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摇头:“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吗?我感觉你这个学期比之前开心了很多。”
林既不说话了,他累积的所有“开心”,全在今天被粉碎得彻底。
“儿子。”路倩然温柔地看着他,“别藏在心里,告诉妈妈,让我帮帮你。”
林既对上了母亲包容的眼眸,心里松懈了一片,他小声说:“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路倩然眼睛睁大,这个话少内向的儿子和同龄男生的闹腾完全不沾边,青春期就像潭死水,可没想到有天死水居然翻起了浪花。
“是谁?”路倩然有些激动,完全不想一般母亲那样如临大敌的样子,“现在的同学?还是以前的?长什么样?我见过吗?家住哪里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既无法招架,他连忙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没关系没关系。”路倩然乐呵呵的,“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
“别!别!”林既急忙说,“又不是件光荣的事情。”
“怎么不关荣了?”路倩然说,“有喜欢的人多美好啊?”
林既低下头,带着失落说:“不美好,有很多人喜欢他,他也有喜欢的人了。”
路倩然忽然明白了儿子今天低落的情绪,她把林既受伤的腿小心地搁在凳子上,然后坐在林既身边,拉过他的手:“儿子,听我说,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和对方在一起,而且你这个阶段谈恋爱,不算一件好事。但是,如果你的这份喜欢能让你变优秀,让你心中有光,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心意,无论有没有结果,这都回事一份非常宝贵的回忆。”
林既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转头看着路倩然,有什么话要呼之欲出,但却不知怎么开口。
路倩然微笑道:“怪不得你这个学期要比之前更努力了,看来你喜欢的是个很出色的人。”
林既用力点头:“他是全校最出色的。”
“真好的。”路倩然说。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结束得也很快,一中的传统是考完试之后还要留三天来把试题讲解完才放假,这期间成绩也陆续下来。
林既拿到了成绩,除了语文和英语和期中考差不多,其余均有进步,物理甚至提高了二十分,是林既高中以来拿到的最好的成绩。
看来这两个月的上进没有白费。
林既的总成绩也是直线上升,从原来的倒数第二突飞猛进到了二十四,刚刚好把谢照风压在身后。
林既看着全班的成绩排名,从最上面的那个名字,在往下看到自己。
进步了,可中间还差了很多。
他还是想靠近相十方,虽然相十方不会知道,但他也不需要知道。
林既朝相十方的位置看去,心里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搞什么啊,我怎么掉出二十了?”谢照风举着成绩一脸不爽,“回去有得我爸说的。”
相十方看着原文小说,免疫了他的抱怨。
“倒是这个问题宝宝,一下跳了二十几人,***都没他那么夸张。”谢照风说,“开挂了吧他?”
“人家有名字。”相十方眼也不抬说。
谢照风撇了撇嘴,“都怪你教他比教我用心,害得我被超过了。”
“你不愿意好好学。”相十方说。
“是是是,你稳坐第一你永远是对的。”谢照风用凉飕飕的语气说完这句,又转变为贼兮兮的八卦:“哎,听说寒假你会和乔小姐一起去澜市过节,真的假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相十方把书一合,拿出了耳机。
谢照风了解他,这是他终止聊天最直白的做法。谢照风做作的揩泪:“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哥,我好歹也是你们的见证人,以后还得指望我帮你们望风呢……”
见证人……
这三个字让相十方想到了一个人。林既倒算事守口如瓶,过了一个多星期,也没见他把事情宣扬出去。
相十方这么想着,视线就无意识地扫向林既,刚好和林既的目光撞上。
林既似乎是意外的睁大了眼,继而腼腆地笑了笑,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相十方忽然有种奇怪又莫名的感觉,林既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随即他被这个想法惊了一下,林既只不过是个普通同学,他这样去想,实在是不礼貌。
况且,他也不需要。
第6章
新年年初下了微雪,细细软软的,飘落在人的脸上立即融化,只留下冰凉从肌肤渗下去。
下雪的时候相十方在外面,他刚从小提琴老师那儿回来,在路上便得到了一场新雪。
相十方驻足抬头,一粒雪就停在他的鼻尖,像是一枚上帝的亲吻。
接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家里的保姆何阿姨。
“何阿姨,怎么了?”相十方接听起来。
那边不过两句话的功夫,相十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说:“我知道了,还是按照以前的做法,别让她上楼。”
挂了电话后,相十方抹了把鼻尖,神情也如同雪染了冰冷一般。
相十方的家在高档别墅小区里,即使是在冬天,院子里也点缀着耐寒的花朵,家里的园丁总能把这里布置得像小园林一样。
相十方穿过前院,走进家门。
家是简洁精巧的北欧风格,正对门口是一个设计古朴华丽的壁炉,壁炉前是一张小几和两张高大的欧式实木椅子,而在其中一张上,有一位少女蜷缩着,宽大的椅子足以放下她的双腿,脚趾相互踩着,自带一股娇憨的稚气。温暖的壁炉让她昏昏欲睡。
怎么看,都是一副令人忍不住软心的画面。
可相十方提着琴箱的手却倏的收紧,家里棉花般充盈的温暖也依然暖不化他冰冷的目光。
何阿姨连忙走到他的身边,接过他的琴箱,再替他脱下大衣,嘴里低声说:“来了有二十分钟了,我们说什么都不听。”
相十方径直走向少女,壁炉里的火烧起了哔啵声,少女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朦胧中看见了站在身前的人。
修长的身姿,俊美的容颜,以及那双足以冻结火焰的眼睛。
“下来。”
少女懒散的打着呵欠,坐直了,她抱着双腿歪着头仰望相十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相十方不跟她废话,直接出手抓住她的胳膊往前一带,她本就刚醒来,有点儿迷糊,再被这样一下,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被拉了下来,摔在地上。
幸好地上铺了柔软的羊毛毯,并不是很疼。但被当众摔在地上的丢脸比疼痛更让她无法接受!
“相十方你有病啊!”少女的娇憨不见,狠狠瞪向相十方的目光堪称阴毒。
相十方不多看她一眼,而是对何阿姨说:“等会儿保洁来了,叫他们把这张椅子洗一遍。”
“好。”何阿姨说。
“相十方你什么意思?”少女愤怒地站起来,但她的个头只到相十方的肩膀,再怎么凶都气势不足,“这椅子镶金了还是嵌钻了?我凭什么不能坐?”
“凭我不让。”相十方轻描淡写道,越是清淡的语气,就越体现出他没把她放在眼里。
“看好她,等会儿保洁来了她还是不走,就把她锁进房间里。”相十方吩咐完后,便往楼梯走。
少女哪里忍得下这样的委屈,她冲着相十方的背影喊:“你少高高在上!爸爸说了,这也是我家!我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相十方似乎是嗤笑了一下,就像她轻信“莫扎特的亲笔手稿只卖两块五”一样无奈摇头。
少女更是怒火中烧,“相十方,你给我站住!”
相十方充耳不闻,他得赶快去洗手间洗手消毒。
但几步之后,相十方听到身后传来哐的一声,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破碎。
何阿姨慌忙道:“程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相十方转过头,只见小几被扔了出去,砸中了旁的瓷瓶。
罪魁祸首带着扭曲的快意扬起下巴,傲慢道:“怎么样?”
“疯子。”相十方目光并无波动,他冷静地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串简单的号码。
少女皱着眉头,“你要打给谁?和爸爸告状,你以为他会……”
“我在报警。”相十方平静道。
少女愣住,高傲被冻结,她虽然厌恶这个人,但也了解他的为人,开玩笑这种事是从来不屑对她做的。
“你、你神经啊!”少女气急败坏,“警察不会管的!放下手机!”
相十方转过身面向她,斜靠着楼梯扶手,欣赏她的神情,说:“你好,一般民事。这里是景鑫别墅区1107号……”
“相十方你不准说!”少女疯了一般冲过去要抢夺手机。
相十方嫌恶地沉下脸。
“今天过的什么节,家里这么热闹?”
声音是门口传来的,声线略微低沉,裹挟着细雪。
少女听到后浑身一僵,生生顿住,一瞬间她的尖锐全卷了刃,不敢造次了。
相十方看过去,眉梢微扬,声音里都带上了一分惊喜,“妈妈,你回来了。”
进来的人是一位高挑纤瘦的女人,她穿着藏黑色的呢子大衣,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修长纤细,黑发在后脑盘成一个髻,整个人工整而一丝不苟,因为过瘦,她的颌骨十分清晰,但她的骨相很美,反而显得凌厉而难以靠近。
“我说是谁敢闹我家。”相丘月边走边解开大衣,动作忪懒,目光淡漠,“原来是姣心来了,怎么?程平奕放心你一个人过来?”
程姣心的双手背到身后,神情闪烁,声音嗫嚅:“相……相阿姨好。”
相十方径直走向相丘月,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今天回来,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行程有变,提前回来了。”面对儿子,相丘月也柔和了下来,“你何阿姨告诉我前几天你发低烧了,好了吗?”
“好了。”相十方说。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长高一点儿了?”相丘月抬手摸了摸相十方的脸。
“应该吧。”
趁着他们母子俩忙着其乐融融的重逢,程姣心悄悄往最近的房间挪,不用他们锁,她自己进去。
“姣心,你要去哪儿呢?”相丘月眼睛没往程姣心那看,却准确逮住了她的动向。
程姣心僵笑着说:“我回房间休息。”
“我允许了吗?”相丘月淡淡道,相十方和她果然是一对亲母子,连说话的口吻都如出一辙。
面对相十方程姣心敢怼,但相丘月却不是她能得罪的,程姣心只好低头服软,她长得秀丽,不说话时很有欺骗性。
相丘月并不为所动,她牵着相十方到沙发前坐下,左腿抬起自然搭在右腿上,这样随意懒散的动作,她做出来却能有种可以轻松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在我家,就得听我的规矩。”相丘月说。
程姣心细声细气说:“相阿姨,是爸爸让我先来这里……”
“是吗?可我刚刚在外头听,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相丘月说,她看向相十方,“对么,十方?”
相十方说:“家里的监控全录下来了。”
“我不听监控,让她自己说。”相丘月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姣心,“刚才你说的话,全重复一遍。”
程姣心背在身后的手绞得泛白,她柔弱委屈道:“相阿姨,刚才我冲动了,因为刚睡醒,有点儿犯起床气,我不是故意的……”
“我让你重复。”相丘月耐心地说,“这不难吧?”
程姣心哪里敢答,只是红着眼眶,小声啜泣。
“随她妈了。”相丘月还和相十方说了一句。
程姣心哽咽着对相十方说:“十方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没礼貌。”
相十方视若无睹,从茶几上拿起一颗橘子慢慢剥。
“姣心。”相丘月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程姣心咬着唇,眼泪直流说:“爸爸很快就来接我了。”
相十方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他正要开口,门口又传来动静。
“十方!十方你在家吗?”这高昂的嗓门,是谢照风没错了。
“朋友来了?”相丘月说,“何姐,去开个门。”
“哎。”何阿姨答应后便走去开门。
来人正是谢照风,身边还跟着乔诺。
“相阿姨您回来啦?”谢照风开朗地打招呼,又看见另一人,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这不是咱们心绞痛还是程姣心小姐么?大冬天的在自家呆不住,跑这儿来干什么?”
乔诺只是叫了声阿姨好,但落在程姣心身上的目光也很有力道。
“你们上楼玩儿去吧。”相丘月说,“何姐去拿点点心做点果盘,给他们送上去。”
“可她……”相十方有些不愿意。
“没事儿,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么?”相丘月拍了拍他的大腿,“你在我还不好发挥呢。年轻人就要和年轻人呆一块儿。”
相十方很听她的话,便起身带着两人上楼了。
一进房间,谢照风就迫不及待的八卦:“发生什么了刚才?我还是第一次见心绞痛女士那副怂样儿!”
相十方用几句话简洁说了一遍。
“白莲花就得相阿姨那样的人治,真过瘾。”乔诺说。
“这样的人最好少出现在我妈面前。”相十方蹙眉道。