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如觉得也有这个可能,她托着下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做点什么。”
怀特小姐好笑地问:“做什么?拉皮条吗?”
叶小如现在和怀特小姐关系好,毕竟她们现在也是沟通过化妆心得、吐槽过直男热水、讨论过ABCD、手挽手一起逛过街还住在同一个小窝里的女人——
于是叶小如现在的胆子也不小了,她瞪着啾圆的眼睛说:“你知道拉皮条是什么意思吗,我们当然不是去拉皮条!”
怀特小姐说:“我也觉得,不要管他们两个人的事,那个林烝看起来就很坏。”
叶小如眨眨眼:“真的啊?我觉得他还好啊,之前有一次我送老板去医院还碰见了他,我觉得他表面上看起来冷,但还是挺温柔的啊。”
“坏还是不坏和他是外冷内热没有关系,他们都坏,又坏又狠。”怀特小姐说,“能对自己狠下心来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叶小如天真地说:“这么一讲他们还挺搭配的嘛。”叶小如主动扛起领导的cp大旗:“能不能对自己狠和能不能对对方狠还是不一样的。不管他们吵不吵架,这都快过年了,不知道老板有没有地方过年啊,感觉他和桑总的关系很不好,没地方过年可就太不好了,一个人的多孤单。反正你也要去我家过年的,干脆也邀老板一起?”
怀特小姐看着天真可爱的叶小如再一次为这个小姑娘感到惊讶,叶小如看着挺懵懂,但是的确有一副顶好的心肠。
大学毕业一年,心性没受过多少打磨和污染,看起来纯良又可爱,有一种无知还有一种鲜活。
叶小如家里的事情早被怀特小姐在一同入住的那几天里套话摸了个透,这小姑娘没什么防备心,对你好就是真的对你好。
怀特小姐知道她家里并不富裕,也并不完美,背后也有许多愁肠心酸只是这小姑娘总笑得娇憨也不讲累,偶尔拧着细细的眉毛撅着嘴自己想一些令人苦恼的事情,像一只耸动鼻尖的小兔,看起来也是纯良得紧。
怀特小姐一边点头:“只要你家人觉得没事就不要紧,不过桑也不一定就会同意。”
叶小如笑得憨甜,她欢快地说:“明天我问问他。”
世上每一个人有他们各自的美感。
怀特小姐突然地想起多年前遇见桑野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她的办公室恋情失败了,情场职场双失意,她风流的上司恋人和一个有钱的老女人搞到了一起,这对于她的自信和自尊都是一种打击。
在那个时候,她卸下一丝不苟的妆容,脱了半裙和小西装,和几个大学里的姐妹往地下酒吧去嗨一场,然后在那里看见一个漂亮的东方男人,就是桑野。
他们喝了一杯酒,当然若有若无的邀请和暧昧很快就被扼杀,桑野笑着说:“宝贝,为了烦心事把自己赔了可真不值得。”
暴躁的重金属,歌手炸开的发型和铆钉马甲里露出的结实的胸腹肌肉点燃欢呼,金色的褐色的头发在黑暗昏聩的灯光里被染得五颜六色,鼻环和舌钉,猎艳的女人和青年,扭动的肢体与空虚又妄图被强制填满的灵魂,恶心、丑陋、不堪入眼。
怀特小姐画着烟熏妆哭成了女鬼,仗着互不相识把桑野当她前男友骂了一通,这个人也不生气,笑吟吟看着她还给自己点了支雪茄,然后在她深刻质疑自己的魅力的时候,桑野笑着对她说:“每个人都有他的美丽和丑陋,就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士哭成这样也还是很可爱。”
怀特小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那边的青年递过来一方手帕:“这里的卫生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早点回家去洗洗脸吧。”
说着也没停留,从高脚座椅旁边拿了他的手杖,风流优雅地走了。
怀特小姐看着他走出酒吧,从他手帕里摸到一方硬硬的名片,后来她就成了他的秘书,变成了一个独立又骄傲的女人,成为了现在的她自己。
桑野用来看这个世界的眼睛冷漠又嘲讽,可偏偏是他,偏偏是他总能看到那些一旦展露出来便会令人惊艳的美丽。
当时桑野把叶小如放到她身边学习的时候,怀特小姐也是有一点不满的,因为叶小如太不知事了,很多东西她都不懂,要一个天真到傻的姑娘来处理人情往来,无异于叫飞蛾去扑火,是会被这个丑恶的世俗吃干抹净的。
可后来怀特小姐发现桑野并不是这种想法,他并没有把叶小如放在人情往来的一线,而是叫她去整理资料和文件,技术性工作是最能体现进步的,它不需要什么天赋,一分耕耘收获一分进步,被埋没在人群里的叶小如很快展露出她的头角。
她为人懵懂,做事却十分细致,文案工作能力强,思维也很活跃。怀特小姐了解之后才知道,在梓安公司里叶小如也做过很多类似的工作,但是因为她资历太浅,往往辛苦做出来的成果就直接被上边的主管签上了她们的名字。
怀特小姐心情复杂,开始教这小姑娘一些人情上的事情,叶小如听得认真,也知道灯下有阴影存在,但她还是有一段天真的纯良和快乐。
怀特小姐想起那时候她去桑野的投资公司应聘,面试的主考官就是桑野,他上下打量一番衣着得体的她,揶揄说:“今天没有哭花了妆嘛。”
最后被录取怀特小姐也问过桑野——“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我?”
桑野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在酒吧里见过你一面就选了你吧?我选你当然是因为我认为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怀特小姐有一些不自信,桑野非常欠揍地抽着烟:“女士,你还没有漂亮到我会愿意给你开后门的地步。”
桑野轻佻地说:“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你也应该学着去相信你自己。或者你做不到相信自己的话,你可以选择先相信我:我认为你一定会变得非常有魅力,然后把那些臭男人踩在高跟鞋下。”
怀特小姐洗完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仰起脖颈睨了自己一眼,镜子里的女人漂亮又自信,人的强大来源于信念。
第二天一早桑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乱糟糟的沙发里看财经新闻的时候,怀特小姐在阳台上的吊嗓结束,洗了脸上的唤肤面膜,坐在沙发另一头打开镜子开始化妆。
“桑,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怀特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桑野笑了声:“是有一点,你要说什么?”
怀特小姐熟练地描眉画眼最后抹上口红,镜子“啪”一声关上,怀特小姐看向桑野:“事情都有一个过程,你不能逃避你自己。”
桑野突然烦躁得不敢去看她,可怀特小姐的眼睛就像粘在了他身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像看穿了一切——她不再是一个会为了爱情而犯蠢怀疑自己、放弃自己的小姑娘,也自然能从女性的敏锐里察觉到桑野对林烝的不同。
怀特小姐背脊挺直,端坐在沙发上,面前是茶几上的一堆化妆品,这个场景看上去有一点好笑,但她是在很认真地对桑野说话:“你应该正视你自己,看一看现在的你和之前有多么的不一样,这种改变或许会让你觉得慌张,但并不需要害怕,因为你也只不过是爱上了他。”
桑野倏然转头,眼底青黑暴露出他整夜未眠的不安,桑野皱着眉头嗤笑:“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只不过是爱上了他,”怀特小姐不卑不亢地说,“这很明显,你对他和你对从前的那些情人都不一样。”
“别胡说八……”
“这很明显。”怀特小姐冷静的平铺直叙骤然打断桑野的慌张,“这很明显,你因为一个人而有了喜怒哀乐,有了愤怒和不安,有了期盼和失望,你不再是一个只会挂着笑的片面的完美人设——
“你活了。”
怀特小姐微笑了一下:“我由衷地替你感到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怀特小姐和叶小如来助攻了hhhh~
其实我很喜欢我写的女性角色,虽然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但我还是有一丢骄傲(叉腰.jpg)。不管是白月光里的蔓姐、小婷、瑶瑶、傅妈妈、知礼媳妇,还是这里的怀特小姐、叶小如、阿野妈妈、张鹿鸣、柏婷荷和梁夫人……虽然她们也会有各自的眼泪、错误、懦弱、坏脾气和不自信,但她们都是勇者。
这篇文里有一些人的故事还没讲到,后面大家会明白的。
衷心希望看文的姑娘们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尚未掌握自己人生的姑娘们也能有直面人生的勇气。
当然男孩子也要加油。
祝福~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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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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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野没想到怀特小姐会这么说,他脸上带着烦躁还带着想要说谎的笑, 但就这么突然地凝在了那里。
面前的怀特小姐有一段成熟女性独有的通透和魅力, 那是时间打磨出来的奕奕光彩,就这么照在他眼前,在他身后落下一道漆黑的影子。
桑野捏紧手里的平板电脑, 艰难地张嘴, 他有心说谎——笑着说一句“你在说什么呢女士, 我可对那小心肝儿没有别的想法”——他惯会用花言巧语糊弄人, 用脸上那一套浪且不羁的笑容展现一种强大和从容。
可是他忽然发现他做不到。
至少今天他做不到。
被拆穿的情感和怀特小姐衷心送来的祝福都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对于真挚的情感他总有几分忌惮,爱情他是不信的,亲情方面对着那位爱笑的费迪南舅舅他也心存芥蒂,友人两三也算得上熟识但并不交心,除却对着发小傅知非还会说说心里话之外,别的人是没有的。
怀特小姐当了他好几年的秘书,生活方面他没有提及, 但怀特小姐也多少是了解的, 从前他交往情人也都是大大方方的,并没有躲过谁。只是那些情感他从未向她提及过, 桑野觉得这很没有必要,他不爱和别人说他的情感生活,就连和傅知非之间也顶多偶尔发表一些见解,不会讲得太多。
怀特小姐说“我由衷地替你感到开心”,这很让桑野觉得感动。共事多年, 公私分明,下属突然表现出对于他真挚的关怀和祝福,这让桑野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也很受触动。
但对他刺激更大的还不是这一句话,是怀特小姐说的那句——“你活了”。
我活了……我竟是活着的……
这种突然奔涌而来的认知让桑野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难道他从前的日子都是白活,都是死的吗?
难道有一个林烝出现,对于他而言改变会有这么大吗?
就连怀特小姐也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他……变了吗?
桑野呆愣地看着眼前,眼神并没有凝在怀特小姐身上,渐渐发散了去,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但他越想却越觉得恐慌。
桑野突然意识到他在国内已经呆了好几个月,他突然想不起坐上飞往故土的飞机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
一路点点滴滴,竟然浸透了一个林烝,而就是这么一个林烝,就让他忘了从前种种。
桑野试着想起从前和情人在一起的生活,那些生活是放肆的、胡闹的、浪荡的,曾经他享受于那种快活,没有责任也没有束缚,不需为承诺践行,也不需为分别苦恼……他明明是享受的。
在父亲背弃之后,在告别朋友之后,在离开故国之后,在他母亲小小的、一方朝向东方的坟前,他放弃了所有,去追逐一份没有束缚的自由。
伊甸园里没有任何羁绊,一度让他沉迷,如今一想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没有羁绊的自由是停不下来的风,风怎么能停下来呢?风停下来就死了。
桑野喉头发紧,陡然间冷汗涔涔——刚才怀特小姐竟然说他活着,如果他活着那他必不可能停留,一旦停留,他就不是风了,他就不是自己了,他就变了。为爱情做出改变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前车之鉴必不可忘……他没忘记疗养院窗前高大的梧桐,没忘记枯瘦的树枝和凋零的叶片,它们踩在脚下会发出断骨磨皮的声响。
桑野的手也连带着颤抖起来。
怀特小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试探着问:“桑?”
桑野躲在他阴暗的角落里因为怀特小姐的这一句话突然打开了审讯灯,惨白的灯光晃伤他的眼睛,他被吓了一跳,好像是一个被逼供不得安眠片刻的罪犯。
“桑,你没事吧?你……你看起来很不对劲……有哪里不舒服吗?”
怀特小姐不问还好,一问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疼。
桑野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下:“我没事。”
怀特小姐抿了下嘴唇:“可你看上去并不是没有事的样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虽然从没有提过,但我们应该是朋友,有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分担。”怀特小姐体贴地想要活跃气氛,她轻快地玩笑着说:“毕竟我是你的秘书。”
桑野却没有心情回应她的笑,他只是忽然间平静又复杂地看着她,那种眼神让怀特小姐心悸慌张。
桑野哽着喉咙里最后一丝丝的倔强,他说:“你说错了。”
怀特小姐一愣,十分尴尬:“什么?”
桑野哽住的笑被他挤了出来,惯常风流的脸上有一点感慨和无奈,他低声说:“我早活着,我已经活了二十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