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在拍完以后情绪也会比较好恢复。
但今天很奇怪,可能是本身压力就不小的缘故,他的心绪不太受控制地为他拟定了另一个场景。
他又一次邀请白连玺来他房间,对他说我喜欢你。
被拒绝了。
字明均问为什么,对方笑而不语。
于是他......把白连玺按住了,以一种假想般夸张的大力气,先是拽着人家手腕推到墙面,然后甩到床上。
俯身看着他的脸,紧紧抓着他的肩。
这想法是可怖的,字明均在自己失去控制前收定,拿手中的纸蹭掉挂在眼框上的液体,起身。
“来了啊。”穆寻应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听话尾的长音是想再说点什么的。
可他抬头对上字明均的眼睛,不多见地叹口气,没再说话了。
再来一遍的这场拍得很顺。终于是连穆寻应也没挑出错。
编剧在一旁愣是看出两行眼泪。
“我们村里的戏正式杀青!”
那场过后又补拍了些素材留着备用,真正弄完也有晚上七点了。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走!”穆寻应喊完话便让他们该收拾的收拾,该散的散。
说来也是因为这僻壤穷山坳,连家说得过去的餐馆都没有才少了常规性的应酬,加之手机信号奇差,不想接的电话短信都可以放一放。
字明均在这里待了三个星期,蛮幸福的。
回到宾馆,夏乐在字明均房间帮他收箱子:“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字哥你兴奋不?”
字明均站在床边看剧本:“就还好吧。”
“对了字哥,明天晚上的房间我订好了,但是因为定得有点晚,就只有一间双床房了,你和我凑合住一晚可以吗?”
字明均暂时地从剧本中抽离一秒,答:“可以啊,没事。”
大概是天意吧,从上周到现在字明均一直在打算一到九景龙延就去找白连玺聊聊,结果现在后面多了个小尾巴。
这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就之后再延后了。
第二天一大早,《峰回巽转》剧组坐上了订好的面包车。
字明均又和穆寻应在一辆,他在第二排,旁边是打瞌睡的夏乐,穆导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后面都是拍摄组的人。
“穆导,后天几点开始啊。”字明均见穆寻应精神得很,甚至没打算闭目养神,便问。
“后天啊,八点吧。”穆寻应又问字明均,“听说你也在那儿长租了个房间?”
“是啊,能多睡一会儿。”他自认为答得很自然。
“是吗?”穆寻应有些揶揄地笑。
”对啊,我喜欢睡觉,不睡多点就浑身难受。”
他不觉得穆寻应知道些什么,尽管他也认识白连玺。
“那挺好的,差点以为你也开始玩儿那个了。”穆寻应见是自己会错了意,正色道。
“什么?那个是哪个?”字明均下意识地问。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这辈儿的都喜欢去呢。”他回头,见字明均满脸问号,就又多嘴解释了两句,“我也刚知道不久,地方都订完了才有人跟我说,穆导啊,您还知道28号俱乐部啊,我刚听的时候和你一个表情。”
字明均怕穆寻应不想说太多,只回应而不再问了。
结果穆寻应个人精,一眼看出他的不解,一句话给他解释清楚了:“老三样呗,不玩儿最好,弄不好咱们整个组都栽进去了。
字明均确实不好奇这些,他只想知道那俱乐部是否和九景龙延有直接关系,因为他心里想着的人和九景龙延有直接关系。
后来车上安静了,除了司机以外,几个睡眠不足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字明均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九景龙延了。
面包车没能开进去,听说这酒店对车辆排查得很严。
字明均就一个箱子,夏乐帮着拎了。穆寻应有俩,字明均帮他拿了一个,剩下的人都不直接住酒店,于是等他们下去车就开走了。
每往前一步字明均就在想自己能有多大机会直接见到白连玺。
不费力气见到了那便是老天爷撮合,他愿意接受。
一直到房门关上,他都还有一丝期盼。
他眼看门一点点合上,最后一条缝的时候还被夏乐推了一下。
“......”
之后的几个小时这种期盼还一直存在着,直到他忍不住让夏乐订客房服务。当时他很气,甚至忘了一般情况下经理是不会亲自送餐的。
“字哥你吃啥?”
“都行。”
“西餐还是中餐?”
“牛排吧。”
“好。”这是夏乐长这么大第一次订酒店的餐,牛排都觉得不够,于是加了三个字,惠灵顿。
惊奇的是九景龙延还真有这道餐,就是耗时极长。
两人饥肠辘辘地等到八点,还没来。
“太慢了吧,我要不要打个电话投诉啊。”夏乐大小伙子又刚上班不久,哪忍得了饿。
“等等吧,体谅一下人家。”字明均还在研究角色。
“字哥你要不要先洗澡?”
“你先去吧,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夏乐去了。
于是没两分钟门铃响了。
“来了。”字明均去开门。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字明均至深至切的呼喊,白连玺真的来送餐了。
“字先生晚上好,这是您的餐和酒店赠送的酒。”
“谢谢。”
白连玺犹豫着要不要把餐送进去,因为他听到花洒的水声,怕不是差点打扰到人家洗澡。
在洗澡的夏乐下一秒就纠正了白连玺的想法。
并不是字明均要去洗澡,而是有人在洗澡。
“字哥,是不是餐到了!帮忙开下门吧谢谢!”
“您请慢用。”连白连玺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他笑过以后,就想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四五秒钟,字明均也不知道什么话能最恰当地表达他的立场。
“订不到单间了,我和我助理凑合一晚上......”
白连玺转过身,依旧是职业化微笑:“下次您可以早一些联系我。”
他说完就走了,看起来丝毫没有多余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数小时前,还是多亏了穆寻应,白连玺才知道字明均也在。
他一边加紧做完手头的工作以便时刻待命,一边告诉自己只是想早点下班。
不知道他这次会用什么方式来找自己,白连玺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何时起字明均会来找自己成了既定事实。
他有看客人在酒店消费账单的权限,以每十五分钟刷一次的频率等了几个小时果然就等来了一次客房服务。
虽然平时工作状态的白连玺也没什么架子,但亲自送餐是极其罕见的,这是第二次。
白连玺就这么推车去了,多少有些雀跃,所以当他听到房间内浴室传来的声音时一下就没想法了。
就算他说着想着永远相信字明均,也拿不出证据。
白连玺快步地走,可身后并没有人在追赶他。
纯粹的逃离。
字明均站在门口没有追上去,因为那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法。他才发现当他们以不同的身份面对面,任何想说的话都是多余的,甚至开不了头。
白经理,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说,你误会了,进来坐吧。
都行不通。
只是这反应有点意思,字明均开始怀疑白连玺才是想多的那个。
夏乐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五分钟后趿拉着拖鞋出来,头上还滴着水。心向美食而去,抬头却是字明均似笑非笑的注视。
“字哥?”
“嗯?”纯良的笑。
夏乐对于这种笑是既没有抵抗力又会暂时失去理解能力。
“你别这么笑,我害怕。”
“害怕?”字明均的笑意更深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好看,但是我受不住。”
最终字明均还是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哪里由得了你。”
“您要是让我拍照私藏的话就不用由着我了。”
头号昏君,名不虚传。
-
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半才起,两个人都还是半丧尸状态。
“哥,水。”
夏乐刚睡醒的时候话少,要不是一瓶水都快戳字明均脸上了,他就要误会到底是谁管谁要水了。
字明均接过来喝,夏乐又说:“哥吃吗?”
这话咋听实在不太像话,尤其字明均本来就不直。
“你先洗把脸去,用凉水。”
妙哉妙哉,半分钟不到夏乐就过渡到了日常状态。
“字哥,我去楼下弄点吃的上来吧,你吃啥?”
字明均一看表,时间确实紧,便说:“有啥吃啥,管饱点儿的,不要压缩饼干。”
拿着钱包就要往外冲的夏乐卡了一下,说:“压缩饼干您就算想吃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啊。”
字明均疑惑地看他两秒,恍然大悟:“哦不用管,我说习惯了,压缩饼干是你詹哥的最爱,他在,压缩饼干在。”
夏乐去买东西,字明均准备准备就拿着剧本去穆寻应的长租房了。
今天上午妆都不用化,只有他的背影戏,唯一比背景板高级一点就是是活的。
纵使穆寻应租下的是整个酒店最大的户型之一,想挤下全剧组还是挺勉强的。字明均相信场务是绞尽脑汁才划出这个角落给两位主演的。
有两张折叠椅,并排着,一把上放着一沓文件,另一把上放着一沓文件和......两大块压缩饼干。
字明均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来了。
就说不会平白无故地想起詹一江,和着他俩还有心灵感应。
“穆导,詹哥。”字明均往里走,果然看到两个人坐在拍戏要用的两张沙发上,正相谈甚欢。
“来了?先休息会儿吧,郑酽化妆呢。”穆寻应心情不错。
“明均,跟着穆导好好学,可别让大家失望了。”詹一江这么说了一句。
有点诡异,但字明均知道为什么。看詹一江紧绷着的背,估计是迷弟见偶像那样的紧张。
“哪儿啊,他不用多说,好苗子,鬼点子还特别多。”穆寻应顺着说回去。
三人又聊了会儿,郑酽过来了。
他今天的妆有些瘆人,左脸一道泥印子,右脸两道血痕子,走让人往一些恶**件的方向假设。
“你们加油,我先走了。”詹一江跟字明均说。
他没跟郑酽打过招呼,现在也没有强行打招呼的意思,两人礼节性笑笑,擦肩而过。
“来来来,开始。”
这一声开始贯穿了未来五个小时。许是刚换了新环境,也可能是昨天短暂的休息崩断了长久保持的状态。上午的四场戏都不长,但都至少反复了三遍。
穆寻应先是不说话,后来脸就有点黑了。
字明均一块人形背景板没什么大作用,这四场的主角是郑酽,还有另一个和他搭戏的小演员。
那演员字明均叫不出名字,后来才听说是穆寻应之前在一群群演里相中的。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愣是靠演技得到了大导演的青睐。
今天几场戏拍下来,字明均也感觉出来了。演技真好,气质也跟这部电影挺搭。
虽然也没有特别出彩,但堪堪压了郑酽一头。
这就弄得几个人都不太高兴了。
字明均自认演技不如他俩,没什么好说的。
郑酽不高兴,他也是演技派啊。
按理说这时候那小演员稍微调节调节就是了,哪知是个倔脾气,又不太会说话,明嘲暗讽没两句还把一屋子人得罪了。
穆寻应一拍桌子全安静了,但他没表态,回身让助理把编剧叫来。
这地方都人挤人了,编剧就没跟着,但也就在这层里,不到半分钟就来了。
“你觉得龙宾重要吗?”
龙宾就是那个小演员饰演的角色,是个临时保安。电影里的设定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也是多个事件的目击证人。某种意义上是在影视中被戏剧化的有些荒诞的角色,是原著小说中几个路人角色的集合。
编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往场景里瞟了一眼。
郑酽和那个演员都怒于声色了,只有字明均表情还算温和。
面对编剧无声地询问,字明均也只能耸耸肩。
“你说啊。”穆寻应又问了一遍。
“挺重要的。”编剧正色道。
的确,龙宾这个角色是在现阶段是必须有的。
“那给他加两场,单人的。”
郑酽和那演员的脸色一好一坏对转好几次了,终于尘埃落定,郑酽有脾气了。
但他没说。
反正剩下要拍的两场他都差不多要切换在暴怒和克制,还可以提取一部分出来本色出演。
“你们两个。”穆寻应朝这边看过来,明明知道那目光不是看向自己的,字明均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再来。”
这一场镜头取在字明均身后,镜头里字明均的背影是被聚焦抛弃的产物,虚的。
韩巽在两个体格健壮的男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弱小。
眼看房小刚和龙宾就要大打出手了,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剩那点细微的哼声凑在边缘,连挡车的螳臂都称不上。
按照剧本和走位时的预设,房龙二人从看不顺到发生口角,再从骂战升级到暴力,镜头结束前的几秒中,房小刚提起手边的大烟灰缸要往龙宾脑袋上,结果龙宾轻描淡写地飘了句,警察同志您看我这脑袋金贵不。房小刚顿住,然后泄了气。但烟灰缸还是被扔出去了,被重重地扔在韩巽脚边。韩巽在规律的哼鸣中插入了不合群的惊叫,缩成一团的人向没有危险的那边展开,爬半步滚半圈地逃了。最后的聚焦是在烟灰上,在空中怎么也飘不尽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