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既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相十方的五官,他的轮廓清晰峻挺,就像上帝无心落下最完美的一笔,低垂下的眉目敛去了眼中的清冷,纤长的睫毛投映下来,林既几乎能品出一丝温柔的意味。
林既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容颜,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相十方解得非常快,而物课代的思维一直跟着他的笔尖走,在相十方写下最后的结果,物课代也同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相十方放下笔,说:“这道题的难度是竞赛级别,正常考试不会出。”
“怪不得。”物课代舒心不少,他才想起来林既还在,便问他:“林既,你明白了吗?”
林既羞愧得要把下巴戳到胸膛,他刚才全程偷看相十方的颜,解题过程全错过了,简直糟糕透顶。
“我一直……不太擅长物理,所以……没看明白……”林既的声音有些弱,其实他也没有说谎,就算他刚才一眨不眨的全看完,也不会像物课代那样立刻明白。
物课代看过他的物理卷面,知道他的水准,说:“这道题你不弄明白也没关系,毕竟以后也不会考。”
“……也是。”林既说,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被凌迟,和相十方的近距离接触的喜悦也抵消不了他的缺漏被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相十方面前的难堪。
每次他以为自己能靠相十方近一公分,现实下一秒告诉他一公分在天堑面前无比渺茫。
林既用力咬下内唇,他边疼用轻松的语调说:“虽然这么说,但整张卷就这题没弄明白,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他望向相十方,诚恳又有些腼腆的说:“谢谢你写的过程,我的脑子很笨,所以能不能再耽误你一点时间,给我讲解一下?”
林既带着九十九分的真诚和一分私心,他长得不漂亮,不过脸小,肤色偏白,是能让人放松警惕的无害长相,话也有礼貌,如果相十方不讨厌他,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相十方没怎么犹豫便点头了,这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对同学的举手之劳。
“快上课了,下节课间你来找我。”相十方说。
“好,谢谢你。”林既微笑道。
天知道他的背脊有多紧绷,虽然和相十方说话是件梦幻的事,但他必须得把身体素质调动到极限才能进行下去。
林既你做到了,真了不起。
下课后,林既便捧着试卷和草稿本来到相十方的座位旁,相十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用简洁明确的语言为他讲题。
这次林既不敢分心,以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去跟着相十方的思路,但绕是如此,竞赛级的物理题对他而言依然理解困难。
不过林既的脑子还算灵活,可以通过记下其中用到的公式而进行串联,至少能明白大半。
“清楚了吗?”相十方问。
林既抿了抿唇,给出诚实的回答:“清楚大半了。”
“才大半?”相十方微蹙眉,对自己的讲解产生质疑,他以为他讲得很明白了。
“我物理一直不好,这样的题能清楚大半已经很不错了,你讲得很好。”林既真诚的说。
“是吗。”相十方的回答不咸不淡。
林既只敢短暂的看了眼相十方的脸,然后视线一直停留在相十方的手上——他的手当然也是顶好看的,白皙修长,自然放在桌面时,连凸起的关节都那么精致漂亮。
林既想,这双手做什么,应该都是对的。
鬼使神差般的,林既开口说:“相十方,我觉得你特别优秀,方方面都是,学习成绩好,小提琴也很厉害,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完美’是不存在的……”
相十方抬眼看着林既,眼里有一丝诧异,仅在讲解了一道物理题后得到这样盛大的夸赞,显然是奇怪的。
好在林既也及时意识到这一点,力挽狂澜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所以,以后我有不明白的问题还可以来问你吗?”
原来只是为了这句。
相十方的那一丝诧异消失无踪,淡然点头说:“可以。”
“谢谢。”林既的笑容扩大,无比真挚。
到晚上他回想起这一刻,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原来他也能主动迈出第一步,去拉进和别人的关系,还是对相十方这样的人。
最最关键的是,他和相十方说了好多话。
每一句,他都要储存起来,那是他的宝藏。
这时的林既还天真的以为,他只是想交一个优秀的朋友而已。
虽然林既在相十方那里得到了“可以”的回答,但他并不会一股脑拿一大堆题目去问相十方,一方面这会显得他很愚笨,另一方面也会消耗相十方的耐性,毕竟不会有人喜欢一个不算熟的人总耽误自己的时间。
一周林既最多只会问相十方三次,拿的题目是难度很大但他已经钻研透彻的,这样至少能给相十方营造一个“孺子可教也” 的好印象。
这种带着目的的接近偶尔会让林既心虚,不过这种心虚只要看到相十方就自动瓦解,非常脆弱。
一周三次并不频繁,但在林既看来,这也足够建立起一道必一般同学更密切的关系,这在某次大课间体现了出来。
林既带着试题来到相十方身边,笑着说:“我又来麻烦你了,这道函数题,我琢磨了一节课都没琢磨明白。”
相十方随意接过卷子,这时有人叫他:“十方!超市去吗?”
林既看过去,是谢照风,他在教室外,一手撑着窗沿朝这边喊。
他还看到在谢照风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但靠着墙,林既只看得到一边纤细的肩膀,是个女生。
相十方只看了一眼,边收回视线,“自己去。”
谢照风啧了一声,可不乐意,“别啊,我没带钱,你请我喝!”
相十方拿起笔在林既的题目上划出关键点,不理谢照风。
谢照风还在闹腾:“你不去起码出来啊!有没有礼貌?我回去告状了啊!”
林既感到歉意,觉得是自己耽误相十方的时间了。
“你要不要过去一下?”林既说。
“别理他,他事儿最多。”相十方淡淡道,“看这里,取出它们的函数值……”
教室外。
“行了,谢照风子你别叫了。”靠墙站的女生嫌弃地看着谢照风,“幼不幼稚?”
谢照风瞪大眼看她,“不知道是哪位大小姐非要找相十方,不然我至于在这嚎吗?”
女生束着高高的马尾,头发乌黑顺滑的落在肩头,她的手指挑出一缕绕在指尖,有种漫不经心的玩味儿。
她长得非常秀丽,眉眼隐约可见一丝傲然,也是个只可远观的美人。
“因为你欠我个人情,没还上就得替我做事。”她说。
“就一次球赛,你们女生可真小气。”谢照风翻着白眼,因为拿了乔诺的两张球票,他就跟把自己卖出去似的。
“小气也比你没用好。”乔诺皮笑肉不笑的嘲讽,“连个人都叫不出来。”
末了她还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谢照风气得捶墙,又把目光投会教室里,相十方还坐在位置上,而站在旁边的是一个没怎么说话过的人。
似乎是叫林既?
最近好像经常出现在相十方身边,还总拿着题目。
问题宝宝。
这是谢照风对林既的第一印象。
与相十方的交流变多了是件好事,但林既要是以为自己的存在变得重要起来,那可就自作多情得愚昧了。
事实上,相十方作为一班的头号种子,每天都会有同学拿着题目找他答疑解惑,相十方当然不会来者不拒,而且拒绝的时候还相当直白果断——
“现在不方便。”
“这题等会儿老师来了去问他。”
“去找学委。”
但他在给别人解答的时候,林既并不觉得和面对自己时有什么区别。
不过至少通过这样零零碎碎的接触,林既在教室外遇到相十方时能自然打招呼,甚至在上体育课时偶尔能和他通行一段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听你拉一次小提琴。”林既转头对相十方笑道,“上次汇演之后就再也没听到了,我非常念念不忘。”他用玩笑的口吻,说出了真心话。
“我每天会在家拉二十分钟。”相十方说,“没别的情况我不会带小提琴来学校,没时间碰还会被谢照风乱玩。”
“原来如此,真是太可惜了。”林既遗憾道,不过要是再想看到他初见相十方的画面,应该不可能了,就算之后在舞台上的相十方,身着黑色西装,耀眼夺目如王子,小提琴的琴音依然华丽婉转,可怎么也替代不了林既心中珍藏着的,那个在阴暗之中渐渐以温柔悠扬的琴声引来光明的相十方。
“嘿!十方!等会儿体育课一起打球啊!”
身后走来几人,一下揽上相十方的肩膀,举止亲密。
这几人也是一班的学生,只是林既没有说过话,但知道他们和相十方的关系不错。
相十方挣脱了手臂,但嘴角是勾起来的,“行啊,只要某人别像上次输球还耍赖就行。”
“上次?什么上次?我不记得啦啦啦啦。”那人嘻嘻哈哈道。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他们都没注意到相十方身边还有个人。
林既佯装蹲下系鞋带,相十方没看到他,没有丝毫停顿的与朋友们前行,就像和一个路人擦肩而过。
也是啊,一开始也不过是他自己先凑上来,相十方本就没打算和他同行。
林既抬头望着相十方的背影,他永远都是最出众的那个。
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林既才站起来,他深呼吸着。
没事,这不算什么。我不能因为一次无视,就天塌了一样,我没那么脆弱。
只是一点点难过而已,就一点点。
第4章
但这点小情绪只在林既的心头萦绕了一会儿,体育课开始就自动消散了。因为林既很清楚这完完全全就是庸人自扰,也没人会在意他的情绪,所以他自己也没必要在意。
而真正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在次日。
“林既,林既在吗?”
坐在教室前排靠窗的同学喊道。
林既起身答道:“我在。”
“有人找。”
林既惊讶,他想不到会有人来找他,就算是在曾经的班级,因为一些情况,他没有交到一个普通朋友。
他走出教室,等待他的竟然还是两个女生。
“他来了他来了!”
“该怎么开口?”
“不是说你来吗?”
“所以才问你啊!”
林既认识她们俩,齐欢和任潇潇,是原七班的同学,只不过没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熟悉。
“那个。”林既主动开口,语气是与生人交谈的拘谨,“你们找我?”
“对,我们找你。”齐欢挤出和善的笑容,“好久不见呀林既,在一班习惯吗?”
林既点头说:“已经习惯了。”心里却疑惑,为什么特意来问他这些?
“那就好。”齐欢显然也不擅长和他打交道,说出的话渐渐干涩,“咱们班进尖子班的没几个吧?你很厉害啊。”
绕是林既这等不善与人打交道的人,也瞧出了她必然不是想说这些,同伴任潇潇也看不下这样的尬聊,上前一鼓作气把手里的东西往林既怀里一塞,说:“这些给你!”
林既茫然失措地抱住袋子,里面是包装精巧可爱的手工曲奇,还有运动饮料和士力架。
“这、这是?”林既第一次收到女生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饮料和士力架是给你的。”任潇潇说,“这个饼干,你能交给相十方吗?”
原来是这样。林既在心里说。这样一切就都能说通了,他记得这两个姑娘也是相十方的恋慕者,经常两个脑袋凑在一地,叽叽咕咕的说今天遇到了相十方多少次。
知道了她们的目的,林既安心了许多,问:“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他?”
“他不会收的。”齐欢沮丧道。
“之前我们在操场逮到他送过,但是他明确说了不会收陌生人的礼物。”任潇潇说,“虽然被拒绝了,但相十方可真好看啊。”
“……”林既干笑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们还送?”
“因为齐欢的烘焙不错,曲奇很好吃,想让他尝尝嘛。”任潇潇说。
齐欢有些腼腆道:“我家是开西点店的。”
林既感到为难,“就算是我来给,他也会知道是谁送的,最后的结果不是也……”
“你不说是我也可以的!”齐欢急切道。
“……这样不太好吧?”林既拒绝人的经验也少之又少,所以话语也非常没底气,“我其实和他也不是很熟。”
“我昨天明明看见你们一起走的!”任潇潇说。
林既有些僵硬的笑笑,心说那你怎么没看到他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昨天只是上体育课顺路而已。”林既说,“你们那么开朗都没有追到相十方,何况是我?”
任潇潇看着林既,眼前的男孩身高中等,瘦白,戴着很死宅的黑框,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和俊美如天神的相十方确实不是一个次元的人。她失望无比,“我还指望着你给我相十方的联系方式呢。”
“我也没有,抱歉。”林既说。
“你可以弄到的吧?”任潇潇眼里亮起最后的光。
“我觉得不行。”林既勉强笑道,“我和他真的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