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杰笑得很轻蔑:“我没有让他追我,他可以不追。我也告诉过他不可能,为什么还要道歉?”
“你好像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白洋追问。
祝杰的笑容消失。“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感受?”
“那如果换个人呢?”白洋反将一军,“薛业呢,也不在意?”
操!薛业正在喝汤,不明白话锋一转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看向右边,杰哥的脸朝外不看自己,薄情的唇紧闭,下巴微扬,颈动脉凸起的搏动仿佛触手可及。
“我没事。”“不在意。”两人同时给出了答案。
回宿舍的路上薛业憋不住想问。杰哥高一到高三换过十几个女朋友,每一次都是自己望风。可这回喜欢他的人是个男的。
“杰哥,孔玉追你?”薛业忍住瞌睡。
祝杰专心走路,目视前方算是默认。薛业轻手轻脚跟在后面偷偷打哈欠,然后一头撞上了祝杰的脊背。
祝杰的脸垮得很明显,眼睑微微抽动。“薛业你现在困的是不是有点多啊?”
薛业目光游移到右侧,尽量笑出轻松感可明显心不在焉。“新闻学作业多,刚开学还不太适应。杰哥你能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吗?我真的长记性了。”
“不能。”祝杰沉默地观察他几秒钟,眼皮已经上下打架,睡眼迷离,他拍了拍薛业的脸,“你丫不会又吃错什么药了吧?明天带你去体院抽个血验验。”
抽血?薛业脸色刷白,颀长身体整个儿抖一下:“不了不了,我睡一觉就好……杰哥我上楼了,你测试记得告诉我。”说完头也不回跑进宿舍,什么孔玉,都没有睡一觉重要。
过了一周,没等来杰哥的短信,等来了成超的消息。
由于零经验又不签约,成超决定让伍月带他直播,两人以姐弟身份露面。既可以给伍月转型拉人气又可以带他入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薛业整个人都要绿了。
可他真的好需要钱。
直播地点就在伍月家的直播间,薛业提了三个额外要求。第一,成超你本人必须在场,播几个小时你在客厅抽几个小时烟。
毕竟伍月是个网绿,他心里没底。
第二,不穿奇奇怪怪的衣服,各种耳朵也不行。
第三,按次给钱,急用钱拖不起。
成超也提出一个要求,如果热度高必须签约至少3个月的试用期。薛业的答复则是先试一次再说。
再见伍月,她穿保守的学生裙,长头发剪成清爽短发,当着男朋友假装不认识。薛业忍住把她捶飞的冲动坐下化妆,化完之后,也很想把化妆师捶飞。
镜子里这逼是谁?
伍月仿佛忘了那天的尴尬,尽职尽责讲解直播工作。薛业懵懵懂懂做笔记,原来人设就是公司制定的虚假包装。比如伍月,当兔子没火起来赶紧转型,现在的人设是清纯女大学生。
自己是清纯女大学生的弟弟。
神他妈弟弟。
直播第一天,伍月差点没累死。薛业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聊,只会坐在镜头前揉眼睛,运动员的眼睛接受不了光污染。伍月负责聊他负责发懵,伍月让他说谢谢他就说谢谢,两个小时下来薛业只记得自己一直不停说谢谢。
“钱给你转微信了啊。”成超踮着脚才能亲到1米75的女朋友,“第一次就赚几百,是不是来钱特快?”
“多少?”薛业看什么都是花的,眼睛被灯晃晕。
“400多,礼物提成只给你5%,毕竟你没签约。要是签公司是50%,考虑下?”
一次赚400?够用了。薛业摇摇头,再没社会经验也知道训练协议不能随便签,签了会被杰哥打死:“还是签试用期吧。”
“也行,其实我是为你考虑。”成超拿出合同和复印件,活是自己接的,不算公司行为。女朋友转型嚷嚷要搭档,他才把薛业弄过来。
薛业签完字要走。成超拉住他说:“刚才叫你下载的App是咱们公司平台,你回去找找感觉,别他妈再睡着了。”
“嗯。”薛业口干舌燥,逃离是非之地。
回校途中他先买了一瓶矿泉水,不是自己开的水绝对不喝。洗完脸,躺回下铺拉好床帐,封闭空间终于让他享受到一片安宁。现在他食量很小,吃一顿够管一天,拿出小桌板背书没过多久又看困了。
不能再睡了,薛舔舔!
为了保持清醒,薛业点开了App,第一步是注册绑定。想到微信里还有律师,直接绑定无人问津的微博。稀里糊涂又点了一个摄像头图标,屏幕上出现了自己。
白色的运动速干工字背心,披着杰哥的黑色高领运动上衣。下半身盖着一条毛巾被。
这是……播上了?薛业盯着屏幕里的自己发呆,才发现锁骨坑这么明显。
伍月的锁骨坑好像是画的,太震惊了。
不过手机直播这么方便,干嘛还用电脑?
陆陆续续有人点进来,但人数始终没超过3,有的留下一句怎么不说话或者一个问号就离开了。薛业架好手机角度,半躺在床上养腰,越躺越困。
攒够钱暑假就去治腰。他还想下半辈子走路,养不好坐轮椅就他妈尴尬了。
结果下一秒眼前又是一黑。
再睁眼,薛业才发现自己又睡着了。牛逼,有本事再也别醒。他缓了缓支起身才发现手机还在播。
有些丢人啊薛舔舔,直播睡一大觉,好在没人看。薛业从枕头底下拿烟,卸下那副运动员的精气神,只剩下一股子自暴自弃的颓废。
昏暗的床帘内烟头火星忽灭忽现,薛业靠着墙像在思虑,可表情是散开焦虑的茫然。他屈起膝盖,抽烟的手搭在曾经视为骄傲的腿上,麻木地吐了一个又一个烟圈,像自己和自己做游戏的孤儿。
确实是孤儿。
离开田径场,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没事,只要不死,运动员流血不流泪,认命不认输。先赚钱再治病,没事。薛业打起精神,告诉自己运动员不能被情绪左右,叼着烟慢吞吞地挪开腿去关手机。
[sky:醒了?]
操!薛业被跳出来的留言吓得手一缩,才发现ID下面的数字是1不是0,有人一直在他直播间里。
再看直播时长,64:29,这人什么毛病,看自己闷头睡了一个多小时的觉?
这人肯定不差手机流量!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业微博:我正在XX直播中,快来围观。
第10章 熬鹰手段
薛业懵了,屏幕里的自己也是懵的,工字背心单薄的布料勒在他两条锁骨上,第一反应是先捞毛巾被盖腿。
毕竟底下就穿一条ck运动款内裤。
长这么大没这么丢人过。
[sky:晚了。]
操!这真的尴尬,薛业有些恼羞成怒,脸色登时全暗。现实里沉默寡言,换作网上仍旧不爱交流,也不懂如何和陌生人交流。
短暂沉默,薛业急躁地说:“你丫……”
[sky:一直在。]
“哦。”妈的,薛业喉咙一咽,挠了挠凌乱的头发。
完全不敢抬脸,现在看手机等于看着一个毫不知情的陌生人。他慌张无措地看看床单又看看枕头,最后悄悄用眼角瞟了一眼镜头,数字还是1,那人还没走。
怎么他妈的还不走!
“你丫……”薛业真的慌了,嘴张了又张。
[sky:别紧张。]
这人有病。薛业确实紧张,大臂绷紧的肌肉完全证明这一点。他完全坐直,外衣裹紧身体,大脑拼命思索自己可以干点什么。最后还是架起小桌板看书,《新闻学概论》。
完全看不下去,能看下去才他妈疯球呢。
眉头皱了又皱,屏幕里的自己眼眶深邃,薛业捏紧书。“你再不滚我关手机了。”
[sky:学新闻?]
“啊?嗯。”薛业点头。对方看得见自己,他看不见对方,交流起来很别扭。
[sky:为什么学新闻?]
这人问得有些多吧?薛业瞪着手机,四面是白色的床帘,过于狭窄的封闭空间被冥府之路的香味霸道占满。刚睡醒的灰扑扑的眼睛虽然略显疲惫,但很不好惹。
[sky:饿不饿?]
薛业疑惑地盯着手机,一动也不动,像一座被暴徒毁过的收藏雕像,辉煌灿烂过又无人打理只剩下残破。伍月说直播时要回答问题,薛业不知道怎么答。
[sky: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直播都问这么详细?薛业皱眉,继续沉默。3岁开始全寄宿制生活,干这行太费劲了。
[sky:午饭没吃?]
薛业一瞬哑然,被连环追问逼得想关手机。
[sky:身边有吃的吗?]
薛业不冷不热地点头,起身拉开帘子拿进来一袋薯片,自顾自地吃上。薯片吃得很慢,一片接着一片,表情却像听故事的人完全沉浸其中。吃完擦手,薛业发现那人还没走。
“你他妈能滚吗?”薛业像没骨头一样贴着墙靠,头微向后抵着,一副随时能接着睡的慵懒,“我不会直播,看我没意思。”
[sky:不会为什么还播?]
薛业沉郁的睡眼看过去,睫毛下面藏了凉凉的自嘲,声音不大,他还没可怜到上网乞讨。“不为什么。”
[sky:你播,我看。]
薛业不懂了,弯曲膝盖将杰哥的衣服压在胸前,脸上有浓郁的迷恋,汲取衣领上所剩无几的汗味和温度。“不会。”
[sky:吃和睡总会吧?]
吃和睡?薛业陷入思考,一下下咬着黑色运动衣的衣领。伍月说有种直播是吃东西,有人专门喜欢看,莫非叫自己碰上了?
“怎么吃?”薛业不自在地抱了抱胳膊,高一起只和杰哥拼桌吃,杰哥说吃什么他吃什么。
[sky:我决定吃什么,每天你吃给我看。]
这人肯定有病。薛业茫然了,满心狐疑拉高戒心:“你想要我吃什么?”
[sky:怎么打钱?]
薛业又茫然了,这人肯定和自己一样,对直播完全不熟悉。作为一名有1次直播经验的主播,薛业轻声提醒:“送礼物。”
那人好久不再说话,薛业怀疑他要么是后悔了,要么是在研究怎么送礼物。果然那人留下一句别走就退出直播间,再进来的时候sky的ID后面多了个红色的V,还他妈有进场特效了。
特效非常骚,持续了大概10秒。
薛业仓皇到又想关手机了,伍月说红V会员等级最尊贵,进直播间要说欢迎。他咬了咬舌头,说不出来。好在红V也没在意。看来不仅有钱,还很有内涵。
sky尊贵会员为本直播间送出一辆豪华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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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尊贵会员为本直播间送出一辆豪华跑车。
“操……不是,等等!”薛业吓得直接骂人,满屏特效持续不断,伍月说跑车一辆两万,“你……你到底要我吃什么啊?花不了这么多钱。而且……我就是个大学生,不会聊天,而且吃的也不多,而且就干3个月。”
[sky:有私人直播间吗,就我看。]
薛业想了一下,然后去书包里翻笔记本,找伍月口述的App使用指南:“有,可以设四位密码,我先支付6800会费升级……”
sky尊贵会员为本直播间送出一辆豪华跑车。
“操……”薛业瞠目结舌,屏幕里的自己只是个落魄的大学生,坐在乱七八糟一张床上蓬头垢面,“我他妈……不是要钱的意思。”
这人要么是太有钱了,要么是疯子。或者是个有钱的疯子。
[sky:密码,我找你。]
薛业没有马上说,想了想,轻轻报了个数字:“1231。”
12月31号,杰哥生日。
那边没有动静,薛业又问:“是不是太简单了?”
[sky:很好。]
“哦。”很好就行,薛业松一口气,自己所有密码的最后四位都是1231。
[sky:苦瓜炒鸡蛋,木须肉,红烧带鱼,乌冬面,橘子,明晚六点半吃给我看。]
“哦。”薛业一头雾水,红V退出直播间下线。世界疯了,疯球了,给这么多钱只吃这些?他还以为要吃灯泡什么的呢。
可仔细一想,操,全是自己不爱吃的菜,还不如吃灯泡。
第二天薛业拿400块充了饭卡,没敢动直播App里的钱。他的ID没有签约,礼物抽五成,sky给了12万,他最多能提6万块。但是他不敢。恩师和教练的教诲是竞技体育十分耕耘一分收获。
白来的钱同理,万一那人后悔这钱还得还回去吧?
上大课薛业习惯找最后一排坐,把自己藏进300人的大教室角落。
“薛业,昨天班长加你微信好友怎么没通过?”一个女生挨着他坐下。薛业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看着女生的脸回忆她的名字。
潘露,挺开朗的一个女生,爱笑,穿花裙子,英语特别好。
“我不怎么看手机。”薛业一语带过。点到为止的异性接触他接受。
“那你现在通过,快,咱们系群就差你了。”潘露朝远处几个女生挤挤眼睛,都想要院草微信号。
话少,高帅,学习好,胆子还大。上周一只大蝙蝠误打误撞飞进教室,女生尖叫着往外跑,薛业一声不吭跳上投影仪,凛然一副刚睡醒的脸单手捉住从窗口直接扔出去,然后去楼道告诉她们没事了。
加微信?薛业明显迟疑还是通过了申请。几秒后被拉进大群,瞬间新消息爆炸提示音不断。他嫌烦,关闭了提示音,发现潘露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