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个理,男人是家里顶梁柱。哪有房子上没有男人姓氏的?”,天天撺掇着郭友平在房子上加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文
第10章
这一年夏天,是陆安泽离开川城大酒店的第四个夏天。天气并不十分炎热,到了七月份时不时地阵雨带来丝丝凉爽,雨后沁人心脾的芳草味在空气里游荡。
于兰兰又来打暑期工了。
她瘦了一些,讲究了一些,穿着白色凉鞋,淘宝上买的碎花连衣裙勾勒出少女的曲线,这样朝气纯净的存在,不用那些昂贵的装饰也已经美得叫陆安泽有些害怕。
在于兰兰面前他总是自卑地、维持着他作为老板的距离一点也不敢松懈。
* * *
陆安泽每天在三家店之间奔波。
从3店到青阳路1店有一条近道 ,从房屋密集的老城区穿过,是一条不算阔的杈路。
杈路上有一个废弃多年的锅炉厂房,像一个庞然大物趴在小区丛生的区块内,成了领导们懒得想起来的□□烦。
他看看这厂房前有空地后有大院子,能停不少车。周边居民丰富、人流汇聚,非常适合做个大酒楼,筹办宴席之类。
深思熟虑之后他找邢莉谈了谈,邢莉说相信他的眼光,问他大约要投多少钱。
陆安泽说:单是装修改造大约就要800万。
邢莉问:购买厂房呢?
陆安泽说:大约400万。
他把自己想法说出来:问邢莉是否可以跟刘市长商量商量,先把厂房佘给他,购买厂房的钱他两年后一并付清。
反正这厂房烂在这不但没有价值,还有碍市容市貌。
邢莉问:“那装修翻建费你能出多少”?
陆安泽说:“我现在手上只有100万,但是我拿到厂房可以去你们银行抵押贷款300万。这样你出400万我出400万。我作为管理经营方,又是房东多占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拿四十,我拿六十。”
邢莉说:“你倒是会做生意。”想了想,自己手上确实有些闲钱,之前炒股败了不少,还不如投资酒楼是个事业。看如今结婚、满月、抓周、升学、谢师、年会,哪样不去酒楼办,这里面赚头不小。所以她答应下来:“我可没时间管,你管一切,我只负责查账分红。”
“好,”陆安泽答应。
刘副市长果然对邢莉百依百顺,很快厂房便拿下来。400万,要求陆安泽两年以后一把付清。
陆用厂房抵押贷款300万,空手套白狼的操作。
他下半年完全把自己投入到酒楼事业中,除了和工程队、装修队磨性子,天天还要跟环保局、卫生局、派出所、餐饮管理部门、街道等等周旋应酬,夜夜笙歌、狂喝滥饮。他有的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不想去想于兰兰,所以才把自己扔进这种人与事的漩涡里。
*
时光荏苒,那年春节前喜事连连。
第一件是青阳路店的大厨高虎结婚了。矮壮黢黑的高虎,凭着一套地铁口的按揭商品房和每月10000块工资俘获了高挑的前台收银员英子的心。
结婚前一天高虎找到陆安泽说:“陆总,看得起哥哥跟哥哥来个不醉不归。”
是夜川菜馆早早打烊以后,高虎端出一碟花生米跟陆安泽两个开了一瓶二锅头。
“还是这酒得劲。”高虎用小酒杯一杯一杯敬陆安泽。“要是没有你,哥哥我混不到今天。”高虎说着喝着眼里居然起了一层雾:“哎,我太苦了,你们富二代,不懂我们这些农村出来的苦,太苦了,十八岁在工地搬砖,一天干十个小时”高虎拿出两个油腻腻的食指架在一起比划了个十字。接着说:“你看我这皮,以前也是跟你似得白净。在工地上夏天晒脱了一层又一层,晒得都变种了,成了非洲的了,嘿嘿。”高虎苦笑着又干了一杯:“我们农村出来的,不靠天不靠地,就靠这一身力气,只能自己咬牙卖力气,不然哪有钱买房子,哪个姑娘跟你。”
陆安泽也敬高虎:“没有虎哥,我们店哪有今天”。他跟高虎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一穷二白,现在头上还悬着几百万债务。你比我强。”
高虎看看他,拍拍陆安泽的肩膀,口齿含糊地倾诉:“我,找英子结婚因为她是个过日子女人。但是,我跟你说,你得给我守着这话。但是,要说爱,我还是爱那个按脚的丽芳,哎。爱她哟就是稀罕。但老子总不能娶个婊.子回家生娃娃吧。不能娶,也爱,天天想着她,就想跟她睡。呵呵呵呵”。
两人喝到三点才歇。高虎把自己三十年来受过得委屈,爱过的女人跟陆安泽仔细排了个队一个一个清点。似乎要了结一个旧的自己,开始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陆安泽听着,羡慕眼前这个男人可以把自己的心事过往拿出来跟人随意诉说。他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这样做。
第二件喜事是同喜楼开业了。三层装修考究的大酒楼在高虎结婚这一天放响了鞭炮烟花,婚礼酒席是同喜楼第一次开宴。那天于兰兰也来了,于兰兰穿着杏黄色的棉袄,蓝色夹棉牛仔裤,散着头发,头上戴了一个杏黄色发箍,红扑扑的脸蛋,看到一对新人携手走过红毯的时候,竟然一脸祝福地哭起来。
陆安泽坐在主宾席,总是用眼睛穿过人群去找于兰兰,又不敢十分放肆地看她。
第11章
酒店开业后三个月,冬去春来的时候。赖川又一次出现在陆安泽面前。
这次相遇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
“陆总,我发现一个餐厅,跟神秘组织一样,去的可都是顶顶上流的人物。那桌子,那椅子,那服务员长的,那盘子摆的,今天你一定得请我吃一顿,我带你去学习学习。”
邵倩用新搭上的富二代——赵公子的会员号订了个小包间,带酒楼陆老板到简居吃了一顿参观学习饭。出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觉得很饱,但是陆老板的钱包却彻底瘪了。
停车场里的车都不差,晚餐过后人们陆陆续续来取车。邵倩的眼睛瞟着不远处正在缓缓发动的银灰色劳斯莱斯,嘟着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才开上这样的车呢”,邵倩的艳羡比她的身材还要昭然若示。这个十六岁就出来闯江湖的姑娘,凭着一流的身材曲线和微调过的网红脸蛋,颇受富人青睐,坐过最好的车就是赵公子的法拉利,她查过,500多万呢,坐那车出去逛街面子倍大,人拿眼捧着你。一千多万的劳斯莱斯她还没坐过,“什么时候姐也坐一把。”
一比较,陆安泽的奔驰SUV显得特别寒碜,车两边贴着——同喜楼 订餐电话139********。
“陆总,你这车上贴着广告干嘛,真掉价。”邵倩淘气地在那几个字上抓挠,颈臂纤细,姿态妖娆,一边咯咯笑着,谁知镶钻的美甲不小心崩掉了一个,“哎哟,你得赔我,好几百做的呢,陆总。”
邵倩是夜场的营销公关,去年在KTV遇见请客应酬的陆老板,总是有事没事地联系他。陆老板敬而不远之地把邵倩当朋友处着,时不时找她订包厢,拿她打通关。邵倩知道这人没那意思,便十分识趣地、继续勾搭她的豪车富贾。
两人正在说笑,那辆劳斯莱斯慢慢停下来,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下车朝他们跑过来,立在陆安泽面前鞠了一躬,指着不远处的车说:“先生您好,我们赖总说是您的老朋友,请您去车上聊聊。”
“你老板认错人了,我不认识姓赖的。”陆安泽说完示意邵倩上车。一脸蒙圈的司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奔驰车已经开走。
陆安泽心不在焉地握着方向盘,胃里翻江倒海,赖总?这个世界这么小么?
邵倩想问,但是看到陆老板的脸色,赶紧憋住了,她混了五六年夜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她歪着头,笑迷迷地瞅着旁边的人,这是一个干净到指甲缝和耳朵弯里的男人,透着清爽的薄荷的淡香味,和别的老板不一样,这人从来不张扬,说话声音温和,从内到外都透着一种平静,平静地看人,平静地说话,有点像老家后院的那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
邵倩被陆安泽送到KTV门口,问他要不要搞个小包厢唱会歌,陆说:“唱歌?你陪我么?”邵倩说:“行啊,你开两瓶杰克,我陪你唱到天亮。”
陆心不在焉地笑笑说:“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带环保局的人过来。”
邵倩走了之后,陆安泽把刚才遇到的人从脑子里屏蔽掉,径直回到同喜楼四处巡视,了解各个部门的工作情况。6000多平米的三层酒楼由灰色大理石和咖啡色木质材料打底,红梅、绿竹和巨大的红色鱼群水族墙装饰,陆安泽十分关注细节,看见哪里有不洁就自己拿着抹布和扫把仔细清理。酒楼的员工看见老板都这样躬亲搞卫生,干起活来更加不敢怠慢。
酒楼开业不久,生意不错,一般十一点多客人才会散尽打烊。陆安泽每日最后一个离店,接着去川菜馆看一看夜宵情况。这样累到精疲力尽,大脑一片空白再回去休息。
他一个人的时候,空白的脑海里常浮现出于兰兰——那带点婴儿肥的脸;那不惜献出后槽牙的大笑和不甚整齐却白刷刷的小牙齿;那一双坦率的情感丰富的眼睛躲在眼镜片后面是在看向他吗?......他偷偷想着总有一天他会追求于兰兰,也许他们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要是于兰兰不想放弃工作(她肯定不愿意做家庭主妇),他可以多花时间在家带孩子做饭洗衣服…
23岁的陆安泽还怀抱着许多美好的愿景,这些愿景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于兰兰。
第二天是周末,于兰兰来同喜楼兼职。她知道酒楼周末缺人手,跟陆总申请张罗了一个训练有素的学生兼职团队,做起了节假日补位包厢经理。从基层干起来的酒楼总经理老刘经常夸她“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她敲陆总办公室的门,里面喊“进”,才推门进去。办公室里人事部经理正在和陆总诉苦:员工抱怨平时工作已经很累了,还逮着他们搞培训,训得那些小丫头小伙子都考虑要不要干脆辞职,回学校上学算了。
人事经理见于经理进来,识趣地告退:“陆总我等会再来找你。”全公司的的人都看得出来,老板对这个颇有能耐的小姑娘不一样,看她的表情不一样,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
陆安泽点点头,对着于兰兰情不自禁地笑:“妆化的越来越好了么,今天眉毛不像蜡笔小新了。”
于兰兰脸红着说:“陆老板,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怎么说我现在也是经理级别的了。”
陆看着她——头上的发髻又梳歪了,新长出来的碎头发不听话地到处乱跑,“毛头小子”说的就是这姑娘吧,他笑着说:“好,我以后喊你于经理,于总。”
于总咬牙切齿地瞪陆安泽,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地像个爱捣蛋的小孩。
收拾好五官,她说:“老板,我是有正事找你的,我们清莲包厢来了个怪人,非要见老板。”
陆安泽问她:“什么样的人?”
“个子高高的,比你还高点,嗯,应该挺厉害的吧。我问他了,他说他姓赖。”
陆安泽笑容收敛起来,说:“你就说我不在。”
“他说看到你车在外面停着,过来找你谈点生意,关系到我们酒楼的发展。你别让我去跟他说话了,那人好吓人。”
“什么叫好吓人?”陆安泽又笑了。
“不是长得吓人,是那种气场特别吓人,我感觉我跟他说话头都抬不起来 ,不敢看他。而且那人带了两个山一样的人来放在包厢门口,他一个人在里面,点了一桌菜。就是说要跟你谈事情,你不去会后悔这样。”于兰兰说话时肢体语言特别丰富,一会昂头一会伸手打比方,特别忙。
陆安泽点点头,让于兰兰去忙,他来处理。
于兰兰走后,陆安泽靠在椅背上迟疑了一会,今天酒楼有办婚宴的,有办生日宴的,他不想闹出什么新闻来。起身穿上西服外套,还是去了清莲包厢。
赖川就是于兰兰说的那个好吓人的人。陆安泽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慢慢吃着菜,偌大一个包厢,满满一桌子菜,他一个人。抬头看见陆安泽,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长高了。”
陆安泽站在门口没动,也没有说话,开门走掉的冲动钳制着他。
“过来坐,陪我吃饭。”赖川说话的声音不大,内里却好像藏着千军万马,让人难以抵挡。他长得并不难看,表情也不凶恶,却让一般人感觉难以靠近。
陆安泽知道这个人得罪不了,虽然极度不想打交道,但还是不得不走过去,拿了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对赖川说:“赖总,对不起您了。您今天过来,我肯定要敬您几杯酒,”说完又喝了一杯“不过我今天确实太忙了,实在不能坐在这儿陪你吃饭,今天我给您免单,算是感谢您还记得我。”
“坐下来,聊两句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我马上要走。”赖川撇头示意陆安泽坐他旁边。
实在是不好拒绝,隔着两个位子坐下来,并不看赖川。
“不想看到我吗?”赖川问。
“怎么会呢。”陆安泽说。
“这个酒楼是你开的?”赖川问
“跟朋友合伙的。”
“在川城赚了不少钱。”
陆安泽只能笑笑。
“C市这边也做了一家川城你去过吗?”
“没有。”他当然知道最近市里开了一家川城大酒店,当天来了几个当红的明星艺人,新闻报了几天,人们都在谈论,想不知道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