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下部)————末回

作者:末回  录入:12-22

      我怎麽回答?我自己也没有答案,这麽说吗?来这里,是想看看她们过得怎样。

      这麽说,会被笑吧?

      看了又怎样,生活还是生活,人生还是人生,同样维持著原样,凄然、淡!。

      没有答案回答,便沈默了,望著再没有把视线投注在我身上过一秒的椿姐,她身上那冷漠的气息竟然让我产生她的身影与逐野交叠的错觉。

      她一直沈默,我一直不知道该说什麽,在旁边看了我们一会儿的椿姨叹了一口气後走出了屋外。

      昏黄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在已经沈寂的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呼吸在沈寂中变得困难。

      屋外多了道火光,想必是走出屋外的椿姨在开始准备今夜的晚餐了。

      我不知道我们还要继续这样沈默多久,有些难受的想走出屋外透透气时,我以为在对著窗口发呆的椿姐说话了:

      "那个孩子现在怎麽样了?"

      30

      "逐野吗?"我侧过身。

      她仍旧头也不回:"逐野,他叫逐野?"

      她的话令我的心揪痛,为逐野。尽管已经不再怨她恨她,但听到她的这些话,还是会生气,曾经,她连一个名字都不给逐野。

      我站到她的身後,挺直了腰板告诉她:"对,那个你生下却让你怨恨,连一个名字都不给他的孩子叫逐野,丰逐野!"

      一直动也不动的椿姐有了动作,一直望著窗外的她垂下了脸,把眼睛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丰逐野,逐野,野......"她呢喃著,"野心勃勃的野。"

      我的心一颤,她的话仿佛预警著什麽?!

      "那个孩子现在怎麽样了?"她又重复这个问题。

      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回答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发颤:"逐野很好,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懂得自己应该做什麽,想要什麽......"

      回答到这,我有此心虚,的确,逐野懂得自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浩天"是这样,我也是......

      "他完成了学业,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当总经理,一直受公司上层的常识──逐野他,真的很出色。"

      "就只有这些吗?"椿姐的声音怀疑的传来,"就只有这些?"

      "什麽只有这些?"我不明白,"这些还不够吗?逐野生活得很好,他还有能力过得更好!这还不够吗?!"

      椿姐倏地转过身子,漆黑的眼睛冷笑般的盯著我,眼中,即使只是微弱的灯光也足以令她眼睛中那深不可测的意图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我心寒的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我生下的孩子就只有这些本事吗?"

      她真的在冷笑,形状美好的嘴唇勾勒出一抹冷豔的笑容。

      "我之所以对那个孩子疼爱不起来,除了因为他父亲,更因为他一出生我就清楚,这个孩子像我!个性像我,心态像我,连模样都像!像到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不停地在嘲笑我的无能,嘲笑我被一个男人抛弃!"


      "尤其是他的眼睛,深沈的,静默的,总是盯著我,洞悉我的一切,讽刺我的失败!"

      她站了起来,冷笑的步步逼近我,狭小的空间,我被逼到背紧贴到墙上。

      盯著依然高傲的她,我的心在发痛,我是不是错误的估算了些什麽?面容冷淡的她,眼中精光绽现的她,真的是椿姨口中那个被生活逼迫得已经认服的她吗?

      "不可能光是这样而已,他是我的孩子,他身上流著我的血,还有我灌输给他的恨,他像我,所以他绝不会让他恨的人好过,就像我一样,发誓一定要那个把我伤得如此悲惨的男人粉身碎骨!"


      望著眼中恨意炽烈的椿姐,我从脚底涌上冻澈心扉的寒,全身都僵硬起来。

      我明白了一件事,母亲以德报怨的作法错了,我轻易原谅椿姐的想法错了,椿姐根本不屑任何人的原谅,我行我素,做自己想做的。

      "你是故意的,故意那麽对待逐野......"我的声音难抑的一直颤抖。

      "对。"她冷笑著承认了,"一切都是我故意的,所有都是我计划好的。"

      "他刚懂事,我就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我不停的告诉他,是他的父亲让我们过得如此凄惨。我甚至还把才六岁的他丢在那个男人的屋外,让他尝受他被冻昏在路边时那个男人连一眼都不施舍给他的冷酷,让他感受我内心里对那个男人刻骨铭心的恨!"


      "我虐待他,不仅因为恨那个男人所以拿他撒气,还因为要让他知道他生下来就是要复仇的!他八岁时,我便计划把那个孩子送出我身边,留下他,我怕我真的会等不到他长大那天便生生打死了他!於是我把那个孩子带回村子,故意让你的母亲知道我虐待他。哈哈,我在那个村庄长大,我当然了解你母亲的性格,她铁定会看不下去然後收养这个心中满是仇恨的孩子!──一切果然如我所料,我把那个孩子带回村庄的第一天,你母亲便对他产生了同情,之後,我把发高烧的他丢到村庄外,等待谁发现然後把一切告诉你母亲。"


      她自得的笑了,没有感情的,无情的笑:"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你母亲抱著他上门了,我告诉所有人我痛恨这个孩子,我巴不得他快些去死──听到我这麽说,你母亲生气了,当然不会再把孩子留在我身边,她收养了他,给他取了名字,让他拥有了一个身份。"


      "事情都很顺利,以後当然也会顺利的如我想的那样,长大的那个孩子一定会以他的方式去复仇,而我,只要静静旁观,等待那个孩子把他的生父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那天!"


      我恐惧的盯著面前疯狂的女人,全身僵硬的不能动弹,好久好久,我才向她迈出了一小步,接近她,我胆颤心惊地问:"那个男人是谁,那个抛弃了你的男人,那个身为逐野生父的那个男人?!"


      她冷睨了我一眼,转身向窗边的桌子前走去,望著窗外已经然暗下的世界,仿佛远离我们的世界,她沈声道:"那个男人,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一切都深深烙在我的心里,不管遇上什麽,我都要等待,等待见到他堕入地狱的那一天......他是谁,呵呵,他是谁,他是无情的人,他是伤我的人,他名字叫谢跃!"


      我脚一软,站不稳的重重倒在墙上。

      她回过头,看著我,从苍白的我脸上看到了什麽,我的脸上泄露了什麽,她笑了,得意的笑了。

      "哈哈哈,那个孩子已经在做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可是我的孩子啊!哈哈哈,谢跃,你就看你的亲生儿子怎麽把你从高高的顶层拉下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哈哈哈,最後胜利的人是我,谢跃啊谢跃,等了这麽多年,我都快要迫不及待见你生不如死的那天了,哈哈哈──"

      我难以置信的盯著眼前的女人,她的心计好沈,她疯了,完全疯狂了!

      那天晚上,我疯了一样的往回赶。

      见了椿姐,知道了这件事後,我已经不能安心的离开,我一定要阻止逐野!

      椿姐已经被恨意泯灭了良知,她居然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复仇的工具!

      我不能让她的计划得逞,更不能让逐野变成一个复仇的工具。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逐野继续下去了。

      如果继续下去,逐野,也会变得跟她母亲一样疯狂──

      不,我不要这样,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31


      "我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的!"离开之前,我气极的对那个狂妄大笑的女人吼道。

      她的笑声嘎然静止,她深色幽远的眼睛凝视著我,不以为然的冷声道:"你凭什麽,凭你跟他相处十几年的关系?哈,笑话,你以为他会在乎!他跟我一样,不过是把亲情当成利用的工具!"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站直身体,以男人身高的优势站在她面前,造成压迫感的低下头看她,沈声对她说:"你的计划很周详,但你却错算了一件事......"双手握成拳,我接著道,"逐野绝不会把感情当成利用的工具,我一定能阻止他,我能!"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意外我会这样的自信。

      随後,她冷笑道:"那我们就等著看,谁才是最後的赢家吧?"

      我深深的看她一眼,把她狠毒的嘴脸看在心里,最後,我转身就走,不管在屋烧火煮饭的椿姨惊讶的叫喊。

      我会赢的!我一定要赢!

      把沈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在地面上,每走一步,都表明了我的决心。

      我计划著以最快的速度去找逐野,坐飞机虽然贵些,但很快,不用四个锺头就能到达了。

      於是我打算连夜赶车到省城做飞机,但当我正打算去车站坐车时,我遇上了我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我错愕地盯著站在不远处的人,因他的意外出现震撼到不能动弹。

      "为什麽?"我吃惊的,怀疑的,难以置信的。

      我面前的人低下头轻轻叹息:"我也料想不到你会来找她──其实,我早就找到了她,一直让人监视她。监视她的人向我报告今天有人来找她,仔细问了一下,才知道是你,很巧不是吗,云?"


      我脚一软,倒在地板上,眼睁睁地看著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原先我就没离开你第二次逃开我的那个城市,一直在找你。等到有人向我报告你跑到这里来时,我立刻就追过来了,正想去那个女人那把你带回去呢,你就先跑出来了......好了,云,我们回去吧?"


      他曲身站在我面前,微笑的冲我伸出了手。

      我死死地盯著他,月夜中,他俊逸出尘的容颜仿佛月下的神灵,美得令人目瞪口呆,但此刻,我畏惧到全身发抖。

      我费力的张开嘴,嗫嚅地道:"你说你早就找到了她......但你没有出现,只是让人监视她......"

      "对。"他微笑著点头,"上大学时我就以自己的能力找到了她,便一直请人监视她。而且,她会过得这麽悲惨,有一半是我从中作梗的。不然,凭那个女人的本事,是不可能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全身抖得厉害,我就算用手拼命抓住身体,也制止不住身体的抖动。

      方才面对椿姐的自信没有了,真正面对逐野,我完全不能自主。本能的,条件反射的,依赖他,畏惧他。

      难怪椿姐这麽有把握,她果然了解自己,当然也了解像她的逐野,他们够狠,够冷血!

      逐野,我能赢吗?能让你放弃你的仇恨吗?逐野,告诉我应该怎麽做......

      黑夜的冷风中,他轻声叹息:"云,你怎麽哭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你不是一直希望那个女人有此下场吗?"

      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脸,轻轻揩拭我脸上的泪,另一只手扶我起来,让**在他的身上。听到他这麽说,我的泪流得更凶了。

      我终於察觉到了一件事,尽管我从来没有告诉逐野,但他自己感觉到了我的想法,曾经的我怨恨椿姐,想让她得到教训的想法。

      逐野心中本就有恨,当年怀抱对椿姐的不满的我则让逐野心中的恨得到了延续,最终造成今日的发展。难怪当时逐野说,是为了我而做的,没错,是我无意中让逐野知道我对虐待逐野的椿姐的恨,对遗弃逐野母子的他的生父的恨......


      可是逐野,我恨,是因为我重视你啊,当我明白恨只会让你变得疯狂时,我宁可宽恕所有的人。

      逐野,既然是我让你的恨延续的,那就让我化解吧,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你。

      我告诉逐野,我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了他的打算,知道了他的母亲的计谋,最後,我告诉他,放弃吧。

      他回答,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母亲的计划,会向他的生父进行报复不止是他母亲的仇恨,更是他的仇恨。

      他笑著,但他的眼睛中闪著令人胆颤心惊的复仇火焰:"不止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这些,你知道那个女人把我丢在那个男人的屋外几天,五天!五天,你能知道我都遇上了什麽吗?那个男人告诉他家里的所有人,不准任何人理会我,更不准给我东西吃,他当著我的面对他的那个宝贝女儿谢笑然说,我是个不知廉耻硬赖在他家屋外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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