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狐脸,这些和人蛇都息息相关,这里的土著到底什么来历?
岛中的森林深处,到底有什么?
楚燕的掌中目让他心忧,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局中各家去秘境是为了找东西,他们知道秘境中必然有一些很奇诡、现世说不明白的东西。可楚行云一点也不知道去了秘境,楚燕是不是就能恢复?怎么恢复?要去秘境里做什么?找什么?他一窍不通,毫无头绪,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些线索,而且这群土著人都是凡人,也不算太危险,楚行云不愿错过。
他和楚燕装作惊恐害怕,土著人很得意,那个穿眼睛纹印的野人大步走来,拎起地上的半片残玉,对着光看了看,很亮很美,他兴奋地朝同伴炫耀,几伙人高举石叉,发出惊啸,好似得了天大的战利品。
奇的是,这些土著人碰到玉,就好似没事,在青雾中行走如常。他们押着楚行云和楚燕两个俘虏,回部落去。
一群人穿过沼泽,又继续向野林深处走,楚行云一直闭气,尽量少呼吸一些,走了很久,眼前现出一条山沟。
沟壑很深,四壁寸草不生,有一些黑鸟,睁着血眼,落在灰白的石头上,盯着他们看。沟上处树木茂密,遮挡天光,以致周围昏暗,像蒙了一层青灰的墨纱。
楚行云和楚燕被赶进山沟,楚行云观察着地形,这里很不妙,如果前方是部落,这里一条山沟,人或牲口逃出来,部落里的野人往山沟两处一站,占据高地,然后向沟里射箭投石,一砸一个准。
穿过阴绿的山沟,眼前是一处平地,树木掩映间,有好几个石洞、草屋,生着数盆火。这群土著把他和楚燕押进一处山洞,此洞里有三个岔口,他们先进入左岔口,楚行云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洞中满满当当全都是玉石黄金!
玉石是墨色,泛着几缕紫光,与他那片残玉应是同一玉质。黄金都是元宝,形状规整,不像是这种野人能冶炼的。楚行云怀疑是局中别家收买岛上土著的钱财。人,骨子里就向往会发光的东西。
这群土著把他的穷奇残玉放进去,接着返回,走入最右边的岔道,这洞里,全都是……女人。
楚行云数了数,一共有九个女人,年轻丰满,肤色白皙,应该算是这群土著人中最好看的了,她们锁骨上都纹着眼睛,图案与掌中目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浅浅的粉色,看起来……有点暧昧。九个女子穿着兽皮裙,带着贝壳首饰,见到楚燕,立刻露出敌视的表情,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楚燕也不理她们,其中一个女子走来,似乎想对她动手,楚燕身一翻,翻上洞底,几个女的在下边拿石叉要打她,却怎么也够不着。
土著人看也不看她们,押着楚行云退出去。走入中间的道,里边是一间屋子,布置奢华,上好的鹿皮铺地,打磨成圆的玉器石器,竟然还有一处床榻,上边铺着精美的绸缎,这种工艺是江南丝造,荒岛上的野人弄不出来,楚行云怀疑是过往的船只停留岛上,被土著人搜刮来的。
看来此处住着一位大人物,可能是他们的酋长,财宝和美女都要奉给他。床榻旁,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木雕狐脸,狐脸之下悬着一圆玉片,墨紫色,中央刻着一个眼睛纹印,用花料染得血红。
这些土著人可能信奉狐脸,眼睛是他们的图腾。楚行云心想,选这么奇怪的东西信奉,必然是有原因的,这个岛还有这个部落,和人蛇有什么关系?他正想着,忽然后背顶上一点尖锐物,他回头,看见众人皆跪,一个土著人用石叉啊啊叫着,看样子是叫他也要叩拜。楚行云无可奈何地跪在狐脸前,衣上纹有眼睛的野人似乎在带头祷告,一片呜呜咿咿。
楚行云低头,心想,这位酋长既是首领,可能也是神的化身,让其他人顶礼膜拜。完毕之后,有野人取出木板,在上面写写画画,楚行云仔细一看,他们画的正是抓住他和楚燕的事,土著人将木板画放在狐脸下,又虔诚叩拜了一次,才押着他退出洞外。
最后,楚行云被这群土著人锁上石头链,关进了……牛棚。
楚行云看着身旁哞哞叫着的牛,敢情这是把他当牲口了。
过不了多久,土著人就真像赶牲口一样,赶他出来干活,逼他搬石头。楚行云武功在身,干活倒不是很累,土著人见他听话,也没为难他,到了晚上,又把他关回牛棚。
楚行云从牛棚往外望,风清夜朗,枝叶摇曳,月上中空,银光涂染着树的梢端。他本打算等这群野人沉睡,再出来行动,谁知周围篝火不灭,他们好像在等谁……
海岛上的风很大,夹杂着浪的湿,经过树林,被枝叶一润,去了大半咸腥,只余下三分露水的鲜。忽地,听篝火边传来一片惊呼,人群里出现了一个戴着狐面的人,身量高挑,披着厚厚的草皮树皮,又盖了一层兽皮,款款走来。
所到之处,叩拜不止。
想来,这就是他们的首领,楚行云嗤之以鼻,装神弄鬼,也就骗骗不开化的野人,他倒回牛棚的干草垛上,土著人欢迎酋长,闹到后半夜才停歇,那个狐脸首领也走了……
楚行云心中咯噔一跳,这人有那么多金银财宝,还娶了九个老婆放在洞窟里,贪财好色,无耻之徒,现在夜深人静,楚燕还在山洞里……
虽然楚燕杀手出身,而且楚行云也见过她的身手,可他就是不放心,正要跟过去看看,忽听,牛棚外咯吱一响,有人来了!
楚行云赶紧倒回草垛上,假寐。
窸窸窣窣,这个人靠过来……
楚行云侧躺着,闭住眼,一动不动,那人躺在他背后,也一动不动。
夜半虫鸣,微凉的风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有一只手,贴上他的后腰……
楚行云继续装睡。
这只手贴了一会,又慢慢地下滑,指尖摸到他的裤子,轻轻一勾,探进去,开始……
楚行云一把捏住这手:“谢、流、水!”
身后的人不敢说话。
楚行云转过来,一下摘掉他的狐狸面具,露出一只小谢。
“啧。”谢流水悻悻地收回手,“怎么知道是我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楚行云闭着眼答,“左有黄金屋,右有美人窝,两边都不去,大半夜的,跑来牛棚,猴急猴急脱一个大男人的裤子,谢流水,你这样当首领,底下的人还没反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不行不行。”小谢一把抱住他的云云,“就没出息,就黏着你!我一看到这群土著人画的木板,就知道他们把你和楚燕都抓来了。我都大半天没看到你了,让我抱一抱吧。”
谢流水说着,捉住楚楚,蹭蹭他,楚行云推了推:“好了,你多大了,蹭够了跟我说点正事,你怎么到这来了?”
小谢很不满地抬起头:“正事正事,分别了这么久,一见到我,也不亲也不抱,就知道叫我说正事,什么才是正事?我不够正事吗!”
楚行云叹了一口气,他们分别了半天不到,可谢流水说这叫作“很久”,那就……算是很久了吧。他搂住小谢,使劲抱抱,往两边脸颊各亲一下:“满意了吧?你怎么会到这来,自己偷偷跑来的?”
“哪能呢。”谢流水撇撇嘴,“我这是奉薛王爷之命前来。薛家早就盯上这个岛了。”
“为何?”
“这岛与人蛇有诸多相关。你记不记得,最早传言说的是,滇南顾家血虫蛊,南蛮赵家红蜥毒,南海穆家人蛇变。穆家祖先就是在一个岛上,算是岛中部落的首领,只是后来机缘巧遇,迁徙到中原,才慢慢发家……
“难道这处荒岛就是穆家原本的祖籍?这些野人……”
谢流水摇摇头:“这倒还说不准,但这里的岛很可能受过穆家的影响。也就是说,穆家先祖居住的岛,离这里也不会太远。以前我们灵魂同体时,我跟你说过,人蛇最早并不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而是一种叫人面鱼的东西,它长得有点像蛇,但是头没有五官,平平的一个面,谁靠近它,它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楚行云记得,谢流水还跟他提过,穆家作为部落首领,为了统治岛民,发明了一种刑法,叫作人蛇刑,通过那种人面鱼,用特地的方法,把人变作怪物,叫他们受折磨。后来由于太过残忍,穆家先祖就把这刑法废了,人蛇变的方法也随之消失。
结果,上一次局中进入秘境,这秘密被穆家主重新找到,人蛇变虽然会把人变成怪物,但可以长生不死,穆家主认为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此,各大家卷入局中,再无宁日。
楚行云想了想,人蛇变与人面鱼息息相关,穆家先祖能用人面鱼做出人蛇变,而此地的部落与人蛇颇有渊源,很可能离穆家先祖生活的岛很近。薛家如今掌控穆家人蛇的秘密,并且已经利用权势,做出了大批怪物,难不成……
他开口问:“薛王爷想要去找人面鱼?”
“我的云云真聪明!来,给你一个奖励。”谢流水趁机亲了他一口,“人面鱼里有一种东西,叫作鱼脂灵,是人蛇变的关键。穆家先祖提取了不少,存在秘境里,后来穆家主一并拿走,最后被薛家独吞。可东西总有用光的时候,薛王爷手下养了那么多人蛇,鱼脂灵已经差不多没了,此次就是派我出来探查,从这个岛入手,找到穆家先祖的线索,去先祖岛上抓人面鱼,提取鱼脂灵,好继续做人蛇变。”
楚行云听得皱眉:“薛家弄那么多怪物来干什么?”
“干什么?打架呀。人蛇,水陆两栖,凶猛残暴,这要是一支水军,平常潜在海底,别人发现不了,王爷一声令下,就出来杀敌,怎么砍都砍不死,这多厉害。”
“薛王爷果然有……”
谢流水舔了舔楚行云的嘴唇,把他剩余的话都吞掉:“别乱说,这天要变,我们这些小人可拦不住。其实,变不变也没什么所谓,当年明月换拨人看罢了。”
小谢弄断锁楚楚的石头链,搂住他的腰,“走,小俘虏,跟我回房当酋长夫人吧!”
“……”楚行云看了他一眼,从了。
谢流水用兽皮裹住小云,欢天喜地的把云云抱回山洞里,像抱住一个全天下最珍贵的战利品,只有他有,别人都没有。
回了房,小谢见小云有点憔悴,便问:“你饿不饿?我给你去弄点吃的?不过这里野人茹毛饮血,没什么好东西,你要将就一下了……
楚行云看着四周华贵的装饰,问了一句:“原本这个部落的酋长呢?”
谢流水脸上顿时有点不自在,他目光微飘,轻声道:
“做掉了。”
他不想在楚行云面前表现出……不好的一面,可也不愿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去欺骗云云。楚行云沉默着,谢流水舀了一杯清水给他:
“喝一口。我给你的卷轴……”
“用上了。”楚行云也不再提刚才那个话题,很自然地把偷换绣锦画的事跟谢酋长说了一遍。又问:“我的那块残玉是怎么回事?林子里有不少阴瘴,我戴着玉就觉得极其难受,摘下来就好得多,为何会这样?”
“还有这种事?”谢流水领楚行云走出屋,进入左岔道的藏宝窟中,满室金玉,谢流水找出那半片残玉,仔细瞧了瞧,最后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种玉是附近群岛特有的,在外头玉行里叫麒麟瞳,据说能辟邪,挺名贵的。不过在附近这一带麒麟瞳多的要命,就不太值钱了。当年造假玉,多用这种玉来制作。”小谢拎着挂玉的红绳,转了几圈,戴到自己脖子上:
“你戴了十年,叫你扔掉,你肯定不乐意,不然我戴着吧。我猜测,可能是这种玉石会吸收这片森林的阴瘴,你内功十阳,贴身携带的玉又吸了那么多阴毒,阴阳相克,难怪你会不舒服。再瞧我,阴功被废了,正好需要多吸吸这大自然的阴气……”
楚行云听谢流水越说越不靠谱,赶紧打住:“你要在部落里查事,我和楚燕呆在这,会不会碍着你?”
“这有什么关系,我可是酋长,他们都得听我的!”
“语言呢?你会说土著语?”
谢流水带他回到原本的房间,神秘一笑:“没看见那个木板?酋长既是首领也是神明的化身,神怎么能学凡人说话?该是凡人想尽办法跟神沟通。每天部落里带回什么战利品,他们都会画在木板上告诉我。”
楚行云走过去看这些木板画,线条流畅,画中小人各有特色,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是谁。
“我一看到你被关进这里。”小谢指着画中牛棚,“就赶紧跑过来找你……”
楚行云却多了一个心眼,他摸了摸木板,发现这背面还刻有东西!
他转过来一看,这幅画,应该是在他和楚燕被抓之后发生的,又有一个女的被土著人抓住,推进了右边的美人窝中。
美人窝……
糟了,楚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