解心结,首先要知道缘由。
新闻上说得很清楚。
郊区百花公寓,B栋,一单元1702号房间。
一家三口集体自杀,救活一个,死了两个……还死了条狗。
红灯过了,后面的车喇叭摁个不停,嘟嘟嘟连成一片的声音暴躁又刺耳。谢知回神,在骂骂咧咧声里重新启动车子,对黎葭说:“放心。”
黎葭才不放心。
谢知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快到家时,终于挂了电话。
黎葭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细心。
向来雪中送炭少,当初谢家出事后,本就关系浅的亲戚纷纷撇开脸,旁人更是避之不及。谢知被抢救回来,住了几个月的院,闻讯而来的只有黎葭。
谢知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精细娇惯着养大,没什么独立生活的技能。起初他想当钢琴家教,无意间碰到钢琴,浑身冒冷汗,呼吸急促,手指发抖,控制不住的各种反应。
于是他再也没弹过钢琴。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满身骄傲被打碎,咬牙找了很多份工作,面对巨额债务,依旧只是杯水车薪。
黎葭犹豫了很久,才建议他进娱乐圈,只要能火,来钱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