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矶奇怪地低头去瞧,桌上几把刻刀,一个木锉,些许木屑,还躺着一块人偶似的木雕。
第三十一章
陆矶磨了磨牙:“的、确、养、眼。”
“他在哪?”
黑猫闻言,忽然有些犹豫:“按剧情,沈知微如今是该在国公府的……”
但是前些日子,沈知微忽然说府中查出了巫蛊厌胜之事,此乃大忌,皇帝当即震怒,下令彻查。
沈知微找来法师一通作法乱搜,却是无果,只说再住下去却是不安心。
“所以原主就顺势把沈知微接进了府中,沈知微现在,就在王府东院……”
这却是与剧情不太一样了。
陆矶狰狞一笑:“好得很。”
陆矶倏然转身,迎面就撞上阿五,立刻不耐烦道:“让开!”
“王爷?”阿五呆呆地愣了片刻,举着伞追了上去,“王爷打把伞啊,下着雨呢!”
才走两步,陆矶又转过身,一把揪住他:“带路,去东院!”
黑猫追在后头,不住地“喵”个不停,陆矶理都不理。
别人见义勇为穿越之后就是走上人生巅峰,偏偏他还是如此憋屈,还要给傅玉笙当牛做马?
管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还是劳什子系统,他不干了!
陆矶埋头疾走,经过一间屋子时,忽然有人惊讶道:“王爷?”
陆矶转过头,只见林伯打着赤膊站在门前,只穿了一条短裤,灰白头发利落束起,拄着一杆长棍望过来,好似是在练武。
雨水顺着林伯健美的胸膛滚落,古铜的肤色彰显着肌肉蕴藏的力量,陆矶忍不住在心里点了个赞。
不愧是老王爷曾经的副将,什么叫真男人,这才是真男人!
热爱健身的陆矶,素来对好身材有着疯魔般的热情,这一热情,没注意视线就过于热烈了些,停留的时间也久了些,再回神时,只见阿五和林伯都一脸复杂的看着他,林伯更是已经穿上了衣衫。
陆矶有些懵:“系统,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一旁的黑猫优雅地蹲在阿五伞下,幽幽道:“他们也许怀疑你是断袖,宿主。”
陆矶一怔,片刻后恼羞成怒,怒道:“小爷我明明是直男!”
“喵。”黑猫悠哉悠哉地舔舔爪子,陆矶耳朵边还回荡着自己的怒吼,再转头就见阿五和林伯看他的眼神越发沉痛,像是觉得他不仅摔坏了脑子,连性取向好像都一起摔歪了,顿时抽了抽嘴角。
他就算搞基,也不会找林伯好吧,他都能给他当爹了!再说对着吴老爷子这么一张脸,他下得去手吗?
陆矶胸口憋闷,深呼吸几口,抬脚就往东院走,身后阿五和黑猫你呼我喊地追赶,听得陆矶越发头大。
他现在只想找人干一架!
黑猫仿佛听出了他心中所想,警惕道:“宿主,伤害任务对象会导致任务失败的!你会被抹杀!”
陆矶冷笑,失败就失败,抹杀就抹杀,劳什子的王爷他不想当了,他巴不得早点去投胎!
随着黑猫一声变了调儿的叫声,陆矶气势汹汹迈进了东院。
小院中,一个小厮正端着托盘从卧房出来,见他冷着脸走近,立刻战战兢兢跪倒在地,陆矶停步,冷冷道:“沈知微在里头?”
小厮头磕在地上,颤巍巍道:“沈、沈大人在里面,小的一直遵循王爷吩咐,请的都是醉香楼最好的厨子……”
“在就行。”陆矶说罢,“砰”一脚踢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屋外雨声潺潺,屋内光线昏暗。
男人靠坐在窗边,灯烛早已熄灭,那卷书也搁在一旁,案几上乌沉沉的兽首香炉袅袅冒着烟,他的一身白衣,就是这昏沉中唯一的亮色。
轩窗半开,沈知微本是侧首望着窗外不知何处,闻声转过头来。
视线相对。
好似有什么在脑海轻轻一击,像桃花落在心间,像雨丝飘在脸上,这一瞬间,万般熟悉。
陆矶微微失神,下一刻,忽闻一声轻笑,似清泉击石,带着久咳未愈的喑哑。
“王爷当真洪福齐天,如有神助。”
他隔着雕花轩窗与陆矶对视,藏在阴影里的瞳孔本是明亮温柔的琥珀色,此刻却锋利如刀。
“你竟然没死……”
陆矶回神,方才的异样情绪顿时消散,闻言冷笑一声,大马金刀地往沈知微对面一坐。
“阿五,点灯。”
窗外“咔嚓”一道闪电,阿五抖了抖,小跑着去点上灯,暖黄的光洒在屋中,照得周遭事物纤毫毕现,也让陆矶更加清楚地看清了沈知微的脸。
可不就是傅玉笙么?
他眯起双眼:“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本王说话?”
沈知微“哦”了一声,指尖卷起摊开的书卷,在手指间把玩,垂眸笑道:“王爷鬼门关走了一遭,怎么仿佛换了个人……”
他抬眼看来,“王爷之前对下官,可不是这个态度。”
陆矶向后靠在椅子上,挑起一边唇角,迎着他的视线丝毫不退:“忘了告诉你,本王摔这一遭,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我怎么对你,关如今的我何事?”
装,你就装,傅玉笙啊,没想到你还是个演技派。
沈知微闻言突地一怔,双眼微睁:“你说什么……”
沈知微苍白的脸上起了层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你说你忘了?”
陆矶蹙眉:“是,怎样?”
沈知微忽然放声大笑,又撕心裂肺地猛咳起来,陆矶险些以为他要咳晕过去。
阿五在一旁弱弱道:“王爷,要不要给沈大人倒杯茶水……”
陆矶蹙眉:“倒什么,他自己没有手吗。”瞥他一眼,“你对他倒是挺上心,到底谁是你主子?”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重了,阿五立刻跪了下去:“小的绝无二心!实在是,实在是王爷日前,对沈大人……”声音颤颤巍巍,越来越小。
陆矶冷着脸:“对他怎么样?”
阿五立刻住了口。
沈知微止住咳嗽,低低一笑,接话道:“王爷可知,你本最怕骑马,便是一匹驽马,你都是不敢的……”
陆矶在心里默默想,看来原主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白脸,骑马有什么可怕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是不知道他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小白脸,手上为什么会有薄茧?
沈知微娓娓道来:“王爷害怕骑马,这次却去了后山,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他扫了一眼陆矶,“为了陪下官我。”
陆矶脸色一僵,吼他:“说这些干什么,早和你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管是陪你还是陪谁,那都是以前!”
他豁然起身,一步步走到沈知微面前。
沈知微方才一阵猛咳,苍白的脸上正红晕一片,加上一身单薄白衣,怎么看怎么弱鸡。
陆矶想到年已不惑却依旧身材健美的林伯,更加嗤之以鼻:“瞧你这样儿,本王一拳头下去,你怕是下半辈子都下不了床。”
他低头打量他一圈,“你站得起来么?”
沈知微微不可察地一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陆矶听得不耐:“站起来,别跟个大姑娘似的,身体不好不会锻炼么,你看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种小白脸!
沈知微勾了勾唇角:“王爷这是关心下官?”
陆矶额角抽痛:“让你站起来就站起来,别磨叽。”
沈知微恍若未闻,琥珀色的眼瞳盯着他,却是道:“王爷你呢,现如今还害怕骑马么?”
“怕个鬼啊!”陆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本以为定是轻若鸿毛,一拽就起,却不料这一拉,竟然纹丝未动。
陆矶呆了呆,低头看着自己拽着他衣领的手,又用力扯了两下。
沈知微只穿了一身单衣,被陆矶拉扯两下,露出一大片苍白胸膛。
但是借着暖黄光线,陆矶清楚地看到,沈知微居然是,有胸肌的……
手下一动,沈知微忽然站起了身,陆矶眼前一暗,光线顿时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陆矶:“……”
沈知微琥珀色的眸子里是陆矶不懂的情绪,他低低一笑:“殿下,你不是让我站起来?”
他伸开双手,望着陆矶:“我站起来了,殿下想让我怎么做?”
陆矶看着比他高了半头的沈知微,心中一片苦逼。
第四章
沈知微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像猫爪轻轻在人心上挠了一下,微微的痒。
陆矶莫名耳朵有点热,“蹭蹭蹭”退出三步远,胡乱道:“得了,你还是坐着吧!”
“叮——”
“主动让任务对象坐下,体贴+1。”
“任务系统激活——”
“任务完成度0.03%——”
“宿主陆矶,欢迎使用炮灰男配治愈系统103号。”
陆矶险些一口老血,这特么是什么霸王系统啊,有没有搞错,这就激活了,怎么不看是谁让他坐起来的啊!
眼看着被他叫起来的沈知微装模作样道了句“谢王爷”,而后拢好衣襟,施施然坐回去,陆矶顿时更加郁闷。
沈知微倒是一派怡然自得,重又拾起那本书,就着灯光看了起来,只是唇角十分可疑地勾着。
呆了半晌,沈知微也没再说话,摆明了送客的意思,但是这明明是他的地盘吧?
陆矶磨了磨牙,直觉今日出师不利,在个头上就矮了人一截,待明日重整旗鼓,势必要再来挫一挫他的锐气。
若重活一次要他任人驱使伏低做小为代价,他宁可直接去投胎,这劳什子系统,要他顺着来,绝不可能!
想到这,陆矶甩袖转身,忿忿道:“阿五,跟上!”
阿五手忙脚乱:“王爷慢点儿,王爷你又没打伞——”
一步迈出,天色已暮,急雨暂歇,却仍有几丝凉雨飘入伞下。
阿五自东院提了一个灯笼,打在前方引路,朦胧的光晕在青石路上氤氲出薄薄的雾气,湿润的泥土花香沁入心脾,陆矶焦躁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宿主。”
陆矶微微一顿,四下一望,黑猫声音又响起:“宿主,我没有具象化,你看不到我。”
怪不得方才没有见到它,陆矶冷冷道:“什么事?”
阿五突地停步,瞪大眼:“王爷,你在和谁说话?”
陆矶脸色微僵,咳了两下:“无事,带你的路。”
阿五“哦”了声,偷偷看了他一眼,飞快低下头,幽幽一叹。
陆矶毫无波动,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叹什么气。
系统默了默:“宿主,你可以通过意念与我交流,不用说出来的。”
陆矶没好气:“你想干嘛?”
第三十二章
吴地山水屏风侧,临窗摆放着一张黑漆案几,桌角摆放着一只细口缠枝莲纹青瓷花瓶,雪白的腊梅斜插在里面,傲雪迎霜的姿态映在了桌案上的一方宣纸上。
方有涯正挽袖提笔,此刻一怔,纸上便氤氲开一滴墨色。
“表兄因何生怒……”方有涯搁下笔,亲自端过一杯热茶邀请他坐下,姬容衡却抬袖猛地一拂。
“你还有闲心喝茶,我却不如你这般有闲心。”热茶倾洒在宣纸上,生生毁了一副好画,姬容衡眉眼依旧冷凝,“你与温景瑜交好,可知他背地里都做了哪些事?我请旨入朝,他竟然让我去做七品工部录事!”
抓起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整日里就是抄写公文,整理库书这等杂事!这分明是故意辱我!”将那团纸狠狠掷地上。
方有涯怔怔道:“陛下那里……”
姬容衡似乎是气笑了,眉梢微挑:“这才是最妙的,我屡屡求见父皇,却都被他以父皇精神不济,吩咐不见任何人给挡了回去,我倒是想问,若是谁都不见,他温景瑜是凭什么发的父皇口谕决策朝政?”
方有涯声音干涩:“我曾见过,姑夫的确是,人在病中,许他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两人间一阵沉默。
半晌,姬容衡点了点头,退到门边:“好,方有涯,是我看错了,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转身大步而行。
“表哥!”方有涯追了两步,到底缓缓停下脚步,神情有些低沉。
他拾起那团废纸,握在手里缓缓攥紧。
“所以你怀疑我?”温府里,温景瑜坐在太师椅中,他似乎极为畏寒,即使房中地龙熏得暖如春昼,依旧穿着狐裘,修长稳健的手捧着一杯热茶,神色在袅袅的雾气里添了几分缥缈。
方有涯面上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意:“若真是不信,我怎会来这里问你。”
温景瑜淡淡道:“齐王殿下挂王衔时日尚短,我与他曾有些交情,更曾因户部银款走失一案险些同被诬陷,现在我做了吏部尚书,若贸然给他太多实权,恐惹人猜忌,不如先从小做起,日后再行调动,也可堵悠悠众口。”
方有涯沉默片刻,只说道:“但愿如此。”
温景瑜看了看他,忽然一笑:“不如此还能如何,如今魏王因为穆相逼宫一事,已是众叛亲离,原本的穆相党羽都恨不能与他撇清干系,他已是风中蚍蜉,朝不保夕,齐王殿下有功,方家也准备重归京城,你还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