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琼玖倏地瞪大了眼睛,她张着嘴,无法呼喊来表达她狂喜之情,只能倾身子,紧紧的抱住她,抱住她。
……
晏归之受伤后一直住在医师殿,以便族内医师在晏归之伤势有变之时,及时赶来救治。
晏归之回了医师殿,刚回到房中不久,在床上坐着,苏风吟便回来了,也不说话,闷闷的一头扎进晏归之的怀抱。
晏归之抱着她,大狐狸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往晏归之怀里拱,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后才安定了些。
晏归之轻抚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苏风吟闷闷道:“那些老头子太聒噪了。”
晏归之略微有些诧异,她受伤后,苏风吟从来不会跟她说政事上那些不开心的事,如今说这话,应当是那些人真的太‘聒噪’了罢。
晏归之缓缓的轻抚苏风吟的后背,将她摸得舒服了,可被抚摸的只有背上一块,她无论怎么往晏归之怀里钻,都无法将整个身子钻进她怀里,且苏风吟又怕压着晏归之。
略略想了想,苏风吟恢复了妖身,变成了一只小九尾狐,身子不大,身后九条尾巴毛绒蓬松倒是占了身子一半。
苏风吟在晏归之腿上蜷成一团,尾巴搭在晏归之手上。
晏归之登时觉得手上毛茸茸,暖烘烘,腿上也变轻不少。
晏归之一怔,道:“风吟,你变回原形了?”
晏归之讲话温声细语,受伤之后更甚,特别是面对着苏风吟时,苏风吟爱极了她这样的声音,很是受用,哼哼了两声。
晏归之抚着苏风吟的背部,帮她顺毛,苏风吟被摸得舒服了,转了个面,将四肢摊开,说道:“这边也要。”
晏归之便温柔的摸她毛绒的肚腹,笑说:“雨露均沾?”
苏风吟只哼哼。晏归之嘴角略微弯起,面旁的神情越发柔和,像是春风,像是朝露。
晏归之知道苏风吟很辛苦,在外是,在内也是,就如苏风吟所说,涂山食色,但为了晏归之,苏风吟忍了许多,特别是她受伤之后,苏风吟从不主动提这事,就是晚上一起睡都不敢让她抱,怕压着她伤口。
晏归之摸摸小狐狸脑袋,温声道:“你啊,若是不喜欢,明天他们再吵,你直接骂就是,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苏风吟没有说话,但晏归之大致明白,像苏风吟这般脾气的人,从不让自己受委屈,受气,当她受了气,不高兴,便只有一个可能了,那是为了她。
苏风吟不会太跋扈强横,因为她是在替晏归之掌权,她不敢做的太过,不想给晏归之留下不好的名声,不想给她留下一地烂摊子。
晏归之捏了捏苏风吟的耳朵,笑道:“听到没有,小狐狸,不要怕给我惹什么麻烦。”
苏风吟闷声道:“我不想到时候你好了,还要费心给我收拾烂摊子。”
晏归之将苏风吟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耳朵,说道:“我就喜欢给你收烂摊子,当初不是说好了么,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把持家族,如今我伤势未好,也只能劳累夫人些,你便不要顾忌,爱唱红脸便唱红脸,爱唱白脸便唱白脸,待我好了,我再把接下来的戏唱足。”
狐狸抬起头来看她,虽不说话,九条尾巴倒是摇的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二狗啊,菌对不起你啊!
晏杜若:我想骂人
作者菌:不!你不想!
晏杜若:)
第八十三章
盂山落了这年的第一场雪时, 仙界来了仙将,与妖族共议降服冥界半妖之事。
晏归之站在医师殿的阁楼上, 看不见琼花乱舞, 只听得寒风呼啸,风卷寒雪落在她的发上,她衣袍飞舞,在栏杆前站立了许久。
月皎几番递眼神给月皓,让他想办法劝族长进屋去, 免得寒邪侵了身体。
晏归之轻声问:“月皓,你记不记得在瑶光和开阳边界我们降服的雪怪?”
月皓道:“记得。”
晏归之手放在栏杆上,五指白玉一般,指尖微红,“她那时就显出了些端倪的,若是我……”
月皓轻叹了一声,上前道:“族长,外边凉,进屋去罢。”
晏归之沉默了许久, 朔风阵阵呜咽,她收回手, 转身时走回屋内,对月皓说道:“月皓进来,替我写封信。”
片刻,月皓执着相思纸,迟迟不肯将其放出, 他道:“族长便是要劝她,也不该亲自去,两方胶着,半妖和冥界虎视眈眈,族长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她依旧执迷,趁此机会来擒族长,族长有个万一,这可如何是好!”
晏归之道:“我没说要独自去,我是让你去安排,只莫要告诉风吟!”
“但是……”
“我不过是不管事了,便使唤不动你了?”
月皓沉闷片刻,还是不敢逆着晏归之,便道:“属下知道了。”
月皓出了屋去,将相思纸燃成一只飞鸟,又另寻了一名手下,去议事殿里偷偷把晏凌寰和晏辰寰两位殿下请了出来,苏风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过多留意。
晏凌寰和晏辰寰来时,还带了一人,来人身形颀长,丰神温雅,见到晏归之,便俯身一拜,道:“晏族长。”
晏归之连忙起身,道:“四叔,你唤我归之就好。”
晏天溢垂眸,黯然神伤,无奈笑道:“天溢已不是贪狼族人,如何能直呼族长名讳。”
晏归之道:“四叔虽不是贪狼,仍旧是归之的四叔,关系会断,血脉不会断。”
晏天溢老泪盈眶,点着头,连道三个好字,这样的认同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戳心窝的。
月皓端了茶来,给晏归之又是药。晏归之道:“四叔,兄长,坐下说话。”
四人分边而坐,晏天溢将手放在桌上,显得有些局促,他道:“四叔听苏家那丫头说起过你们和那孩子的事。”
晏归之抿了两口药,闭着气将药饮尽了。当初让她信念崩塌的事峰回路转,倒真是有误会在里边,上一辈的恩怨如何,她不想去了解,只是这一百年莫名的惘然的真相呈现在她面前,她除了唏嘘,已然无法为自己弥补什么。晏归之说道:“她在人界的名字叫重岩,后来爹爹给她起了名,名晏辞,风吟可将那狼牙给四叔看了?”
晏天溢自怀里取出那狼牙来,他醒后,苏风吟来见他时便把这狼牙给了他,他方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这女儿又与她们有这么一段缘分。
若晏归之双眸还在,便能看见晏天溢脖子上还带着一枚狼牙。晏天溢拇指揉搓着狼牙上的名字,叹道:“晏辞。”
晏归之顿了片刻,问道:“四叔与娘亲战舜尤之时,可知晓夫人怀上重岩之事?”
晏天溢摇头,随后意识到晏归之看不见,便说:“我只是委托大哥替我照顾她,并不知道这事。”
晏天溢忍不住又看了眼晏归之,他的孩子应当是和归之差不多,晏归之很像未晞,大约是父母不在身畔,所以气质上与未晞大不相同。重岩自幼和她生活在一起,是否与她也很像。
晏归之道:“四叔此来是想见她一面?”
晏天溢道:“我对不起她娘亲,也对不起她,至少希望用这条残命,唤她走回正途。”
晏归之心底斟酌,沉吟半晌还是问道:“四叔知不知道重岩挑动天枢战火一事?”
晏天溢道:“知道。”
晏归之道:“贪狼族规不多,但条条严明,我身为族长,必然不能徇私舞弊,她若是回来,少不了严刑重罚。”
晏天溢肃然严声:“这是自然,且子不教,父之过,我亦愿同受责罚。”
晏天溢这回答倒也不出晏归之意料。贪狼有族规,族人不得与人族通婚,曾经晏天溢一时糊涂,与凡人行了事,狼牙未给,婚礼也未成,族中尚在商议晏天溢的刑罚,晏天溢便已自愿退出贪狼,流浪人界,后因妖界大战,毅然决然回来相助。
晏天溢是个刚正的人,是个会犯糊涂的刚正之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糊涂。
晏归之道:“好。”
……
四人起身出屋来,陡见未晞立在外边,月皎和月皓垂首立在一侧,不敢吱声。
晏辰寰和晏凌寰惊道:“娘亲……”
颇有些做坏事被抓包的紧迫无措之感。
晏天溢见着未晞,也显得有些局促,只顿了许久,才轻唤了一声:“大嫂。”
晏归之并未说话,心想他们对话让她这娘亲听了多少去了。
未晞冷了声,道:“舜尤虎视眈眈,期儿伤势未愈,她要亲自出面,出了事你们打算如何面对,这事岂是小事,你们谁也不说,连我也打算瞒着?”
晏辰寰和晏凌寰缩着脑袋,不敢说半个不是来,就晏天阙和未晞两人,晏天阙经常发火,嗓门大,每一次都吼得震天响,声势恐怖,但六个孩子一丝都不怕他,倒是她们这平时温声细语的娘亲,发起火来,他们就噤若寒蝉了。
晏归之道:“是我要求四哥和五哥的。”
晏归之平时站立,身子便挺的直,未晞方才说话,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受了晏天阙的影响,他们这般说话的时候,晏归之不自觉的便挺直了脊背了,到了僵硬的程度。
晏归之的话有些生硬,“我毕竟是族长,族长之令他们违逆不得,娘亲莫怪他们。”
未晞眉眼软化,眸中的冷意消融,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她道:“娘……娘亲与你们一道去,必须如此,否则……”
未晞话未尽,晏归之便应了,道:“好。”
……
晏归之与重岩的约定之所在盂山与朝阳山交界之处以北百里之地,那处由桑娆镇守,再北的地方,已被舜尤攻占,换言之,那是妖界如今的边界。
晏归之不能动用灵力,无法御风,便乘着月皓,又带上了季白露,一行人不过半日便到了桑娆镇守的地方。
后边是妖族营帐,阵法、结界、万数妖族严阵以待,在远处,几乎要与天际融合到一起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抹黑影,那是舜尤的荆棘。
晏归之和晏天溢在峡谷中,皑雪覆地,没至膝盖,峡谷两边的崖上立着未晞和晏杜若等人。
顶头明日,并无落雪,朔风时来,气候干爽。众人等了片刻,桑娆便有些不耐,她道:“重岩当真敢来?”
晏杜若道:“她有什么不敢来的,就算没了多少灵力,一样能用是非镜,要脱身是没问题的,再则她也不一定孤身前来。”
桑娆抱着臂,重出了口气,她道:“她真来才好,本尊还有账没与她算!”
晏杜若道:“你莫给我七妹添乱。”
桑娆横了她一眼,晏杜若便道:“你就
算要算账,也得我七妹和她把话说完,到时候把她押回了贪狼,自有重罚等着她,待到那时总会轮到你算账的。”
桑娆望了眼远处,幽幽道:“你们觉得劝的回她,我倒不觉得她会回头。”
“为何?”
“直觉罢了。”
晏杜若不屑的挑眉。桑娆道:“本尊的直觉向来很准,你要不要打个赌。”
晏杜若来了兴趣,道:“赌什么?”
桑娆嘴唇一弯,露出个大大的假笑来,说:“就赌如果我赢了,你就从我眼前消失。”
晏杜若将眸光转到了别处去,干脆利落的说道:“不赌!”
对崖上的未晞眸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略略偏过头问晏辰寰,“小四,杜若和桑娆的关系很好么,娘亲记得三百年前她俩还没什么交集。”
晏辰寰道:“在天枢时二姐算是与桑族长共患难过,因而关系不错。”
未晞颔首,目光留在两人身上,莞尔一笑,眸中有了深意。
众人又等了片刻,便瞧见远处雪坡之中有一人影冒头,往这处走来,那一身金黑,在雪地之中十分明显。
晏杜若朝下喊道:“重岩来了,独自一人。”
桑娆嘀咕道:“她倒有脸。”
峡谷不高,晏杜若声音在谷中回荡,晏天溢听见之后,便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待人渐渐走近,他也能看清时,这紧张便更甚了。
重岩踏雪而来,积雪被踩的咯吱响,重岩到离两人有十多步的地方停住了,抬头望了望崖上,低下头来瞧晏天溢时,眸子一缩,神色有些不自然,只是很快,她将目光移开来,看向晏归之,笑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有话跟我说?”
晏天溢欲要上前,被晏归之拦住了,她温声道:“我与她有些旧账要清算,还请四叔稍等片刻。”
晏归之的模样恭敬有礼,话语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晏天溢失神的一瞬,便已点头道:“好。”
待回过神来,晏归之已经迈步过去。
晏归之向重岩道:“我要与你说的话,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