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或许能传染,焦蕉的脸上也炸出了红晕。
汪烙棘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他,“我可是明确地把性取向告诉过你,弟弟,你要是再做出些令人误会的事,我可就真认为你在招惹我了。”
这语调,这语气,是在明目张胆地耍流氓。
“招惹你个头啊,我是在正经问你话呢,”焦蕉不经撩,只能烫着脸别过头去。
他心想,误会就误会吧,就让对方误会着去吧。
汪烙棘看着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好了,不逗你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小叶哥说你心里有事儿,让我来开解开解你。”
“胖子那大嘴巴……”汪烙棘嘀咕着,用叉子戳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无端问了句:“这果你切的?”
“嗯。”
“难怪这么甜,”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没你甜。”
男孩的脸更红了,比这苹果的皮还红。
“我没什么,”汪烙棘嘴里嚼着,云淡风轻道:“就是打算去演个配角,毕竟头一回给人作配,这心理落差有点大,就自己在房间里消化情绪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焦蕉恍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一个演惯主角的,为什么还要去演配角?”
“有得选的话当然不演,”汪烙棘耸耸肩,表情有点无奈,“但现在不是我挑剧本,而是剧本挑我。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机会,都得去试试。”
资源对于他来说,以前是唾手可及,现在是遥不可及,这就是红与糊的区别。所以难得有戏拍,即使是很垃圾很受罪的资源,他都不想轻易放过。
焦蕉没出声儿了,他担心自己那过于激励性的话语,反倒会害了对方,“我是这么说过,但......你不委屈吗?”
他忽然惊觉,自己开始心疼对方。
是那种不忍心看见对方受委屈的感觉,一点一点地钻着他的心脏。
汪烙棘摸摸鼻子,违心道:“委屈什么委屈!现在有人出钱请我演戏,我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响亮,可怎么能不委屈呢?
他一出道就被大导演相中,此后一直是金光闪闪的男主,从没演过男二,更别提什么戏份寥寥的配角。现在竟然沦落到演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配角。
心疼的感觉很微妙,这一瞬,焦蕉似乎读懂了对方的难过和委屈,于是他脑子一热,俯身前去,将汪烙棘一把抱住。
这举动可不止是暧昧能形容的了,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心疼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就这么抱上去了。
或许是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也不算什么吧?
“你知不知道,人说谎的时候,会故意大声说话,好增加自己的底气。”焦蕉说道。
被人拥在怀里的汪大明星表情怔愣,身体一僵,成了块实实在在的木头。
焦蕉小心翼翼地,拍拍男人的背,像在哄孩子,“我说过的,在这里,您可以不用伪装自己。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展露脆弱和难过。”
“我......”
“汪先生,我知道你不开心。”
汪烙棘像一只飞累了的鸟,轻轻地将下巴枕在焦蕉的肩上:“别把我看得那么玻璃心,我曾经能站在多高的地方,现在就能从多矮的地方爬起来。”
这位大明星向来是个傲气的人,有放不下的尊严和丢不掉的骄傲,但对于这份天生热爱的事业,他却做不到那么心高气傲。
他快一年没在镜头前演戏了,甚至都快忘了怎样走位,怎样调整情绪,怎样掌握台词了。
他实在太想念那种演戏的感觉。
对他来说,演戏比一份骄傲要来得重要,如果必要的牺牲能令他重新踏进那份事业,那么,他愿意一试。
“就这么一小角色,如果放在片约不断的以前,我还没这么珍惜呢。”汪烙棘坦然笑笑,“但现在,哪怕是一个卑微的机会,我也想奋力抓住。”
焦蕉松开他,凝视着这样的汪烙棘,忽然生出一种敬意,一种说不上来的欣赏——
这男人,即便是处于泥潭中,也依旧在闪光。
拥抱的余温尚在,汪烙棘全身都在发烫,不满地碎嘴道:“怎么不多抱一会儿?我还难受着呢。”
他说话声音小,焦蕉没听清:“嗯?”
“我说,”汪烙棘轻咳两声,“我说让你放心,即使我去拍戏了,市场这边的工作也不会落下,两者不冲突。”
“哦……”
汪烙棘戳起一块最大的苹果,送到焦蕉嘴边,男孩愣愣地,很自然就张开了嘴,接受了这份投喂。
焦蕉想了想,说:“没关系,即使时间冲突了,我可以帮你调整市场这边的工作安排,汪先生,你就放心去搞你的拍戏事业吧。”
他还相当成熟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千万不要有后顾之忧!”
汪烙棘心里美得不行,“啧,贤内助啊。”
“啊?”焦蕉懵懵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调戏了,捡起个枕头就往他脸上扔去,“谁是你贤内助?”
汪烙棘被砸得眼冒金星,心里却美滋滋,胡闹着大喊:“有人杀夫!”
“你还说?!”
“刚才还夸你贤内助,这会儿就开始家暴了?”
“......”
*
第二天,依旧是广告短片的拍摄工作。他们来到果批市场,这里还是一样的人头涌涌,在市场外围成个包围圈。
小乡村里的人们没怎么见过世面,乡亲们得知那位大明星又来拍广告了,于是拖家带口地来凑热闹。
这种大阵仗的事情自然能引来客流,市场的业务量剧增,不少人当场买了个冰镇西瓜,就在旁边一边看拍广告,边拿着个大勺子掏瓜吃。
汪烙棘今天的服装很正常,看他的服装发型都弄好以后,焦蕉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来吧,上家伙!”
一声令下,身后的托尼老师上前一步,捧上一条特制的“大项链”——
一大串紫得发黑的巨峰葡萄。
这独一无二、又与市场主题极为契合的时尚单品,能为汪烙棘缔造出最惊为天人、最别具一格的广告造型。
“......”汪烙棘懵了,青着脸要拒绝。
妈妈,我想回家。
可他架不住托尼的大力金刚掌,对方将他钳住,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条东西被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沉,差点被坠出颈椎病来。
焦蕉看着男人胸前那条“珠链”,不禁称赞:“托尼老师手艺真是巧!巧夺天工的那种巧!”
汪烙棘:“??”迷惑却不能说。
酷潮时尚的汪大明星画风被毁,顿时被一股非洲土著的气息所笼罩着,他咬了咬后槽牙,问:“我能不能拒绝——”
话没说完,他就被一股飘来的恶臭熏了鼻子,未说出的请求因为憋气而留在了口中。
焦蕉又捧来一个硕大的榴莲,这是今天的主力宣传产品——
泰国金枕榴莲。
“卧槽?!”汪烙棘应激反应顿起,盯着那个榴莲连退三百步,可惜被焦蕉给撵了回来。
汪烙棘最讨厌的就是榴莲。
在他眼里,焦蕉捧着的不是一个榴莲,而是一坨屎,臭气熏天,是他毕生最大的天敌。
焦蕉将榴莲往他面前一递:“拿着呀。”
“不拿!”
汪烙棘把两条俊眉拧成“川”,两只手背在身后,拒绝道:“你赶快把它拿走!这玩意儿打死我也不拿!”
焦蕉像一个逼良为娼的恶人,以手中的榴莲作为进攻的武器,将男人一步步地逼退到墙角,“爹,拿着吧。”
“你就是叫爷也没用!”汪烙棘还委屈上了,“你别逼我,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跳楼!”
“咱村的楼最高就三层,跳下来死不了……”
“那我就去上吊!跳鱼塘!用头撞墙!一百种死法,反正士可杀不可辱!”
面对气味浓烈的榴莲,男人壮烈得像跳崖的狼牙山五壮士,他甚至能接受鲱鱼罐头和臭袜子的味道,但就是忍受不了榴莲。
焦蕉叹了口气,像一位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让你拿个榴莲,又不是让你拿个手榴弹。”
“我宁愿拿手榴弹。”
“至于吗?夸张。”
“怎么就夸张了?”
“榴莲是水果之王,你别带着偏见看它呀,”焦蕉认为对方是小题大做了,他匆匆拿来一块新鲜剥好的榴莲,往汪烙棘面前一送,“诺,你尝尝。”
这榴莲色泽金黄,饱满的果肉入口软绵,飘着阵阵惹人口水的独特香味。
然而汪烙棘仍是退避三舍:“拿走拿走别客气!”
“榴莲就是闻着臭,但吃着是真的香。”为了给对方做一个表率,焦蕉自己也咬了一口,男孩的嘴里顿时溢满浓浓的香气。
“呕——”汪烙棘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性孕吐反应,“呕~~~呕——!”
焦蕉:“......”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真的……要这样吗?”
“要的。”
“不这样……不可以吗?”
“不可以。”
事业生涯上一座不可翻越的山峰出现了,汪烙棘扯起领口捂住口鼻,嘴脸扭曲地瞪着焦蕉。
然而焦蕉只是微微笑地回视他,手里捧着个飘香的金枕榴莲,目光春风化雨。
双方僵持不下,焦蕉从随身的布袋里摸了摸,掏出个辟味法宝——
风油精。
这广告是必须要拍的,汪烙棘只好往鼻子上涂些风油精。这玩意儿少许就辣得够呛,男人的鼻子马上就被辣红了一圈。
“嘶——”他被辣得眼泪直飙:“这劲儿也太足了吧?”
焦蕉忍不住笑:“哈哈哈你好像个红鼻子的小丑哦!”
“你还笑,老子痛死了,”汪烙棘吸着凉气。
榴莲味儿是没闻到了,但那股风油味直冲气管深处。这感觉,爽得飞天。
“谁让你涂这么多了,就往人中上点一滴就好了嘛。你宁愿往鼻子上涂风油精,都不肯闻榴莲……”焦蕉嘴上碎碎地念着,从袋子里掏出包纸巾,帮他擦掉一点风油精。
男孩的动作很轻,擦得汪烙棘的鼻子痒痒的。好了,这下不仅鼻子红了,就连脸和耳朵都红了。
汪烙棘僵着一动不动,目光在除了焦蕉以外的地方游移着,生硬地找着话题:“你这袋子里怎么什么都有?”
“我这可是百宝袋啊,”焦蕉一下一下地帮他抿着鼻子边缘,“更何况,小叶哥嘱托我要照顾好你。”
“小叶不嘱托的话,你就不照顾了?”
“……”焦蕉的手忽地用了大力气,差点没把汪烙棘的鼻子擦破了皮。
“你轻点儿,”汪烙棘诸多要求,“风油精顶多辣一辣,你要让我闻着榴莲搁那儿站半天,我能当场去世!”
“夸张。”
“.…..”
在双方势力不断拉锯,最终还是汪烙棘妥协了,毕竟他这只事儿精一遇上焦蕉就没了辙,那叫一个无条件服从。
他接过了焦蕉手里的榴莲,肌肉健实的双臂颤颤抖抖,仿佛捧着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为了追老婆,没办法。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真爱低头一回。
焦蕉见他以双手掌心托着榴莲,不禁皱眉:“哎呀,你的手不扎着疼么?这样子拿法,手会被刺儿扎成花洒头吧。”
汪烙棘:“……”
在之后的二十分钟,焦蕉诲人不倦地教育了汪大影帝该如何正确拿榴莲的方法,并反复强调道——
“榴莲不能捧着拿,得提着顶端那个小把,底部托着一根坚硬的小刺儿以防下坠,不然能把你的手扎出个千疮百孔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啰嗦?”只要有个榴莲在视野范围内,汪烙棘就会莫名烦躁。
他嫌焦蕉说得太多了,不耐烦道:“我会拿,这么简单都不会,当我是智障吗?”
然后下一秒就被扎了手……
汪烙棘:“呜~”
经过对拍摄者漫长的心理辅导,广告终于能开机拍摄。
此刻——
某过气的汪姓影帝,其胸前挂着一串颗颗分明的巨峰葡萄项链,手捧一个硕大无比的泰国金枕榴莲,姿态优雅地站在某果批市场的大门前,用悦耳磁性的嗓音说着一句广告词:
“一颗甜且软,香气永流传。”
广告的视觉效果相当有冲击力,就好比一个刚从巴黎时装秀下来的男模,换上非洲野人的传统服装,然后杵在步行街最热闹的网红店前,不顾形象地叫卖产品。
吸睛力爆表。
焦蕉脚踩人字拖、正蹲在前排啃榴莲,他满意地点头,高声喝彩:“好棒好棒好棒!”
然后转头就对导演说:“再来一条吧!”
汪烙棘:“……”
尼玛,拍前一条、前前一条和前前前一条的时候,这小兔崽子也是这么说的。
大明星忍无可忍,扔了手里的榴莲就想罢工,“爷不干了!谁爱揽这活儿谁揽!”
甭提什么敬业不敬业的,在榴莲面前,啥都不是事儿。
焦蕉急忙拦住他:“别别别啊,刚刚不是拍得挺好的吗?”
汪烙棘甩开他的手,摆出一张比榴莲还臭的脸:“又土又臭的活儿,这罪我不想受了。”
他好歹是个混过嘎纳金羊的影帝吧?烂船也有三斤钉,这手还是拿来捧奖座的呢,怎么转眼就变成捧榴莲的了?整得跟卖农产品的微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