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倒是不避讳,回答:“不到一百三,怎么了?”
秦微直起身子,目测了一下苏蘅的身高,继而甩甩杯子上的水,随口说道:“太瘦了。”
苏蘅无奈:“还行吧。”
秦微望着他,欲言又止。
苏蘅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你想说什么?”
秦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苏蘅观察甚微,旋即哂笑地说:“没什么,本来想劝你多吃点,但是平时看你也没少吃,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蘅穿上衣服,抖抖头发上的水,把毛巾搭在肩膀,就听到秦微说:“锻炼身体是个好习惯。”
苏蘅面无表情:“哦。”
秦微笑笑,拎着杯子走了。
苏蘅擦着头发,不住腹诽就你话多。
16 第16章
这天晚上,苏蘅刷手机刷到一则灵异故事集,越看越兴奋,直到午夜,竟然仍是没有睡意。
他没想打扰秦微,然而在他第四次翻身的时候,秦微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他:“苏蘅,你烙饼呢?”
苏蘅:“我在看文章,你要看吗?”
秦微问:“什么文章?”
苏蘅拇指滑动,把故事集给秦微发了过去。
秦微没说话,他背对着苏蘅,手机泛起亮光。
苏蘅已经看完了,刷了刷微博,和秦微聊天:“你看到哪了?看到那个半夜跳舞的人了吗?”
秦微嗯了声,很沉默。
苏蘅:“还有后面那个床下有人,还挺诡异的。”
秦微没说话,苏蘅以为他看得入迷,也就没再打扰,无聊地看看新闻,逐渐失去了意识。
苏蘅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他梦到自己回到了高中。
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裤腿随意卷着,这应该是个炎热的夏天。教室里空荡荡的,梦境没有造就意识以外的世界,苏蘅的眼中只有一隅书桌。
苏蘅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很低落,猝然,而又找不到源头。这样的情绪与他对高中回忆的抵触息息相关,短暂的思忖,他想起了他为什么会厌恶高中的回忆。
几乎是下意识,苏蘅转过头,梦境一如他所想,在原本空空如也的座位上,幻化出了一个人。
他有着苏蘅无比熟悉的面容。
相视的一刹那,无数久违的情愫怦然涌上心间。
苏蘅仓促地呼吸,他没有想起任何过往的点滴细节,可那样悲伤与难过的情绪却无比地真切。
朦朦胧胧中,苏蘅听到眼前的人在喊他。
人确实是这个人,但声音为什么会是秦微的?
苏蘅仔细分辨,发现这声音不出在眼前,而是耳边。
苏蘅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向床边的秦微。
秦微低头看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苏蘅从梦中惊醒,难免有些恍惚,也没有第一时间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是秦微先打破了僵局:“苏蘅,帮我个忙。”
苏蘅嗯了声:“你说。”
秦微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
苏蘅看他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出其然,这人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床边,没什么语气地甩给苏蘅一句:“没事。”
苏蘅黑线:“没事你把我喊起来?”
秦微的脚步顿了顿,像是经过什么莫大的心里斗争似的,转过来问苏蘅:“苏蘅,你一个人睡冷吗?”
“……吹空调还能给我吹冷了?”苏蘅还以为秦微吃错药了,正要怒骂他吵醒自己,旋即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揣测地问,“我说秦微,你别是怕鬼吧?”
秦微:“……”
苏蘅继续说:“不敢自己睡?床下有人?”
秦微用舌尖顶了顶腮帮,没有反驳。
苏蘅:“???”
在这一刻,苏蘅的表情十分精彩:秦微竟然怕鬼?看完鬼故事不敢自己睡觉?有没有搞错啊哈哈哈某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竟然被鬼故事吓得不敢睡觉?
气氛寂静得越发诡异,然而苏蘅眉飞色舞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本无尽的睡意烟消云散,他竟然因为秦微怕鬼这件事笑精神了。
秦微觉得很丢人,于是说:“算了。”
苏蘅忙喊住他:“别别别,你真怕鬼啊?”
秦微郁闷地躺回床上:“不怕。”
苏蘅看他一眼:“不怕你把我喊醒干什么?这都一点多了,你怎么还没睡?”
秦微翻了个身,不理他。
苏蘅:“那你睡吧,等会儿床底就有人。”
秦微坐了起来,把灯打开了。
苏蘅特别招欠地问:“不睡了?”
秦微:“不睡了。”
苏蘅又说:“那你把灯关了,这还有人要睡觉呢。”
秦微看他一眼,啪地一声把灯关了。
苏蘅真是要笑死了,笑痛快了以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合适,于是撑起身子来问秦微:“睡不着怎么办啊?你关灯坐着不睡觉不是更可怕?”
秦微:“那怎么办?”
苏蘅向里挪了挪:“你要是真特别怕,要不跟我凑合一晚上?我睡觉还挺老实的。”
秦微沉默着,没有动。
苏蘅见他没有动作,正想说那算了,没想到秦微抱着枕头就走了过来,问:“我能睡里面吗?”
苏蘅欣然同意:“我又不怕鬼,你随便睡哪里。”
二人宿舍的床虽然都是单人床,但还算宽大,不过秦微睡过来,就没有抱枕的位置了,苏蘅只好忍痛割爱,把它扔向秦微的床。
没有睡意,两个人沉默地玩了会儿手机。
苏蘅不怀好意地问:“秦微,我给你再讲个故事?”
秦微抬起手捂住苏蘅叭叭个没完的嘴,顺便没收了他的手机,面无表情道:“闭嘴,睡觉。”
苏蘅眨眨眼,还是特别想笑。
第二天秦微仍然醒得最早,苏蘅说着自己睡觉老实,然而明明是平躺着睡着的,一觉醒来以后却像只八爪鱼,整个人都缠在了秦微的身上。
秦微低下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眼皮一抽。
这人别是把自己当抱枕了吧?
秦微的手被苏蘅压在身下,他轻轻动了动,一股酸麻的感觉便顺着指间刺来。秦微轻轻抱起苏蘅,想趁机抽出失去知觉的手臂,却没想到苏蘅不仅很难拿下去,还非常不情愿地闷哼了声,把秦微抱得更紧了。
秦微又不想吵醒他,只好无奈地等待。
苏蘅的睡衣是一件宽大的半袖,经过一整晚的折腾,已经揉搓得不成样子。秦微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贴在苏蘅的腰侧,轻轻覆上,似乎能透过他不见丝毫赘肉的腰侧,抚摸到肋骨的轮廓。
苏蘅的皮肤没有瑕疵,白嫩得有些吹弹可破,手感很好。手上的力气稍稍恢复了些,秦微不动声色地向上扬了扬小臂,顺着傲人的脊背曲线,一路抚摸上去,然后又退了回来,觉得还是腰摸起来舒服。
或许是觉得有些痒,苏蘅无意识地抬起手,挠了挠腰侧,留下几道不甚明显的红印。
秦微的拇指动了动,滑过苏蘅平坦的侧腹。
苏蘅痒得一通挠,不耐烦地往秦微怀里拱了拱。
秦微按捺住笑意,稍稍用力,将不安的苏蘅圈在怀里牢牢抱住,又帮他拉下衣服,不动了。
苏蘅做了个梦,梦见抱枕成精了。
这抱枕不仅会抱住他不让他动,还会挠他的痒。
苏蘅疑惑地醒来,在发现自己和秦微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疑惑变为了惊悚。
但他没有急着推开秦微,因为秦微还在睡,不打扰别人睡觉是最基本的涵养。苏蘅尝试着把秦微的手摘下去,然而刚一动作,却被抱得更紧了。
苏蘅:“……”看来秦微睡觉也喜欢抱抱枕。
苏蘅无声地出了口气,准备再试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差点撞上秦微的脸,等他停下来时,却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鼻息交错。
睡梦里的秦微的呼吸平稳,倒衬得苏蘅有些慌张。
苏蘅僵硬地望着秦微的睡颜,片刻后尴尬地侧过脸,用力握住他的手向下推去,一发力,却被倏地反握了住。
秦微挑开眼皮,一言不发地和苏蘅对视。
苏蘅挣了挣手腕,没能挣开。
“早上好。”刚刚睡醒的秦微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透着不甚明显的喑哑。
苏蘅愣愣地点头,被他呼出的气息喷得耳尖通红。
秦微无力地翻了个身:“苏蘅,我手被你枕麻了。”
苏蘅这才发现秦微的另一只手臂横在自己的身下,他慌忙撑起身子坐起来,干笑地说:“你没事把手往我这放干什么?”
秦微无奈:“这床一共就这么大。”
苏蘅起身把桌上的矿泉水瓶拿过来,喝了两口,听到身后的秦微说:“喝一口。”
苏蘅把瓶子递给他。
秦微喝过水,清了清喉咙,下床去洗漱。
苏蘅望着他的背影,揉了揉脖子。
由于两个人都睡过了头,早饭也就不了了之。
收拾过后,苏蘅去训练场上看了会儿训练,赶在学生吃饭以前,和秦微去食堂解决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苏蘅忍不住回忆昨晚的事情,因为怕鬼所以抱着枕头站在自己床前求陪睡的人,和眼前一本正经吃饭的人重合在一起,苏蘅竟然莫名觉得昨晚可怜巴巴的秦微很是可爱。
秦微被他盯得发毛,皱眉问:“我好看吗?”
苏蘅戏谑地调侃秦微:“没有昨天晚上好看。”
秦微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苏蘅咬着筷子,颇有一种往日被秦微欺压过甚,今日终得一报的快感。
下午,苏蘅被秦微成功说服去基地附近的餐馆改善伙食,两个人路过训练场的时候,十二班正在休息,魏楷偷偷拿出手机在给他们念时事热点。
二人一靠近,魏楷立刻把手机揣进袖子里,坐直身子。苏蘅笑道:“没事,你们继续,我们就过来看看。”
魏楷站起来,对苏蘅和秦微说:“今天有晚会。”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军训的第四天,教育基地安排的活动还算良心,并没有让学生们闷头训练到最后。苏蘅说了声好:“我晚上来看看。”
魏楷压了压帽檐,点点头。
17 第17章
这是一家类似于农家乐的餐馆,菜品大多数都是当地特色,其中鸡鸭鱼的肉类都是现杀现做。
苏蘅曾经也是个这不吃那不吃娇生惯养的人,但自从和家里闹掰以后,沉痛的现实使他不得不改掉挑口的毛病,除了内脏脑花这类实在无法接受的食物,基本上什么都吃。所以当秦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时候,苏蘅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秦微看他一眼:“还挺好养活。”
苏蘅心说那当然。
餐馆的厨艺属实了得,二人饭饱以后回到教育基地,晚会刚刚进行到一半。
其实美名其曰的晚会,也不过是各个班分开坐,学生们轮流上去表演节目。放在平时,属实不值得令人兴奋,可是军训的时候不同,晚会就意味着没有晚训,意味着能舒舒服服地坐着歇会儿。学生们席地而坐,终于可以不用顾及纪律,放肆聊天,训练场上热闹得不行。
苏蘅和秦微走到十二班最后,班上的女生刚刚跳过一支舞,此时正在掌声里优雅地谢幕。
下一位是沈程,他表演了一首诗朗诵。
在一干唱歌跳舞的大众才艺里,诗朗诵算是不太讨好的清流。不过沈程不一样,他的诗朗诵很出名,听闻初中时有特意学过,还拿过不少奖。与大多数业余人士不同,他的朗诵很少令人感觉到浮夸与尴尬,在真情实感的流露中,又能够充分地调动情绪,因此很受班上同学的欢迎。
他不落窠臼地选了北岛的诗,在题材上和爱国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还有些鞭辟入里地剖析社会,不过这倒无妨,苏蘅太了解这帮学生的文学欣赏水平,印在卷子上都不一定能读出诗歌里的意义,更别说读在口中。
秦微听了半晌,问苏蘅:“语文老师做个阅读理解?”
“这首诗叫《白日梦》。”苏蘅说,“你不是带手机了吗?知乎比我说得靠谱。”
秦微夸奖他:“苏蘅,你可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苏蘅的眉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程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再也没有人自告奋勇地上前表演,无奈之下,魏楷只好用空水瓶当做道具,组织玩起了击鼓传花。
在令人紧张的鼓点里,学生们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水瓶传得飞快,眼看着已经走过大半个班,魏楷都还没有暂停的意思,越久的等待使人越发地焦灼,空水瓶从前向后,又从后向前,就在这时,声音戛然而止。
范汝毅拎着水瓶,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向他看过来,开始起哄。
范汝毅一点也不想表演,但谁让他命不好,又不想太扭捏,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
苏蘅饶有兴趣地看向他,范汝毅把水瓶离在脚边,起身的时候无意识地四下望去,刚好与苏蘅四目相对。
苏蘅笑了笑,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范汝毅表情中摆出无聊两个大字回应苏蘅的热情,十分欠揍地别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