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野总能被这位舅舅折磨到无语,费迪南在生活上总是这么天真又热情,继承了法国人的浪漫,甚至在他进门的时候给他送了一束美丽的花,还准备了他喜欢的红酒和小炸鱼。
在话多爱笑扯闲篇这件事情上,他的性格和费迪南如出一辙,但费迪南比他更多话,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和一些令人悲伤的事情之外,费迪南能叭叭一整天,花式夸侄子不带重样,台词早已对着家里的阿富汗犬——大吉,演练了千百遍,一个磕绊都不打。
当然桑野也不甘示弱,费迪南每说一句他就要反问他:“未来舅妈知道你这么啰嗦吗?”
“你居然嫌弃我啰嗦,我还没有老呢宝贝!”
“听说她很漂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今年结婚明年生崽,三年抱俩,做个龙凤胎,我相信你会是一位好爸爸!”
“……”费迪南泪洒新奥尔良,“你长大了,舅舅管不了你也不再是你的监护人了,你一个人要好好地生活,知道吗?”然后走出房门不回头,嘤着跑了。
桑野休息了一天,走在这座独特的美国城市里,小酒馆里贩售Beignet和穷汉三明治,萨克斯的靡靡之音像是流动的黑巧酱,丝绸一般环绕城市,抚过每一个人的肩膀。
博本街上总有乐队进行街头表演,新奥尔良传统爵士风格多样,这座城市像是一个熔炉,将贝斯冶炼,把班卓琴掰成碎片,黑笛和伸缩喇叭争相竞逐,萨克斯慢悠悠一晃,神不知鬼不觉地熔掉你的耳朵和心脏。
蓝调、舞曲、赞美诗,欢乐和热闹自由通宵,生活和情调清脆碰杯。
桑野终于拿到了他的小提琴,拎着琴往酒吧里喝了两杯,直到华灯闪烁,把城市照耀,这里有法国的矫情和西班牙的华丽,南美贵族的气息被极富腔调的黑人兄弟用嗓音带到一个自由的时代。
比放纵拘谨,比浪漫洒脱,桑野踏着节拍开了琴箱,跟随音乐轻轻律动身体,然后把琴弓一搭——
“Fritzel's European Jazz Pub 据说是这里资历最老的爵士酒吧……”
“可是人真的好多啊……太多人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热闹,”说话的人掩着嘴,“还把老板给坑了。”
另一个也小声地说:“所以为什么我们要邀请林总一起来……简直了,我好紧张!”
两个姑娘家手挽手,偷眼往林烝那边一瞧,双双红了脸。
“那还不是团建……创造机会吗……平时你能这么近距离看林总的脸?”
姑娘家握拳打气宛如追星唯粉泪洒见面会:“老板分分钟帅哭我一脸!”
这句话声音有些大了,旁边的男同事们纷纷咳嗽起来,感觉在老板的威压下不仅没有得到放松,还有被碾压的欲哭无泪。
林烝的私人秘书方弦先生冷着一张扑克脸,心里却给自己抹汗擦泪,心说:你们都没机会了!咱家的这颗小白菜早被桑家的流氓小痞子拱走了!
林烝的气质和博本街有一些不融洽,但这里杂糅性极强,出现各种风格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只会因为他的独特吸引更多的目光。
东方面孔的优雅和锋锐在散漫靡靡的爵士乐里被烘托到极致,气质是一种玄妙的磁场,连心里有羡慕小嫉妒的男同胞们都不禁追随视线,叹一句输得不冤。
走过刻着R.O.Y.A.L的地砖,他们优雅的领导脚步突然一顿,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一支街头乐队身上。
他们还在纳闷林总一路上都一副悠闲无聊的姿态,怎么会突然对街头乐队感兴趣,就见着他们优雅的老板轻轻松了松领带,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抿住的嘴角偷偷弯起,最后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员工们哪里见过素来冷淡的林总笑的样子,以前就算笑,也大多是冷笑,伴随一句“重新做过”成为职场噩梦。
几个女生都傻了,齐刷刷看向林烝的秘书方弦,然后发现她们的方片皇后也在惊讶地抽嘴角。
林烝转头对他们淡声说了一句:“你们自己去玩,我有一点事要办。”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问,林烝心情极好,扬起眉梢:“这一次的团建所有开销走我私账,个人开销也报。”
众人震惊,还没来得及震惊结束,方弦第一个把乐队里拉小提琴的桑野认出来,顿时一口夜风卡住喉咙,咳嗽半天,催促着所有人赶紧走走走。
一群人还在莫名其妙,男同胞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女孩子们没搞清楚状况,但她们被“个人开销报销”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恨不得现在就从法属区杀去CBD,重归职场女性的雷厉风行,对着货架伸出纤纤玉指说一句“全都包了”!
林烝嫌他们离开的速度慢,微微一拧眉,方弦立刻催了声,把一群人滚囫囵打包带走。
麻溜滚蛋的路上,小姑娘无意间往路边停车的后视镜上一瞟,斑斓光晕里见着她们家林总在旁边的花店里抽了一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弯腰放在乐队小提琴手面前的小桶里。
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把旁边闺蜜的手一掐:“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
桑野抬头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博本街遇到林烝!林烝那个挑剔得像是有洁癖的混蛋像是会来博本街逛酒吧听爵士乐的人吗!这是疯了吧!
桑野原本打算把华丽的出场放在宴会上,可浪漫的邂逅总让人措手不及,他发誓他只是来这里找乐子的!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红玫瑰和黑色绅士杖停驻在他面前,弦声戛然呆滞的刹那,林烝握住他后颈亲吻下来。
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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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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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压抑的、克制的吻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桑野傻眼了, 他临时认识的乐队朋友们也都傻眼了, 打鼓的络腮胡黑人大叔第一个站起来,块头大得能塞进两个桑野,他瞪着林烝问桑野:“桑, 你认识他?”
吹萨克斯的小个子也瞪圆了眼睛, 说话又急又快:“这是做什么?耍流氓?”
林烝一吻即分, 看着桑野只顾自己笑, 桑野看乐队的人一个二个站起身像是要打架,连忙摆摆手,结结巴巴最后叹说:“我认识他……”
这个乐队常年在这边街头表演,算不上厉害,他们都是业余爱好者,下班之后就往这儿一凑,风雨无阻坚持多年,风格轻松欢快, 亲和力强, 小有人气。今天桑野拎着琴撞进来一则是因为他小提琴拉得好,二则是因为和他们说清楚了他不分钱, 并且马上就会离开新奥尔良,只是今天来玩一天而已。
他长得好看,这边的乐队里华裔到底是少,桑野站在这儿就成了块活招牌,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 甚至还能在歇口空隙里和上来搭讪的小姑娘们聊天,把她们逗得开怀,十分有魅力。
桑野穿着件短袖T恤配牛仔裤,看起来本身就显小,他们还以为他是杜兰大学的学生,下意识就护着他。这会儿看见他被另一个东方男人凑上来就亲了一嘴,一时间都没了评判。旁边不嫌事大吹口哨的有,路上行人骂骂咧咧说他们死基佬的也有。
桑野没法在他们乐队继续玩下去,往小桶里扔了好几张大额纸票,拉着林烝就跑。
他背着黑色的琴盒,抓着林烝左拐右拐挤进一条爵士乐轻缓低调的小路上,脸上的热和跑出来的汗一混,像自然晕开的胭脂。
他们俩混了一个露天座位,桑野把背后的琴抱到身前,林烝将那枝火红的玫瑰别在琴盒的扣绊上。桑野瞧了一眼,又看看林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烝额头上也亮晶晶闪着汗,眼睛里的惊喜和欢欣还没有褪去,桑野一开始还有些羞恼,看着看着又突然笑出来。
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的有戏剧性,偶遇和牵着手逃跑,散漫的萨克斯和氛围独特的城市,眼前的这个人猝不及防站他在面前,桑野便发觉他好想好想他。
林烝在被他牵着手逃跑的时候弯腰抄起了那枝玫瑰,他们逃得太快,花瓣一路抖落,这下只剩了一朵嫩嫩紧实的苞,林烝摘下它把它放在桑野胸前的开口袋里。桑野低头瞧了瞧,然后被林烝顺下手去再一次牵住了,他没有挣脱。
琴盒和绅士杖靠在一起,他们叫了两杯咖啡。
晾了晾汗,把惊喜藏起,重归优雅,桑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团建。”林烝简单地回复,“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问句带着隐秘的猜测,桑野一时间有些心虚,面上不显露,喝了口咖啡淡声说:“有事。”
“哦?”
桑野笑了笑,坏意地说:“我亲爱的舅舅饱含热情地邀请我来,我当然必须得来。”
桑野拎出费迪南,让林烝不爽起来,眉眼里的欣喜倏然退去,变得沉沉冷淡。
桑野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吧?怎么可能!我要是来找你还能来博本街找你吗?一看这就是你不会来的地方。”
林烝搅动咖啡,静默片刻,突然嗤道:“别装了,阿野,我也想你。”
桑野不说话了。
林烝轻松地笑起来,随口又问:“你住哪里?”
桑野被戳穿了心思,脸上挂不住,这会儿不想理他,林烝喝完咖啡把他牵起来又问:“你的车在哪里?”
桑野也不回答。
林烝低下头去看他的眼睛,笑着说:“走丢了啊?那我把你捡回家。”
桑野白了他一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于是老流氓真的把他牵走,一路开到他在这边的独栋小洋楼。
三层小楼面积没有他苏河的那栋别墅大,铁艺雕花栏杆很有法属区的味道,房间很多,厨房和客厅要小了一圈儿,没有书房,但是有每层楼都有同向而开的长廊阳台,阳台外吊着垂藤的花,在飒爽的夏天里开得正好,晚风中送来香味,盈了他俩一身。
站在楼下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接吻,别在口袋里的红玫瑰被挤碎,汁液染在白衫上像是暧昧的吻痕……
方弦带着嘉南的一众员工逛了法属区的咖啡馆和酒吧,又跟着几位女士扫荡战利品接着去蹦迪,直到将近凌晨三点才意犹未尽地决定回去。他们回头往林老板当时驻足的那个地方一看,乐队都散了,车也不在。一群人没觉得有什么,浩浩荡荡回了老板提供的小洋楼。
男士们提着大包小包调侃女同事战斗力惊人,女孩子们嘻嘻哈哈说明天要接着去扫平商厦,有几个人笑说:“老板的钱不是钱?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
她们也不敢太大手大脚,路上就讨论了一通消费上限,男同事有老板买单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不动心的,纷纷给爱人朋友打电话,问她们需要什么,长长的清单被打印出来,这会儿聊到这个问题,大家又开始好奇:“当时是发生什么了老板突然那么开心?”
他们叨叨了一路也没谈明白,看见林烝送花的那个小姑娘把她看见的实情都说了,一众直男同胞非常不能相信,都说是她看错了,叽叽喳喳好几句“怎么可能”“林总一看就是冷冰冰的直男好不好”……
姑娘家们不甘示弱,已经开始暗戳戳勾画“冷面总裁和街头流浪艺人不可言说的一见钟情”,腐女之魂熊熊燃烧。对于她们可望不可即的冰山林总,反正已经碰不到了,懒得奢想,那就是一位有颜有钱有才更有财的男神,与其坐等男神爱上白富美,毫不留情地把她们扔进柠檬池,不如欣赏男神搞基,变成 double 男神,帅哥×2。
一群人吵吵闹闹到最后,站在小洋楼底下的时候还有人上头地嚷:“林总要是gay,我就直播吃翔!”
方弦捂住了脸,开门声一声咔嗒,险些把钥匙拧断了,闹嚷的一群人走进来的时候还在担忧:“你小点声,万一老板睡觉了呢?”
他们团建住在林烝这里,小洋楼是林烝的房产,虽然他以前从没住过。林烝对于别人十分排斥,但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大家年纪也不大,没有那么多的避讳,出于团建精神,他并没有吝啬,直接邀他们住了进来。
这比包下酒店一层更能增进同事们之间的感情,大家之间的关系也在吵吵闹闹之间变得越来越好,更有凝聚力。
原本林烝是要去住酒店的,但同事们盛情难拒,他就住在了三楼——他一般不下来,省得他们看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反正也没人敢上去。上楼去的那都是星级酒店的厨师——来送饭的。
一群人刚进房门,就见正对大门的楼梯上顶着毛巾走下来一个人,光着脚,慢吞吞地在擦湿淋淋的头发。
“……”
桑野腰疼着呢,看见房子里突然出现一群人,先在心里骂了句林烝,然后一眼瞧见方弦,挑了挑眉:“哟,方片皇后。”
方弦一推眼镜:“桑总。”
桑野若无其事地穿过一群人,在冰箱里捞了瓶冰啤酒,慢悠悠又上楼去了。
被无视的一群年轻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桑野大摇大摆离开众人视线,小姑娘才猛一掐自己,惊醒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那是谁!他脖子上那片红是吻痕吧!是牙印吧!我的天!阿伟死了!反复去世!我酒都醒了,现在能做40个仰卧起坐!谁能告诉我这是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