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有野心。
他想要变得强大。
林禹寻很清楚,只要把这封信给程豪看,程豪一定会同意让他去施文筝那里,程豪希望他能有所成就。
盯着那封信看了一会儿,林禹寻进了厨房,开始做午饭。
他拿出了一个鸡骨架。
这里的商店,会把鸡腿、鸡翅膀、鸡胸从鸡身上挖下来,分开售卖,剩下的鸡骨架一般就用来做饲料了,不过在贫民社区这样的地方,也会有鸡骨架卖。
这是非常便宜的。
程豪回来的时候,林禹寻都会做大块的肉,程豪需要吃那个,但程豪不在的时候,他做的食物都会比较便宜。
比如今天,鸡骨架剁成小块加土豆煮一煮,再弄点青菜,就是一顿营养丰富还便宜的午餐了。
等做完饭,林禹寻也做好了决定,他坐在餐桌前,开始给施文筝写信。
他表示,等过了圣诞节,他会去施文筝所在的城市找他。
而现在,刚刚进入十二月。
整个十二月,纽约州的平均气温,都是在零度以下的。
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暖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租得起房子的……一些住在废弃房子里的人,只能依靠点火取暖。
林禹寻曾经过过那样的生活,那时候,他的手脚总是冻得没有知觉……后来,他就找来一口锅,点火的时候一直烧热水,时不时地喝一点热水……他总算撑过来了。
今年的冬天,是他出生以后,过过的最舒服的一个冬天,他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可以安静地看书,还有鸡肉炖土豆可以吃。
林禹寻和丹尼吃鸡肉炖土豆的时候,外面下起雪来。
雪下得很大,没一会儿,就给整个社区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被子。
林禹寻曾经看到过赞美白雪的诗歌,但他知道,这一层白雪下面,是血淋淋的。
每年冬天,都会有人被冻死。
他们有付不起房租的穷人,有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有失去了劳动能力的老人,还有喝多了或者吃了毒品,太嗨倒在路边的人。
程豪说的对,如果可以,他们要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这天晚上,程豪是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的。
老乔治和阿拉贝拉觉得既然下大雪了,那他可以住下,可他还是选择了回家。
其实……在雪地上跑,也很锻炼身体。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程豪抖落了自己身上的雪花才进屋子,然后林禹寻就立刻过来了,把他的外套拿去挂在了暖气出风口。
这个时候,丹尼还给他端上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牛奶。
林禹寻从小生活在这里,他做汤什么的,也跟这边的人一样,有时候会把面包屑牛奶什么的放进去,程豪对此不习惯,后来干脆就让林禹寻直接给他准备热牛奶了。
“外面真冷!”程豪对林禹寻道:“你们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出去,家里缺什么东西,我带回来。”
“买个菜没什么,我也不能一直不出门。”林禹寻道,他试过让程豪买菜,结果程豪全挑好的买……他是愿意给程豪吃各种好东西的,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吃那么好。
他们家里,还是需要尽量节省开支。
“好吧。”程豪想了想,点了点头,林禹寻整天待在家里不运动也不好。
林禹寻已经把晚餐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就端上了桌。
今天的晚餐,还是土豆炖鸡肉,但用的就不是鸡骨架了,而是整只的鸡。
这只鸡的两块鸡胸,全在程豪的碗里,一个鸡腿也在程豪的碗里,剩下的一个鸡腿给了丹尼,两个完整的鸡翅膀则在林禹寻的碗里。
最初的时候他们不是这么分的,后来程豪要求这么分,林禹寻也就这么分了。
林禹寻把一段鸡翅中给了丹尼,又给了程豪一个鸡翅根:“我吃不了那么多。”
程豪也没推辞,笑着啃光了自己的那一份。
吃过晚饭,三人围在餐桌旁边说话,林禹寻道:“程豪,施先生给我写了信,邀请我去他纳里住,还说可以帮我申请他的大学……我想去。”
程豪惊喜地看着林禹寻:“真的?”
林禹寻点了点头,把施文筝的信拿了出来。
程豪看过之后就道:“你一定要去!马上就去!”
林禹寻道:“我打算圣诞节过后再去。”
林禹寻现在有主见了,程豪还挺满意的,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也好。”对林禹寻来说,圣诞节就相当于过年了,他想要过了年再去,也是正常的。
程豪说不出地高兴,他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让林禹寻上一所好一点的中学呢,没想到林禹寻就找到了关系,可以去申请大学了。
林禹寻要去读书,肯定不能有后顾之忧,而这一点,程豪也是想过的:“到时候我可以带着丹尼去老乔治那里住,我们的积蓄你就全带着,读书的时候需要花钱!我们应该提前准备一些衣服……”
程豪说了很多。
林禹寻在此之前,就考虑过丹尼的问题,他知道,程豪多半不会让他操心丹尼,果然如此。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他恨不得把程豪藏起来,永远不让人看到才好。
林禹寻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又惊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离开程豪一段时间,绝对是正确的。
这个晚上,程豪一直很兴奋,他不仅没有继续训练,还让丹尼独自睡了小床,然后和林禹寻说话。
“因为你的肤色,可能会有一些人看不起你,但只要你比他们出色,他们对你的鄙夷,就是对他们自己的鄙夷。”
“医生和律师这样的职业,永远都会赚钱,不过将来,应该是电脑的天下,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专业上。”
“如果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回来告诉我。”
“你要记住,不管你在哪里,你背后都有我和丹尼。”
……
程豪这天晚上说了很多话。
林禹寻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突然道:“我并不是明天就要离开了。”
确实,林禹寻还要在家里待上很久。
程豪决定等林禹寻要走的时候,把这些话重新说一遍。
他现在真的很怕林禹寻去外面上学的时候,会被人欺负……
在这个国家,林禹寻一个黄种人,很容易被人排挤。
程豪想着各种事情的时候,林禹寻道:“程豪,你给我讲一讲……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吧。我喜欢听你说那些。”
第51章 平安夜
第二天雪依然很大, 很多人面对路上的积雪,已经不愿意出门了,但程豪还是准时来到了老乔治家里。
老乔治每天都起得很晚, 他就先和克劳德一起训练。
这些日子,程豪对克劳德很严格, 而且, 他教导克劳德的方法也变了。
跟克劳德慢慢讲,是讲不通的, 他会忘记, 但可以直接上手教。
动物能形成捕猎的本能, 克劳德当然也可以形成打拳的本能。
他把克劳德当孩子的时候,觉得对克劳德动手不太好,但克劳德是不可能一直当个孩子的。
于是, 程豪干脆通过实战教导克劳德。
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干,克劳德不见得会接受,毕竟打拳会受伤, 会痛,克劳德脑子不聪明理解不了别人言语上的奚落, 但他也不会挨了打还不还手。
不过现在, 他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又愿意听程豪的话, 还害怕被赶出去……他就打得很好了。
程豪也算是有了一个极好的陪练。
程豪是不缺经验的,主要还是身体不够强壮,而想要把身体练强壮,再没有比身边有个满身肌肉力大无穷的人更激励人的事情了!
程豪是能凭借经验, 很快打败克劳德的,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倒是跟克劳德比拼体力,于是老乔治睡醒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程豪已经累趴下了。
他一副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满身大汗地躺在地上喘粗气。
克劳德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同样已经精疲力尽,躺在程豪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老乔治和阿拉贝拉对此习以为常,阿拉贝拉道:“可以吃早餐了!”
然后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就一起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来到餐桌旁边吃饭。
等吃过饭,他们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程豪吃着吃着,身体就恢复了一些,只是胳膊上用来抵挡克劳德的拳头的地方,还是一片淤青。
也就是这个时候,程豪看向老乔治:“老乔治,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老乔治问道,老乔治对程豪,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欢的。
一方面是因为程豪很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程豪重感情。
他喜欢程豪重感情这一点,事实上,他当初会留下程豪,就是因为程豪不肯放弃他的两个弟弟。
他曾经被自己带的拳手背叛过,他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乔治,托尼想要去考大学,这样丹尼就没人照顾了,我想把他带来这里住。”程豪道。
其实之前,老乔治就向他提出过邀请,邀请他带着林禹寻和丹尼一起住过来。
老乔治不缺钱,家里房间也多,并不介意多养两个孩子。
但程豪没有同意。
住在别人家里,总归不怎么方便,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麻烦老乔治。
不过现在……不麻烦不行了。
老乔治答应下来,又问了一些林禹寻的情况。
程豪又一次……炫耀了一番林禹寻。
程豪是真的觉得林禹寻很厉害。
他已经看不懂林禹寻看的书了!
程豪不觉得自己笨,他要是不打拳,安心学习,努力一点在国内考个本科肯定也是可以的,但他只是个普通人,林禹寻却是个天才。
而且,他把林禹寻当弟弟,这就让他特别想要向人炫耀林禹寻,就跟有些家长喜欢向人炫耀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真的很棒!”阿拉贝拉非常捧场,老乔治却什么都没说。
等吃过饭,程豪避开阿卡贝拉去找了老乔治:“老乔治,我觉得我可以多出去打比赛……”
“你想赚钱?”老乔治问。
程豪点了点头,他确实想要赚钱。
林禹寻读书需要花钱,此外……他在老乔治这里白吃白住总觉得不好意思,他希望自己可以为老乔治赚钱。
老乔治道:“你应该长点心,不要总是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你对别人好,别人不一定会回报你。”
程豪笑道:“他是个好孩子。”
程豪觉得,林禹寻真的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努力的人。
而且,林禹寻把他看得很重要,他感觉的出来。
“行吧。”老乔治没有多说什么。
程豪总是很关心别人,他关心的不止林禹寻和丹尼,也包括他、阿拉贝拉还有克劳德。
就在不久前,程豪还坚持让他和阿拉贝拉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程豪还会注意到他的睡眠不好,会帮阿拉贝拉干家务……克劳德那里就不用说了,程豪对克劳德的照顾,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他当初收下程豪,只是想要培养一个厉害的拳击手,但到了现在,他已经把程豪当做亲近的晚辈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这天晚上程豪离开的时候,老乔治道:“你让他们明天就搬过来吧。”
“不了老乔治。”程豪道:“等过了圣诞节,我再带着丹尼搬过来。”
住在别人家里总归是不太舒服的,程豪还是决定等林禹寻走了再搬家。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找丹皮尔先生,把他们以后不租房子的事情告知丹皮尔先生。
这天晚上,程豪就和林禹寻一起去找了丹皮尔先生。
听说程豪和林禹寻要退租,丹皮尔先生有些不高兴,他骂骂咧咧的,又要求他们在搬出去之后,多付一星期的房租。
程豪答应了。
丹皮尔先生并不是一个好房东,他吝啬而又暴躁,但他至少不是坏人,以前林禹寻和丹尼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愿意用更低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他们……
林禹寻确定了要离开,但他们一家的生活,还是跟之前一样的。
林禹寻要走的事情,他们第二天就告诉了丹尼。
丹尼现在对程豪的感情已经很深了,他知道这件事之后接连几天一直跟在林禹寻身后转悠,但完全没有阻拦。
一眨眼,就过去了二十天,圣诞节到来了。
圣诞节之前,先过的是平安夜。
即便是贫民社区,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过节气氛也很浓。
救济中心在过节的前几天发放了大量食物,还给了一些困难家庭福利支票,社工也走访了很多家庭,给他们送去食物和取暖的东西。
不过,所有的这一切,在二十四日这天,就停止了。
这天没人出去工作,大家都在家里等着过节。
就连程豪,他也没有去老乔治那里,而是陪着林禹寻和丹尼。
老乔治是邀请了他们一起过节的,但他和老乔治他们很熟悉,林禹寻和丹尼跟他们却是不熟的,他如果带着林禹寻和丹尼去老乔治那里,肯定会对林禹寻他们有所忽视,林禹寻他们一定会不自在。
所以,他还是陪着林禹寻和丹尼一起过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